但我们只是被拿捏的工薪阶级,并没有许多说“不”的权利,哪怕向上级袒露希望重新协调的意愿,上级大多时候也会说“这次先这样,下次再帮你们排开”。 领导轻飘飘的“下次一定”,落在每位底层社畜头上,都是令人感觉疲惫的“不了了之”。 我不是说梁一晴人不好,她人是好的,私下待我们大方包容,也时常指点我们的学习方向,但她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个工作狂,能牺牲个人生活去满足工作需求,一切以项目为重,其他都可以让步。 我并不觉得有事业心是坏事,梁一晴的工作能够给她带去成就感和满足感、实现她的自我价值,这对于她来说是了不起的事。并且她也不是非要手底下的人和她一起卖命,这就足够了。 只是我和梁一晴的工作理念不同,沟通起来很难相互理解,我觉得她苛刻,她觉得我“可以克服”——那就不必勉强去相互理解了,于我而言,服从安排最省事。 虽然我们与何运兴之间有些小摩擦,但我认为这都是针对于工作,没必要参杂过多私人感情,因此在带教的时候,我至少是知无不言的。 不过,何运兴显然是参杂了许多私人感情,对我和任娜说的话爱答不理,问他什么不回应,让他做什么也很拖沓,这就很令人心累和生气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多,实验结束后就盼着下班,结果好事不成双,祸偏不单行—— 下班时,我原本很期待司昊能够准时离开公司,因为这一天我都没机会和他碰面,微信上的交流也很少。 明明这种状态很平常,我却萌生想念。 临六点前几分钟,司昊发来消息说他今天会晚一些,叫我不必等他,我只能回复“好”,再对他说一句“工作辛苦了”,但我的失落和想见他的心绪却骤然无处安放。 闷闷不乐坐上回家的地铁,还没开出去几个站,我突然接到了梁一晴的电话。 我瞬间头皮一麻,冉起不详的预感。 接起电话,梁一晴说:“云天,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现在回公司一趟?” 我一看时间都六点半了,心里咯噔一下。 我问:“有什么事儿吗梁姐?” “是这样,有个客户送样本过来做测试,原本是要走物流干冰运输的,今天正好赶上他们有人员过来出差,想着我们公司有人值班,就直接捎送了,没提前打招呼,这会儿人都快到了才打电话。”梁一晴的语气也有些无奈,“对方又说样本很重要,一定要人员面签,本来我自己回去就行,但我爸爸这两天在市里住院,我这会儿正要去医院换我妈妈。何运兴倒是租房在公司附近,可我不放心他……云天,你在回家路上吗?不方便的话,我再问问别人。” 公司确实是有人值班,但接收客户送过来的样本,和普通收个快递或者文件是不一样的流程。 我们需要对来往样本进行严格的登记、检查、点数以及系统录入,并且在系统里,这部分的权限只开给了我们技术部,并不能让公司其他同事代劳,毕竟工作账号密码总是不方便告知别人的。 由于我们接收样本的数量总体不大,清点样本的工作就没有专门的部门或人员负责,直接划归给了我们技术部。 我叹口气,在地铁经停时下车,答应梁一晴:“没关系,我回去一趟吧。” 梁一晴道了谢,我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奔涌着一万句国骂。 等我回到公司得七点多,我还不能慢慢回,总不能让客户等我,我出地铁后就得打车回去。 比加班到七点更难受的事情出现了,我怎么上个班都他妈的还有返场! 我一路都气鼓鼓的,果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 直到我火急火燎从网约车上下来,遇到了刚刚开车从地下停车场转出来的司昊。 我的坏心情倏地消散。 起初我没注意到司昊的车,是他先鸣笛我才转过头,看他时我还紧紧皱着眉头。 后来发现是他,我当即不管什么客户不客户,过去和他打招呼,他摇下车窗,问我怎么还没回家,我就告诉他原委。 “回头我问问这个客户是哪个销售在负责,跟踪样本不到位。”司昊解开车锁,对我说,“上车。” 我还有些担心司昊是不是要去批评人,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车,完全忘了我是要回来干什么的。 等司昊开着车又转回地下停车场,停进他的车位,我才反应过来:“……您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司昊松开安全带,偏头看我,自然无比道:“嗯,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我等你。”
第35章 “要不要牵一会儿手” 我和司昊时常一起乘坐电梯上行,但第一次,他和我一起进到四楼。 想必其他楼层还留有灯光,而我们技术部这一层,除了我这个临时返场的怨种之外,今天刚好没有其他人加班——不然梁一晴也不会特意找人回来。 我打开门禁,只按亮了我工位顶上的两盏灯,司昊就跟在我后面。 梁一晴把客户的联系方式发给我,说客户会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一些,因为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一会儿客户进楼会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每次安排个什么事儿,一开始嘴上都说很急很急,慌慌忙忙把人叫回来,最后还是坐在这里等。 