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彭闭嘴,默默看着傅铖锐。傅铖锐蹲下的身姿越发紧缩,张彭看见他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 “东西,我拿回来了。”他抬头,看向某个角落。 什么东西!段悯猛地将脸贴近屏幕,正正好和屏幕里的傅铖锐对视了,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段悯咬咬牙,起身——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直到傅铖锐将那东西掏出来,段悯才刹车停止,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透明的玻璃管内充盈着晶蓝色的药剂。 H-α病毒!他……怎么会有这个!段悯攥紧拳头,傅铖锐,你简直……段悯一时找不到形容词,他瘫坐在椅子上,眼底渐渐黯淡。 真的要这样做么…… “这是什么啊?”张彭好奇地问傅铖锐。 傅铖锐起身,抿着唇,他问张彭:“贵司有多少无人认领的尸体。” “半年前我们做过统计,大概有3700具左右,因为战争,这些尸体的家属很多都不在了,一个月前——”张彭突然顿住,他话锋一转,“嗯,就这么多。” 可傅铖锐却接着他那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一个月前,你们联系了我。” “……呃,”张彭头上开始冒冷汗,“是么,我看看。”他低头假装在平板上查找数据。 段悯抬眸,他拄着双手,正声道:“不必再瞒他。” 张彭额头上的冷汗彻底落下来,傅铖锐逼近他,戴上手套将张彭耳朵里的微型麦勾了出来。 段悯眉毛一挑,他起身,取下架子上的大衣,决定亲自会一会如此难缠的傅铖锐。 “贵司好大的胆子。”傅铖锐哂笑,“我是在打仗,但不是死了。” 一个月前,傅铖锐在前线指挥作战,每当炮火轰的他几乎耳鸣、精神恍惚时,他脑子里只想到那个躺在冷冰冰冰棺里的龙瑛,而他的战友因为受伤被抬下前线,临走前,战友说,“大校,我想开了,我要接我的敏敏回家,我不想她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冷储仓里,永生集团的服务人员跟我说,有一批尸体开始腐烂了,我的敏敏要开始腐烂了……” 那时的傅铖锐无法从前线赶回来,可永生集团大断电的新闻他知道地一清二楚,他的龙瑛一定也受到了影响,因为龙瑛和敏敏是同一批参加永生集团A计划的“人”,他想回去接他,就像他的战友接他的敏敏一样,可是打赢这把艰难的战役,他就能得到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H-α。 “他——”傅铖锐话锋一转,眼神非常锐利地盯着007号冷储仓里的人说,“到底是谁!” “他,他,他,是你——” “他不是!”傅铖锐无情地打断他,“我的龙瑛左手的无名指上不会有一圈戴着戒指的痕迹,我的龙瑛不会像他那么病态的消瘦,我的龙瑛要比他……年长许多。”傅铖锐的神色变得很复杂。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伴侣,他怎么会忘记二十岁的龙瑛也会像他一样有些稚嫩。 “傅铖锐,你不必为难他。”段悯在尽头转角出现,他一直盯着傅铖锐手上的H-α病毒看,“一切都是我的主张。”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傅铖锐皱眉,他仔细回想着。 段悯倒是相当坦诚:“几年前,我跟踪过你老婆。”也不算跟踪,但段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儿来形容。 张彭多看了段悯两眼,心道:“怎么开始狗血起来了,老板不会和傅大校他们是三角恋吧。” “哦——”傅铖锐眼睛一眯,身体语言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攻击性。 “你手上的东西怎么来的?”段悯了当了问他。 傅铖锐有些好奇,为什么段悯能够对自己手里的H-α如此敏锐。他淡淡说:“战利品。” “战利品。”段悯仔细咀嚼这两个字。 “怎么?” “你想用你手上的东西复活龙瑛。”段悯用的是肯定句。 傅铖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段悯。 “我叫段悯,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 傅铖锐依旧保持沉默。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段悯攥拳,“傅铖锐你不要做糊涂事。” “你怎么知道它就是糊涂事,段悯,我当然听说过你的名字。”傅铖锐哈哈大笑起来,“你和季家关系匪浅,又在龙瑛活着的时候和他相交甚好。”他重重地咬着“相交甚好”这个词语,像是能把段悯咬穿。 段悯心道:“这家伙居然在吃醋,什么时候了!” “想要?”傅铖锐摊开掌心,“有本事就过来拿。” “傅铖锐,你低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段悯狠狠皱眉,脸上也逐渐带了戾气,“我根本对龙瑛没有任何念想。” “那我问你,你偷走我老婆算是什么事,又把一个不知道从哪冒来的假人假扮我的龙瑛。” “假扮,假人?”段悯冷哼一声,“我没有那个本事!” “那他是谁!”傅铖锐几步走到那冷储仓面前,一拳将玻璃面板干碎了。 “你他么疯了。”段悯拉住他就要提起来龙瑛领子的胳膊,“别动他,张彭,过来给我拦住他。”
