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还怕冷?”赵牧笑了一声,不容拒绝,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商量口气:“换上吧,来北平就是要穿一穿旗袍的。” 赵二发现赵牧有时候挺爱用一些很老的词语,像是从另一个时代中走出来的。 麻利把冰凉的丝绸胡乱团了皱进口袋里,赵二呛他:“要我穿旗袍,那怎么没见你给自己搞一身军阀?” 没想赵牧挺认真看他:“你想看?” 赵二噎了噎,刚要说话,就又被赵牧压制了手脚。赵牧一腿折着跪在赵二身侧,一腿搭在地毯上,两人呼吸纠结,气息相缠。赵牧啄了口他的颊边,逗他:“你想看,我就穿给你看。” 赵二扭了扭身子,刚想回一句:又不是演戏,谁要看你穿成那鬼样子!就听赵牧凑到他耳边低笑,痒得他不断往车门边退:“换上吧,是你的码数。” 听着这话,赵二不禁有点分神,旗袍以贴身著称,赵牧能把握到他身体几分,他有点好奇,于是拿着旗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什么时候去买的?” 赵牧刚看他把旗袍拿在手上,便惊艳地笑了,绛红色和他雪白的皮肤太衬了:“早就买好了,去一个老师傅那里定做的。” “定做的?”赵二没料到,但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赵禽兽法子多,有了亲密关系后,用过不止一个法子测他全身每一个尺寸。赵二如果不是赵二,根本就不是他看得上眼的对手,不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想到这,赵二难得起了一点玩性,摸了一下他的腿,笑:“我也可以穿给你看,但你总先得——让我换上吧。” 赵牧见他开恩,喜得哆嗦,着急忙慌解赵二的衣裳,比赵二自己的手指还灵巧:“我帮你。” 赵二却压着他的手懒懒一拦:“都被你看光了,还算哪门子换?我要换婚纱那种。”顿了顿,软声说:“你先下车。” 赵牧一顿,婚纱两个字,把他迷了心眼。 赵牧站在寒风里,忍不住那啥地胡思乱想。赵二肩窄腰细屁股翘,正适合穿旗袍,想着想着,脑子里就有声音和画面了: 赵二穿上旗袍,一定刚好合身,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绛红色格外挑人,很多女孩子都吃不住这个颜色,但赵二却能把它镇住。赵二瘦,四肢纤长,五官也清秀,把腿一曲,腰一折,扬起头就来抓他的衣领,撒娇:“赵先生,——我好看不好看?” 赵牧浑身一颤,七魂六魄全都给脑子里的他勾跑了,直哆嗦:“好看!好看!”看他的腿在高叉间若隐若现,赵牧凑到他耳边笑,居高临下地调戏:“果然是当不了大家闺秀,骚得像只狐狸精。” 把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扣在手里,赵牧借力压他在车座上,见他滟滟一笑,一脸娇气简直绝了:“可不是吗,赵先生,像你这么宠出来的就只能是姨太太。” “姨太太也只有你一个,点了火就别想逃。” 两个人已经是近得不能再近了,赵二的腿被他拉了扣在腰间,旗袍滑下,把他的一双好腿一览无遗…… 画面越加丰富,赵牧想得喉结微动,回神间,听到几声轻唤:“……赵先生?赵先生?” 赵牧赶紧脚步一旋,转过身去,却没有让他口干舌燥的画面,而是他的情人露齿一笑,坐在驾驶位上,衣衫整齐,把下巴搭在车窗边,顽劣看他:“赵先生,从天上回人间了?” 赵牧迅速收拾那方面的心思,一看人,一挑眉,一心动,喜欢得一塌糊涂:“这是还学会开车了?” 是真的那个车。 “上个月刚学的,国际驾照。”赵二笑眯眯地把一串车钥匙亮出来,“你手底下人那么多,也有北京的吧?” 赵牧一摸自己的裤兜,刚才不警觉,竟然被他吃了一招,笑了笑,也不气:“北京这么大,认识路吗?” “认字不就得了。”赵二歪头,麻利起步,把没说完的话补成了另一个方向:“赵禽兽,我要是下回再被你绑来当挡箭牌树威风,我不姓赵!我们,不对,是我和你,下个月都别见面了,下下个月也是!” 赵牧一怔,懂了,敢情他以为他那么出风头护着他,就是想拿他当挡箭牌,树树赵家的威风?这人还能再单纯一点吗?他是那么没有野心的人吗?他肯定还想图点别的嘛。 赵牧刚想问他下个月和下下个月都不给见,那打个商量,下下下个月能见见面吗?那辆奥迪A系就直入飘扬的碎雪中,往机场杀去了。 赵牧挺可怜的站在政委大院里,话都不敢大声朝他吼。那时候两个人吵架,毫无规律可言。彼此恃宠而骄,见面吃个饭能吵,看个书也能吵,出去旅行,采珍珠,北欧看极光,还是吵。但是从来没有倦意,甚至对此有一些乐此不疲。两个人越吵越好,越好越吵。 很多爱称和骂称都是那样来的。在赵牧印象里,赵禽兽这一称呼,好像就是那个下雪夜来的。 北京那个春天的晚上,有夜航西飞,赵牧仰头看了看,跟着雪地上纷乱的车辙印走,想走到天荒地老,结果落了一身感冒。
第三十五章 赵二眼皮上堆着雪样的明净,但他没有睁开眼睛。 他像初生的婴儿,好奇这个世界或温柔或狰狞的模样。 手上的烫痕瞬间被抹去,像赵二醒来前的那一秒心疼只是错觉。 赵嘉柏也很疑惑地看着赵牧猩红的眼睛,不像哭过的样子,只像是熬了两天夜的后遗症。 赵牧自己也受了伤,肩上一圈纱布,却还狗守着骨头似的守着二哥,赵嘉柏于心不忍,于是劝他:“大哥,你去睡会儿吧。” 赵牧没吭声,朝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赵嘉柏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坐下。 从小,他的大哥就不怎么待见他。赵嘉柏小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赵家上下都乐意宠着他。