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酒吧名叫「同声基地」,大门外面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长势生猛。祁珩站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他看见里面有人在独自喝酒,玩手机;有人结伴而来,在玩掷色子,谁输了谁喝酒;有人在唱歌;也有人在聊天,交友,时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气氛显得很是轻松,融洽。祁珩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决心悄悄离开。 祁珩不进去,是因为他无心招惹任何人。他实在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虽然他一贯都是在做着拒绝的事儿。可他心底总是提防着,过分小心着,避免卷入任何一桩可能的烂桃花情.事中去。 「同声基地」的老板殷非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同志,他长相俊美,留着板寸头,不笑的时候显得高冷,一笑起来又显得眉眼风流。自从他开酒吧之后,便没有再谈过恋爱,客人都不敢和他谈,因为他开着gay吧,有很多接触同志的机会,而大多数男同志又都认可,“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所以,开着gay吧的他便一直单着。殷非早注意到祁珩了,长得好看的gay,他也常见到,可是像祁珩那样长得好看又散发出勾人的禁欲气息的男人,他很少见到。殷非以为祁珩只是在犹豫,迟早要走进来的,可当他发现祁珩竟然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急了。 祁珩回身离开,他瞥见自己落寞而颀长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移动,一阵夜风吹来,他感到脖子一凉,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加快脚步往车子那边走去。 但他没走出多远,便被殷非一把拉住。祁珩错愕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拉住他手臂的男人,定了定心神,语气冷淡地说:“有何贵干?” ----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大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我年纪轻轻,为何这么想不开,要为一个烂人伤情四年之久呢? 木云木夕:因为你的设定就是专情、纯情、深情鸭~ 祁珩:那好吧~
第14章施磊十四 殷非一听祁珩独特的沙哑嗓音,禁不住一阵怦然心动,松了手,羞涩地笑道:“你好,我叫殷非,是非的非。我是同声基地的老板……我刚才看你在门口看了半天没进门,你是来找人的吗?这家酒吧我开了快五年了,基本上常来我这边消费的客人我都认识,没准我能帮上忙。” 祁珩稍微放松了警惕,见老板谈吐以及气质都不俗,语气和缓了不少,微笑道:“嗯。我确实是来找一个人。不知道殷老板见没见过……一个叫张俊尧的客人?” 殷非没有正面回答祁珩的问题,而是先把他拉回去,说要请他喝一杯。祁珩拗不过老板的一片好意,便跟着进去了。祁珩在吧台边坐下,神情有些拘谨。 殷非给祁珩调了一杯薄荷绿色的酒,抿嘴笑道:“你试试,这是我的独门绝活,别的地儿喝不着。不好喝你骂我。”笑起来,自然地就沾染上了三分的暧昧。 祁珩保持警惕,十分矜持地抿了一小口,照例客套地吹捧了一番,说:“嗯。不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然而立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他和张俊尧高中毕业时的合照,这也是他和他之间最后的合照了。祁珩指着张俊尧的照片问道:“殷老板,您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殷非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容干净,连头发丝都青春飞扬。他不由得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小情绪,是妒忌,但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 于是他还嫌看不够似的,把祁珩的手机夺了去,仔细端详了好半晌,中间又瞟了祁珩一眼,发现眼前的祁珩比照片上的时候越发精致了,心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好看得这么有气质? 殷非把手机还给祁珩,眉头微蹙道:“真抱歉,我好像对照片上的人没有印象。他叫张俊……什么来着?也许我可以托圈内的朋友帮忙打听看看,有消息了,我一准告诉你,好吗?” 殷非一早就知道自己并不认识张俊尧,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他为了拖住祁珩,他才故意给祁珩一个虚假的希望。眼下又希望借机要到祁珩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祁珩心里一阵失落,但他并不显露出来,他一早预料到此行未必会有任何结果。祁珩收回了手机,微笑着说:“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悄然起身,指着那杯薄荷绿的酒说:“谢谢你的酒。晚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殷非大声问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祁珩脚步一顿,不想说,但不说一走了之又好像不礼貌,于是他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说:“王行之。” 是从他的名字“珩”里面拆出来的两个字——“王行”,但“王行”不论怎么念,似乎都不构成一个得体的名字,他便信手添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之”字。 “哪个字?