就这样,我和司昊忽然变成独处,偌大的办公区,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这儿,但我之前好像都没仔细看过你的工位。”司昊打破安静,随口道,“好多书,也很整洁。” 我应声回头,就看见司昊真的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看过我的位置,桌上的书和资料、我的水杯……还有我挂在椅子头枕下面样式搞怪的U型枕。 哪怕这里是“工位”,我仍产生一种私人领域被踏足的紧张感,可司昊的目光不是审视打量,他也没有乱动我的东西,举止中带着好奇和尊重,让我忍不住想再给他看到……关于我的更多。 我拉过我的椅子,示意司昊:“司老师,您坐会儿吧。” 司昊没有推脱。 我本可以直接坐在隔壁工位,但我出于某种……暧昧的心态,把旁边的椅子拽了过来。 司昊很配合地往边上挪了一点——但因为桌面底下有抽屉柜,他挪动的空间有限,而我连人带椅子靠过去,我们就相互挨碰着挤在一起。 我心里的鹿千方百计想要跃过圈养它的围栏。 司昊一定不知道我胸腔里是多么热闹。 我的老毛病还是没改进,一紧张就没话找话,我瞄了一眼司昊的脸,看见他脖子后面的U型枕,就抬手,想把它取下来:“我把这个拿下来吧,有点碍事……” 可我却不小心掠过司昊的耳朵,他不仅没有躲,反而偏头,侧脸不经意蹭过我指尖,而后笑着说“没事”。 我一把就薅下U型枕揉在自己身前,攥紧的手指把它捏得皱皱巴巴的。 再这样下去我得窒息而亡,好在司昊向来不叫人为难。 司昊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饿了,我们叫个外卖吧,来都来了,蹭一下公司的加班餐。” 我顿感饥饿,立马也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外卖,司昊却说:“我一起点就行,报账贴票麻烦一个人就够了。想吃什么,看看?” 我便收了手机,凑个脑袋过去看司昊的屏幕。 闻到司昊身上浅淡香气时,我才后知后觉,我竟然和司昊离得这样近,好像转头就能碰到了。 稀里糊涂的,我也不知道我瞎点了些什么菜。 好在司昊下订单时,客户的电话打进来,救了我的狗命。 “司老师,您休息会儿,我去接一下样本。”留下这句话,我逃命似的快步走向大门,司昊的视线也跟随我离开了几步。 我从客户那里接过转运箱,开箱检查了样本数目和编号是否与清单一致,而后完成签收。 客户不多停留,连门都没进,又坐电梯离开。 我重新进门,把箱子稍微提举起来,远远朝司昊示意:“司老师,我去实验室放一下样本!” 司昊颔首,我就加快脚步窜进电梯,去五楼实验室,把样本安置进专门的冰箱,返回办公区前洗干净手。 带着纸质样本清单回到工位上,我打开电脑,要做系统录入。 司昊就坐在我旁边,不玩手机,也不干别的,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我操作。 我打字好几次都打错,惹司昊笑我。 我不禁有些恼:“司老师,您好像监工的……” 司昊眨眨眼:“没有,我只是专门留下来陪工的。” 我又冉起赧意,就热着耳朵跟司昊说:“没事儿吧您,抽屉里有零食,您吃点儿,别盯着我了。” 司昊就抱着一袋薯片嘎嘣嘎嘣,“陪伴”我完成了临时加塞的工作。 我心里一阵悲愤。 都不知道喂我吃一个,你们三十多岁的男人情趣就已经死绝了吗。 你妈的。 这点活儿很简单,很快做完,但我们的外卖却还在配送中。 好不容易没那么尴尬的氛围又重新因为我的无所事事而变得凝固起来。 司昊那样从容,既没有无聊,也不像我如坐针毡,我心里一阵气馁,难道只有我在意这种特殊而意外的独处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司昊闲聊似的开口:“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们不如出去吃。” 我缓过一口气,然后坚决表示:“七点半了人还在公司,不蹭工作餐那是我思想有问题。” 司昊轻声笑。 “但干等着,是有点没事做,要不……”我也为了缓解尴尬而做出一点努力,我瞥过开着的电脑屏幕,“要不我们扫个雷玩儿吧!” “不扫。”司昊直接拒绝说。 司昊第一次拒绝得这样干脆,我有些意外,便愣了愣,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他的目光就正正好好对上我的视线。 而后他朝我摊开手掌:“没事做的话,要不要牵一会儿手?” 玻璃窗外的天色基本暗下来,宽敞的办公区域里,只有我和司昊头顶上开着两盏白织灯,周围都变得朦朦胧胧、昏昏暗暗,我们好像被暧昧团团包裹。 我希望司昊能够喜欢节律而快速的音乐鼓点,这样他就不会嫌我的心跳声叨扰。 我想起早晨的电梯、避人耳目的短暂挨碰。 还想起更早的时候,在上一个冬天,司昊也是这样朝我摊开手,告诉我他不冷——他是这样温暖炽热的。 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我垂下目光不看他眼睛,却轻轻把我的忐忑慌张、我的雀跃喜欢,一并放在他的掌心上。 我们安静又小心地牵手。 我低垂目光,不知所措、不知该看哪儿,司昊也很安静,只是调整姿势,修长手指扣进我指间缝隙,把我们交叠的手搁在他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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