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清醒,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邵臣,浑身淤青,被锋利的纸张划出许多伤口,其中肩膀上的一条最为严重,被丢出去的击剑刺穿,形成了一道贯穿伤。 邵孟辉移开视线,迟来的心虚让他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但转念又一想,邵臣当时那么小,应该不会记得,后来自己不也道歉了。 而且邵臣读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每次自己带个情人回来都要捣乱,情人屡屡告状,说邵臣故意把开水泼到她身上,拿花瓶砸她……让道歉他就开始狡辩“没做过”,后来找不到借口了索性冷着脸一语不发,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小小年纪就会伤人和说谎,害他要多花好多心思哄人开心,这才忍不住一次次发火揍人,怪不得他。 工人递来一本锡金封面的书目,老管家翻开,打眼一瞧,竟然全是国外的成人杂志,封面不堪入目,赶紧合上:“……邵先生,您要买书的话知会我一声就好了,我这里有采买清单,都是小少爷需要的。” 邵孟辉不以为意:“买个书哪那么多讲究?” 老管家犹疑了下,还是道:“书房没法装下这么多书,别打扰到小少爷看书,要不先放到储物室,等我打收拾出地方,看小少爷喜欢哪本,再搬上来。” 他怀疑邵孟辉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些什么书,打算私底下告诉他。 “用不着那么麻烦,”邵孟辉这段时间厌倦了早睡早起送孩子读书的行程,想让邵臣快点接受自己,一口否决:“邵臣不就在这儿,你把书单给他,” 邵臣根本不想看,但他是个爱书的人,说不出把书扔了的话,于是道:“搬到储物室。” 老管家让工人们行动起来。 邵孟辉不爽,一把抢过书单递到邵臣面前:“现在就看,你爸我辛辛苦苦给你买的书,你起码看两眼,想要的留下来,不想要的我让他们退回去。” 邵臣没动,老管家想去拿,被邵孟辉一把推开:“有你什么事,管那么宽?” 老管家被推得一个趔趄,邵臣和几个工人连忙去扶。 就这一下,书封甩破,几本书滑了出来。 邵臣上前一脚踢开:“我全都不要,搬走。” 工人们全都停下动作,看着这豪门两父子别苗头。 别看那幼崽不到他们大腿高,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比他爸还有气势。 然而更多的则是注意到地上的封面,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不认识字,大家还是看得懂图画的,满眼露骨的白花花的肉,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老子买给五岁儿子的书。 邵孟辉还没发现不对,牙根紧咬,面上怒色再也藏不住。 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己的儿子当面下脸,跟被打一巴掌没什么区别。 之前应辛说邵臣喜欢书,他就马不停蹄让秘书去买,想着给人一个惊喜……就算不喜欢,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没功劳也有苦劳,这白眼狼就这幅表情? 老管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声道:“您先看看这些书。” 邵孟辉强压怒气,打开书单,脸色一变,想到自己刚刚出的丑,顿觉眼前一黑。 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以前流连花丛,跟情人花样百出,秘书善于揣测他的心思,以为这次又要玩什么情趣,去订购了这一批色/情/书/籍,还特意说是“图书馆”推荐书目。 说到底还是不上心,哪怕他跟秘书交代的时候多加一句“给自家孩子买的书”,都不至于闹出这样的笑话。 送礼物彻底成了个笑话,邵孟辉深吸一口气,让人原样搬回车上,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邵臣又道:“给张爷爷道歉。” 见他满脸煞气地回头,老管家慌忙走到两人中间。 邵孟辉一把推开他,捞起邵臣的衣领,贴近他耳边沉声道:“小子,爸爸这两天对你好,你就忘了以前怎么哭的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装了几个周的孙子,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邵臣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直直望进他眼中:“我没忘。” 邵孟辉怔了怔,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刹那间脸色就变了,能看见他牙关猛然咬紧了,眼中涌现出一股类似恐惧的情绪,表情近乎狰狞。 老管家伸手将邵臣拉过来,护在身后,防备地看着他。 邵孟辉没做停留,转身走了。 下楼时碰见宁雅雯,对方双手搭在栏杆上,嘴唇微动,朝他做了个口型。 应辛有些害怕地牵住邵臣的手,他看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叔叔对哥哥好凶,比他爸爸还凶,他怕哥哥难过,主动道:“哥哥,阿姨说她做了小蛋糕,我们去吃小蛋糕吧。” 邵臣:“不去喂狗了?” “不去,”应辛摇摇头:“天黑了,狗狗已经回家了。” 另一边,钱昱杰守了一下午连根人毛都没看见,气呼呼地收起狗绳,决定第二天再来,他就不信蹲不到这个偷狗贼。 跟随在他身后的钱家保镖朝对面比了个手势,邵家站岗的保镖收起望远镜。 应辛指着窗外一闪一闪的光亮,让邵臣看:“亮了两下。” 邵臣解释:“这是保镖叔叔们在传递信号,‘警戒已解除’的意思。” 应辛挠挠脸颊。 