是形容的的形,还是刑法的刑?” “行走的行。” 祁珩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终于彬彬有礼地走出了这家酒吧。 他对于人家对他的盛情厚谊同时存有“我不配”和“我不屑”两种矛盾的感情,说到底,他既不想辜负了别人,也不愿辱没了他自己。 殷非注意到一个坐在角落独酌的年轻人用手机拍了祁珩,便拿了一瓶酒走过去,说:“第一次来吧?” 年轻人大约三十岁,穿一身休闲服装,微胖,但是不难看。年轻人睃了殷非一眼,点点头,他似乎有些诧异,老板怎么单独找他聊天,莫非是注意到他的内秀了吗?难道他爱情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吗? 殷非在他对面坐下,把酒放他面前,微笑着说:“请你喝。”语气淡淡的。 “谢谢。”年轻人莫名有些矜持起来。 “你刚才拍了那个帅哥的照片是不是?” 年轻人有种偷腥被抓现形的尴尬和局促,他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垂下了眼帘,不敢看殷非。 “来,照片发给我一下。”殷非掏出手机,“你隔空投送给我就好了。” 年轻人愣了一下,仍旧还在期待爱情的老处男内心显然被暴击了。他只想说,拿走你的酒,快走开。可他到底没有勇气拒绝酒吧老板的要求,因为他担心如果真这么说了,也许自己会被轰出去,买的酒还没喝完呢,夜还长,不划算。年轻人真的把照片发给了殷非。 殷非拿到照片后自然是要珍藏,可是他刚回到吧台后面,便从一个宁城基友群里看到了祁珩的侧脸照片,发照片的网友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且配文:在同声基地,偶遇巨帅一帅哥,那气质真是绝了!!!下面立即有许多网友纷纷留言: 哇,确实是帅! 他有男朋友了吗? 好想认识他哦。 他还在基地吗?现在打的过来还来得及吗???马上到。 好帅!好想拥有这样的男票鸭~ …… 殷非可不想这么多人都垂涎“王行之”的美色,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那个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网友是谁,大步向他走去。 这个照着《诗经》取名的网友,此刻正沉浸在他吹起的这一波小小的网络狂欢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殷非来了。殷非一把夺过该网友的手机,迅速点击了撤回消息,并且删除了他手机上的照片。殷非皱着眉头,手上还拿着人家手机,郑重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美人,不能分享,要放在心尖上珍藏,你懂不懂啊?亏得你还有脸顶着这么诗意一网名,你靠出卖别人的脸来刷存在感,你脸怎么这么厚?比明长城的墙还厚。出来混,最要紧是节操,你懂不懂啊?嗯?” 年轻网友的脸红了又白了,白了又红了,他嚅嗫着说:“我又没干什么?我……而且你不是也要了吗?那就不算是我一个人独享了啊,那还不如……给大家都饱饱眼福嘛。” “我呸!”殷非下狠劲儿啐了他一口,“我能一样吗?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们就算是彼此认识了。我和那些网络上的人能一样吗?行了,跟你说不明白。基地不欢迎你,你赶紧滚。”殷非把手机丢到年轻网友的怀里,挥手让他滚蛋。 旁边有几个客人见了,都觉得很稀奇,因为自酒吧开业以来,五年了,这还是殷非头一回赶客人走的。 年轻的网友十分委屈,他瞟向旁边的客人,想找个人来评评理,客人们都纷纷避开他哀怨而不解的目光,于是他只好抱着自己的包和手机失望地离开了这个网红酒吧。 照片虽然及时撤回了,但麻烦终究还是产生了。 施磊也在这个群里,他一眼便认出了祁珩。他很震惊,祁珩竟然也是gay!他激动得有些发懵,他难以置信。他抢在殷非撤回消息之前保存了照片。后面看到照片没了,他不禁暗自揣测,莫非是祁珩看到了,不准那个网友发,便撤回去了? 施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远处有霓虹灯闪烁,小区里很静,间或有一只小狗发出凄厉的叫声。 “汪汪汪——” 施磊睡不着,他在网上疯狂地搜索有关祁珩的一切信息,发现祁珩在某乎上有一个心理专栏,订阅者有两百万之众。他一共回答了400多个问题,频率很高,平均一天会回答一个问题,时间是从他回国之后不久开始的。施磊开始一篇一篇翻过去,看了一晚上,也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回答。通过这些回答,施磊自觉对祁珩的了解又多了些。 其中有一篇是回答同性恋可不可以纠正过来的问题,施磊注意到,祁珩的回答十分简短,“以我的知识范畴来说,不可以。”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也没有引经据典。 窗外天光已经有几分亮了,是朦胧的鱼肚白。施磊像是揪住了祁珩的狐狸尾巴一般兴奋,他揉了揉发昏的眼睛,心情仍旧很激动,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心情急切,巴不得今天就是礼拜一,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祁珩的咨询室,和他当面对质。 祁珩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去诊所咨询。 出门前,他照例给卫八准备了猫粮和水。然后换好鞋,带着几个分好类的垃圾袋走出了家门。他把垃圾放进后备箱,开出地下车库。在垃圾分类站前五十米处停了下来,摇下车窗,探出半个头来,对着垃圾分类站前面穿荧光绿制服的杨阿姨招呼一声。 杨阿姨五十来岁,身材结实,留着齐耳短发。她收了祁珩的钱,本来坚持要祁珩把垃圾放在家门口,她来收。可祁珩坚持顺便带出来,让杨阿姨少走一段路。杨阿姨十分欣赏祁珩的为人,逢人便要夸一夸他,还说要给他做媒,祁珩再三婉拒她才作罢。 杨阿姨从那条刷过绿漆的岔道大喇喇走过来,未语先笑,欢喜得像是见了亲人一般,“祁先生星期天也这么早出去啊?诊所的事儿忙得很吧?” 祁珩早已打开了后备箱,杨阿姨从后头拿出那几个分门别类的垃圾袋,黑的,紫的,红的,黄的,她一把抓在手里,转到前面来,继续笑眯眯道:“行了。您有事就先忙。回头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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