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祁珩又想到,自己才29岁的腿都能轻易骨裂,张俊尧的身体居然都能虚弱成那样,况且,万一要是桑正阳感染了艾滋病毒,他就是个铁人,也经不起几年的消耗。昨晚大雪,路面会不会打滑?会不会有卡车司机疲惫驾驶? 越想越不安。 桑正阳,你倒是接电话呀! 六神无主的他又一次重拨了正阳的电话。这次电话接通了,眼神充满惊喜,“喂,阿正,你在哪儿?”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您好,请问是患者的家属吗?这里是鼓楼医院,患者发生车祸,重度昏迷,经过急救,现在躺在ICU病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请家属过来缴一下医药费。” 祁珩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面色沉重,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说:“好,我马上赶过去。” 祁珩当即做出决定,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调头,去鼓楼医院。” 电话那头正要说“拜拜——”,祁珩截断了她的话头,“等一下,先别挂——” 打电话的护士是个年轻的妹子,她见桑正阳生得俊朗不凡,也就格外地在意他的事儿。她惊讶地将听筒重新又贴到耳边,静静地倾听着。 祁珩沉默了几秒钟,以镇定的语气道:“你们赶紧给他检测一下艾滋病病毒的抗体,看是否是阴性。” 年轻的护士大惊失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嘴唇肌肉颤抖道:“知、知道了。”挂掉电话,她拔腿就跑,护士长这会儿正在病房里给病人换药。 她走到护士长面前,神色张皇,悄声道:“护士长,我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 护士长看她一眼,神情肃穆,赶紧收了空瓶,推着小推车,走出病房。 “什么情况?” “刚才我整理昨天晚上出车祸,送进来急救的病患的财物,发现同一个人一直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我就接了,告诉他病患的情况,通知他来医院缴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要求我给这个病患检测艾滋病毒抗体是否是阴性。” 护士长闻声变色,当即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并对护士说:“你赶紧给患者抽血送去检验科化验检测。GoGoGo。” 电话通了。 “喂,是刘医生吗?” “他在睡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哦,是刘太太呀,那个……麻烦您赶紧叫醒刘医生,是这样的——” “他刚睡着诶。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他醒来再告诉他。我看我们老刘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是这样子的,刘太太。我们刚才得到消息,刘医生昨晚抢救的那个患者,很有可能感染了HIV病毒,所以,得赶紧让刘医生回来,服用艾滋病毒阻断药,这个药物,得在二十四小时内服用,耽误不得。” “怎么会这样?做手术不是戴了手套吗?” “是戴了手套。可昨晚刘医生不小心把手套割破了,手上沾了患者的血……” “老刘——”刘太太顾不上挂电话,对着卧室大喊,往卧室奔去。 祁珩焦虑地坐在后座上,他无法想象桑正阳究竟伤得有多重,才会住进ICU病房。 这下,小禹怎么办?得送去我妈那儿照顾。桑正阳的工作怎么办?得帮他请假。他醒来后,一定会怪我吧,怪我害了他。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流年不利。若桑正阳与自己没有瓜葛,那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祁珩给小舟打电话,“小舟,我上午有急事,不能来公司,你帮我取消今天的预约。另外,你去二楼的保卫科找到一个叫闵叔的人,跟他说,桑正阳发生了车祸,让他帮忙请半个月的假。” 手机那头,传来小舟的声音,“好的,珩总。桑哥哥是不是很严重啊?小禹怎么办?” “嗯。还在重度昏迷。具体情况还要看了才知道。小禹晚点送去我妈那儿。”祁珩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对了,你帮我取消晚上和张俊尧的晚餐计划,并且通知他,无限期延后。” “是的,珩总。” 挂断电话后,祁珩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路旁灰白色的悬铃木枝丫呼啸而过,骑电动车的外卖骑手速度总是那么快。 原来这个冬天并没有想象中好过。 甚至,更难。 虽然我并没有存心去害人,但桑正阳发生车祸,甚至包括,万一他感染了艾滋病,都是我的过失。是我害了他。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打量了祁珩一眼,见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愁眉不展,拼凑了他前后两通电话的共同信息,推测出他的朋友发生了车祸,并且这个朋友还很有可能感染了艾滋病。 “年轻人,天无绝人之路,你的朋友一定会扛过去的。” 祁珩怔了怔,透过后视镜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大概四五十岁,穿一身土黄色的翻领夹克衫,肚子上的肥肉溢出来,眼神很犀利,仿佛能看透很多事情一般。祁珩扯了扯嘴唇,淡淡道:“借您吉言。” 司机又开始说他年轻时候的经历,试图以此来转移祁珩的注意力。但是并不成功。 道理祁珩都懂,可现在受苦遭难的人是桑正阳,如果这些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都未必有现在这么难受和无力。 到了医院,祁珩找到了在ICU病房躺着的桑正阳。 护士领着祁珩去一个杂物间换上医院的防护服、头套和鞋套。 护士见祁珩长得也是美玉无瑕一般的神颜,又拄了拐杖,便格外小心殷勤。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一等。 