第64章 执念 张彭赶忙扑过来锁住傅铖锐的另一条胳膊,可怜兮兮地说:“大校,尊重逝者成么。” “他没死。”傅铖锐和段悯异口同声。 “行行行!”张彭不说话了,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段悯被傅铖锐气得说不出话来,可他低头一看到龙瑛沉睡的面颊就什么气都没有了,他只是放低声音说:“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别伤害他,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约定去赴,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去见。你都不知道他最后病成了什么样子……傅铖锐,面对这张脸你真的忍心么。” “你卑鄙。”傅铖锐闭上眼睛,不去看龙瑛的脸,可他还是松开了龙瑛的领子,没有去伤害他。 段悯轻轻地替龙瑛整理好衣服,而傅铖锐就在旁边像陌生人一样旁观。 “你把我的爱人藏在了哪里?”段悯听到他的质问。 段悯报了一个地址,傅铖锐狠狠道:“这个冒牌货不配躺在为龙瑛量身定做的冷储仓里。” “够了!”段悯气得发抖,这个世界的傅铖锐真的油盐不进,“一个月前如果不是我来接龙瑛的尸体,他早已进了火化场。你呢,当时你人在哪里?” “这不是你们雀占鸠巢的理由。这个世界最爱龙瑛的是我,H-α病毒就是能救活他的关键,为了它我在前线苦苦作战了好几年,险些就要命丧黄泉。”傅铖锐握紧手里密封的病毒药剂瓶,他的眼神接近一种执迷不悟的疯狂。 “傅铖锐,”段悯叫了他的大名,他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地在记忆的海洋捕捞着什么,“H-α病毒只会让你的爱人变成一个活死人。你真的愿意看到他要以他人血肉为食维持自己的生命状态么。” “林将军骗了你。”段悯的声音听着遥远又悲悯,“这是生化武器,并不是重金难求的丹药。”他渐渐红了眼眶,似有一行泪水从眼尾滑下,在记忆的深处,他看到了一幕幕人间悲剧,他抬眸看向傅铖锐,眸中淬炼着一种世人琢磨不透的情绪,能远远高于世间所有的苍生,也能渺小到被尘埃压在海的深处。 “病毒能驱动他的躯壳,可他再也不是你的爱人了。到那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将你同化成和他自己一样的活死人。实验室里起死回生的小白鼠疯狂咬噬自己的同类,这便是你要的‘复活’和‘进化’么?” 张彭听了尾椎骨都发麻,他战战兢兢地小声说:“这不是我经常看的粽子片么。我们现实世界真的有啊……”他看向傅铖锐手里的东西,有些不可置信。 “战争一直是人类各领域发展的催化剂,但催化成苹果还是毒药有时候仅仅是某些人的一念之私。”段悯看向傅铖锐,“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宁负天下人不负一人?这句话简直是……荒谬至极。” “你……究竟是什么人。”傅铖锐声音压得很低。段悯竟然知道林宇行…… “我?”段悯沉默了,良久,他看着沉睡着的龙瑛说,“朋友,我是他的朋友。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让沉睡者苏醒,让相爱者重逢。”他抬头看向傅铖锐。 傅铖锐看向那冷储仓里的龙瑛,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滋味,只是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疲倦:“H-α我会谨慎处理,东西,我暂时还不能给你。”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 “大校——”张彭叫住他,傅铖锐回头,张彭举着他的那枚特英勋章,“你的勋章。” 傅铖锐回头,用冷淡又疏离的语气说:“送给那位沉睡着的小朋友了。” 段悯听到他这番话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说了一声谢谢。 傅铖锐没有再为他们停留一分,他该去接他的龙瑛了,太久了……他的龙瑛在这冷得骨头发麻的地方待了太久了,他要接他回家。 永生集团股市暴跌是在傅大校为亡夫下葬的第二天——所有人终于相信了一个事实:人死不能复生。一时间,永生集团的大门被围的水泄不通,内部高层更是出现了分裂情况。 一时间,段悯忙得焦头烂额。他批下资金补偿曾经公司因过度营销拦下了瓷器活。战争已经结束了,人们的生活终于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战争的后遗症却实实在在摧毁着人们的灵魂。失去的人,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重回到他们身边,是一捧土,坟前草,完尸身还是……醒来的他。 在这个世界,段悯实在没什么朋友,他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17层和顶层办公室,看望龙瑛,处理公司紧急事件。 股价不停地暴跌,段悯实在找不出目前能为公司信誉担保的人或者事,如果公司背靠政府,那效果不言而喻,再不济,背靠商界大亨也行…… “段总,有电话。”秘书的声音从段悯办公桌上的麦克风里传来。 “谁?” “季恒。” 段悯掩面,回道:“不见,就说我在忙。” 秘书犹豫了一下说:“他说他有办法帮到您。” “我不需要。”段悯深觉本来就欠了季恒的人情,再被他帮扶,以后怕是……没什么东西还。 本以为秘书会拒绝季恒的到访,可段悯还是低估了季家对公司的渗透,当他看到季恒推门而入的时候,段悯的心头是无尽的无奈,他向后一仰看着季恒一步一步走来然后双手俯撑在自己的办公桌看着自己。 “你瘦了很多。”季恒探身盯着段悯的脸。 段悯不回答,只是偏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霓虹夜景。 “知道你讨厌我。”季恒自顾自地说,他勾起段悯的下巴,“可你现在只能求我帮你。” “啪”地一声,段悯拍开季恒的手,厌恶道:“我不想求你第二次。” “其实上一次不算你欠我的,上一次我们公平抵消了,用季家的钱弥补你不堪的过往。”季恒强迫段悯看着自己的眼睛,“段悯,你知道你愚蠢在什么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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