但偏偏他的大哥不给他好脸色,只有很少的时候,会拿他当弟弟,要到很久以后,久到赵嘉柏成了年,他才猛然开窍,噫,他大哥怕不是在吃什么飞醋。 年纪尚小的赵嘉柏,想不到他大哥生命里可能缺点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是他二哥那一派的。大哥什么都有,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他二哥想要的不多,也不难,只是想离开,他自然应该放他走。 赵嘉柏也一直这样认为,直到两天前的那个晚上,风在耳边跑,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铭记的一幕—— 当他从机场魂飞魄散地冲到南区火场的时候,赵牧正抱着晕过去的人踉跄出来。 “大哥!” 赵嘉柏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牧蓬头垢面,他身后是一片汪洋火海,海在蔓延,在垮塌,在往地底深处陷。 难以想象,在他赶到之前,赵牧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身后的火那样大,赵牧手上肩上全是灼伤,皮肉尽现,赵嘉柏吓得直打哆嗦:“你疯了!” “接住,还活着。”赵牧扯着面皮笑了笑,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直直地跪在地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嘉柏觉得这世上没人能像赵牧那样爱赵二了。 没人见到赵牧那个样子,会不觉得他不爱怀里的人。 赵牧给赵嘉柏的灵魂直击来得格外轻巧,他仿佛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 病床前,赵嘉柏少见地出了神。 赵牧见赵嘉柏一动不动,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跟着我,受委屈了。” 赵牧的声音是少见的柔和,摩挲着赵二手上戒指的动作也少见的柔和。 赵二躺在阳光里,脑袋上缠着纱布,苍白的脸色仿佛要透明蒸发,和故事开头那个赵二如出一辙。 这还没有两个月,死里逃生三回了,赵二的命,真是大。 赵牧在笑,是自问也是问人:“为什么,我总是让他陷入危险之中呢?” 他分明是不想的。 但偏偏事与愿违。 他给赵二自以为最周全的保护,却让对方更想要逃离。 当他做好了接受赵二背叛他的准备,原以为自己也可以不留情面,却被命运一盆寒冰兜头浇下——他最珍视的宝贝,差点葬生火海。 赵牧额头轻轻抵着赵二的手,长久地想不出答案。 赵嘉柏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时寂静,静可聆针。 “哥哥……” 一个声音哑哑地传来,有点吓到了病房里的男人和少年,赵牧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床上的虚弱病人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情绪其实并没有大的波澜。 赵二觉得扑面而来的明亮阳光迷眼,让他想流泪;暖白琼花似的光斑逐渐撑大,撑出了一幅盛世好景,又让他想笑。 阳光像大雪,纷纷覆上两个人的眉头,赵二在阳光的沉淀里,听到了两个人心底最宁静的声音。 那声音在纠缠打架,不分你我,交融至深。 “哥哥......”赵二偏头看见赵牧肩上缠着的两圈纱布,哑着嗓子软了两个字,莫名的,微微咧嘴露了一点笑。 赵二醒过来后,周亭书便亲自来查看他的病情,安排检查。 经过繁琐地检查,医生们发现赵二在过度惊吓中,忘记了火场绑架的事情。他的伤也不在筋骨,全在喉咙。 赵牧认真听着,没有说话,仿佛是认真消化着话里的信息。 赵二的嗓子被柴油和浓烟熏得有些严重,还差点因为柴油吸入过量物理中毒,好在后头救回来了,留了个还算清醒的脑袋,不过就算治好,嗓子也比不从前了,得好好养着。 关于赵二问起那场火,赵牧的解释颇为简练,说他们去聚会的路上,赵二被赵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绑架了,放在柴油堆里,差点没捞回来。绑他的那个人死了,大火一过,尸骨都没有找到。他想找死人算账,都没得棺材鞭尸。 赵二听得堵住了耳朵。 赵牧还要吓他,赵二就哑哑地啊了一声,砧板上垂死的鱼那样蹦起来挂到赵牧身上,手指摸到了赵牧短而硬的头发,被扎得疼。 赵二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说法,说是从一个人头发的硬度,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头发像钢丝一样又直又硬的人,性格通常比较硬朗,有统领全局的领导才能,但是对别人缺乏信任,这种人,在感情方面比较木讷。 赵二像个迷信的傻子,端正地给赵牧扣帽子。 余光中,赵二看见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熠熠闪着光。 而赵牧看向他的目光,深沉似海洋。
第三十六章 /41 从火场捡回一条命以后,赵二经常做梦,梦中每每都能迷迷糊糊地看见火光冲天,有个赵牧相仿的身影猛然冲进大火来,那场景像在现实里发生过。 一睁眼,电视上播放着热点新闻——是黎城北一家废旧服装厂的火灾消息。消息称大火燃到了半夜,一位沈氏实业高层葬身于此,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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