祁珩问她:“我朋友是谁送来医院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是一对好心的年轻夫妻一起送来的。大概是晚上十二点的样子。” “肇事司机呢?逃逸了还是受伤了?报警了吗?” “报警了。听说是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自己从车窗里摔下来,死了。” 祁珩好一阵没说话。真心恨那个卡车司机,可人都死了,再恨他也没有意义。“我朋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脑子还是心脏?” 护士叹了口气,“刘医生昨晚给他做的手术,颅内出血,很可能有脑震荡,如果轻微的话,三天内可能会醒来;严重的话,要更长的时间。肋骨断了六根,刺伤了神经和血管,引起了血胸,刺穿了肺泡,引起气胸,可能会导致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祁珩心神一颤,停下了脚步。 “还有别的吗?手脚都还正常吗?” “脚好像没有大碍,就是小腿肌肉有一些挫伤,没伤到骨头。右手脱臼了,已经接回去了。” 祁珩嗯了一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害人家变成残废。 护士把他引到一间杂物间,让他在里面换防护服。 祁珩放下拐杖,把重心全放在右脚上,小心翼翼地穿着。因为不用脱衣服,护士也就没有避嫌,她主动提出帮忙,“我帮你吧。” 祁珩顿了顿,说:“好。谢谢。” 有了护士的帮助,祁珩很快就把防护服穿好了。他自己戴上了头套,坐下来,穿鞋套,护士见他动作有些困难,主动抢过他手里的鞋套,帮他套上了。 “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嘛。走吧。我带你进去。” 护士把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让祁珩进去。 祁珩明知道检测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艾滋病毒检测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还没有。最快中午十二点之前能出来。”护士眼神流露出一丝晦暗,叹道:“昨晚刘医生主刀,偏巧割破了手套,和患者的血有过接触,幸好你及时通知了我们,否则,万一刘医生感染了,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毁了……” 祁珩怔了怔,点点头,“刘医生服了阻断药就会没事了吧?” 护士点点头,“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要是错过了窗口期,可就完了。” 祁珩刻意放缓了脚步声,拐杖落下的声音尽可能地轻,他不想再给里面的人增添任何一丝的痛苦。 祁珩看着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正阳,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桑正阳。他印象中的桑正阳总是充满活力的,他身上有一种力量,来自他近身格斗技术的力量,也来自他遇事不慌不忙的个性,还有他总是默默奉献无私付出的处事原则。 若万一他再不幸感染艾滋病毒,那他就算从这次车祸中恢复了,也很难再有过去洒脱恣意的心气了吧。 祁珩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桑正阳,他决定要付出一切代价帮助桑正阳的生活重回正轨。代价哪怕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他无法忍受自己间接摧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他宁愿背负痛苦前行,也无法冷漠地走开,因为他做不到如此铁石心肠。这与他做人的原则相违背。 桑正阳的意外,反而激起了一向不温不火的祁珩的斗志。 祁珩想要让一切回到原点。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但他不能放弃。 现在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还有桑正阳的那一份。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6章范夏川三十三 祁珩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很久,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桑正阳的病毒检测结果。他等待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发呆,有时看到有人从他面前经过,会悄悄打量一眼。 而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人不被他的长相所吸引的,他们都会看他一眼,而且多是以理直气壮的姿态。 祁珩掏出手机,翻了翻桑正阳的朋友圈,发现他竟然还喜欢唱歌,他经常和同事下班后约着在永青商场的四楼KTV唱三个小时左右的歌。 他唱歌应该好听吧,嗓音条件不错。就是不知道五音全不全,五音不全,神佛难救。 再往前翻,发现桑正阳没事喜欢吐槽一下他见到的形形色色的奇葩人和奇葩事。怀着好奇的心情,他根据时间线索,找到了桑正阳十月份的某个周一的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个比我还帅一丢丢的博士哥哥,他负责拖住事主跳楼,而我负责拖住要掉下去的他们俩(酷酷的表情)。” 祁珩看到这里,不禁笑了。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桑正阳私下里居然这么可爱又毒舌。 虽然承认我比他好看,但他自己的心理地位却一点都不低。虽然承认我的功劳,却也不忘嘲讽一下我差点没拉住人的事情,最后还是靠他来力挽狂澜。 又往上翻了翻,还看到他记录了那晚他们三个一起看月亮的事情。 “今晚的月色甚美,让人沉醉~” 祁珩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忽然,张俊尧出现在祁珩的面前,祁珩怔了怔,有些惊讶。 “你来干什么?”
86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