知道他没听懂,邵臣一边给他梳理散乱的头发,一边用他的话解读:“亮一下表示‘注意,有人来了’、亮两下表示‘放心,人已经走了’,亮三下表示‘注意,拿起武器’……” 说话间,头发产生静电根根竖起,应辛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毛发炸开,像只小刺猬,甩了甩脑袋,发现炸得更厉害了,惊呼一声。 邵臣莫名被戳中笑点,笑出声。 见他开心,应辛抓了抓头发,也笑起来。 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邵孟辉对着电话暴跳如雷。 电话那头轻声安抚:“哎呀,小孩子嘛能有多麻烦,再聪明能算得过大人?稍微使点计就能让他们上钩。按我说,你根本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我有个闺蜜跟你情况差不多,也是孩子不亲,结果她想了个办法,不到半月就把孩子收服了,你知道怎么做到的吗?” 邵孟辉病急乱投医:“说来听听” “就刚发生的事,”娇柔的女声道:“她儿子不是患有哮喘嘛?她就设计让他病发,大雨天给孩子送药,衣不解带地照顾……总之就是一套苦情戏,演半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那继子从小没妈是个缺爱的,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她拿下了。” 邵孟辉皱眉:“继子?” “哎呀,管他亲儿子还是继子,那小子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拿他当亲儿子?再说了,你儿子的情况跟这个孩子……” 对面及时止住,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邵臣虽然父母双全,但情况跟那些没爹没妈的也差不多少。 邵孟辉沉着脸挂断电话,没计较她的失言,而是在认真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 又是一个周末。 这几天夫妻两轮流接送两个孩子,不知是私下里有过协商还是孩子的原因,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已经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 这天他们甚至打算一起去接邵臣。 说是计划带孩子们去动物园里玩,邵老爷子见两人有说有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效果,老怀甚慰:“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不过要注意安全,我让保镖私下跟着。” 邵孟辉保证:“爸,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卫斯林原本是为了逃避上幼儿园才跟小姨来这儿玩的,谁知道在他哥那儿顿顿吃瘪,被拘了好几天,一上车就兴奋地问:“小姨,什么时候到啊?” 宁雅雯笑道:“着什么急,还要去接哥哥,他今天放假。” 卫斯林一腔活泼气儿顿时萎了,眼珠子转了转:“小卷毛呢?” “他也去,”宁雅雯摸摸他的脑袋:“你待会儿就跟紧哥哥,上次哥哥罚你全是因为他,你别怪哥哥,都是这个小卷毛事多,你离他远点。” 卫斯林小眉头一撇,梗着脖子反驳:“谁说的,明明是我哥的错,我就要跟小卷毛玩,小卷毛以后跟我第一好。” 宁雅雯手痒地拨了拨头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当然是跟你哥最好,他才是你最亲的人。” 卫斯林哼了声,不为所动,他哥对他又打又骂,还想跟他第一好?没门。还是小卷毛好啊,那么小一只,抱起来软软的,不仅送他核桃吃,还冲他笑……他不想要哥哥了,他也想要个这样的弟弟。 看出他心口不一,宁雅雯心里腾起一股危机感,这个小卷毛实在厉害,不仅收服了邵臣,现在连她外甥都倒戈了。 接到两个孩子后邵孟辉驶向A市最大动物园,保镖跟在后面两辆车中,跟着转向。 邵臣对这趟出门游玩没什么反应,抹掉应辛脸上的几颗沙子,打理这只小花猫。 应辛说这是玩过家家时沾上的。 “过家家?” 邵臣没听过这个词,有些严肃起来,暗自打算回去之后在书上查一查。 坐在另一边的卫斯林得知他哥连这个都不知道,满脸震惊,对他哥高智商的滤镜隐隐破碎。 为了防止他悄悄欺负应辛,邵臣坐在两人之间,彻底隔绝他动手动脚的可能,看对方一脸呆滞,淡淡地扭过头。 动物园门口竖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应辛仰着脖子去看,隐隐听到一些动物叫声传来,兴奋地指给邵臣。 “哥哥,有大猩猩,大象、斑马、狮子,还有小狗狗……” 邵臣顺着图片找到注解:“不是狗,是白色的狐狸。” “狐狸?”应辛不认识狐狸,有些失落:“可是它好像我们的小狗狗啊。” 临近期末,学校安排了手工作业,这段时间应辛每天回去又要做手工,又要做练习册,可谓十分忙碌,根本没空去喂那只萨摩耶,很想很想它了。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有个幼崽在狗洞边蹲了一个星期,都快气炸了。 邵臣拉住他的手:“今天回去就喂。” 应辛又高兴起来,一一数着自己认识的动物:“斑马是黑白的,小鸟是灰色的……” 邵臣看了眼,纠正道:“这只鸟是红色的。” 应辛茫然。 可能是幼儿园还没教辨别颜色,邵臣指着广告牌上红色的气球:“这个就是红色。” 应辛疑惑不解:“哥哥,这个也是灰色的啊。” 邵孟辉招呼两人:“进去了,你们在聊什么?” 邵臣当即转身,邵孟辉有些尴尬,因为前几天推了老管家那一下,邵臣一直不理他,不管他如何示好解释,这小子不是把他当空气就是当木头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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