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悯低头,问他:“是你的戒指在两天之后就要做好了是吗?” 龙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嗯”了一声。 “戒指做好了,你也就要走了。”段悯缓缓闭上眼睛,“我们该做永远的告别了。” …… -到最后,我思来想去,在想这一生最值得去留念的人或事是什么,到最后我也只能写下你的名字。傅铖锐,这个男人陪伴了我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曾经我也讨厌过他,但不得不承认被他爱着的感觉很好,他的底色一直是温暖的橘色,而我却总爱武装成冰冷的蓝。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太阳跃出海平面,夕阳慢慢落幕,是阳光和海水的交融……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是梦吧,你往天上去,我往海里游。傅铖锐,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纸和笔整齐地搁在床头柜上,龙瑛整日躺在床上,像是要和床融为一体,他左右手交叠放在腹上,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这是段悯离开这间屋子的第三天,他去哪了,龙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段悯喝了很多很多酒,他喝得烂醉如泥,躺在雪地里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看,远方传来鹿鸣声,段悯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此刻的他就像躺在一个冰棺里,四周的雪水让他的四肢开始麻痹。 他精神恍惚了,恍惚地想起那个男人被他杀死的惨状,杀死那个男人的那天起,段悯就触发了自身的记忆保护机制——他不愿去回想,回想那天之后关于那具尸体的任何事。 段悯糊涂了,糊涂地去挖掘那些身体在极力抵抗的记忆,那个人真的死了吗,死了,尸体又在哪里……想不起来……那龙瑛的尸体又在哪里?在一口特殊的冰棺里,什么样的冰棺,又是谁的手笔,段悯拧着眉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孤单的背影,是傅铖锐,是他把龙瑛的尸体放进了冰棺里,为什么不火化,为什么不下葬…… 那个人,那个人……他也似乎是龙瑛那样的处理方式,冻起来,被他们冻起来——段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打着冷颤从雪地里爬起来,他手脚并用狼狈地依靠在外物的墙壁,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在互相碰撞,段悯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管,他就要带龙瑛走,带他走! 电视机里报道S市发生了大断电,影响非常,老太太捏着遥控看了一眼就换了台,而傅铖锐刚好从她身旁经过。 “铖锐,前两天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老太太笑眯眯的。 傅铖锐马上打哈哈:“奶奶,我有事先去忙。” “我跟人家姑娘家说好了——” “奶奶,我想起来我有一件急事要办。”傅铖锐立刻打断她。 “什么急事啊。”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了。 “有个重要的东西要取,可能是S市明叔那边寄过来的,你知道的,他跟在我们家身边十几年了,跟我爸关系匪浅。” “去吧,去吧。” 傅铖锐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他妈让他给老太太送点她在外面买的糕点,傅铖锐一进屋老太太就给他扔了个定时炸弹,真是够头疼的。 自从那次换药事件以后,傅锦平就突然不在家里住了,也就周末回来,老太太问他怎么不回来了,傅锦平说他在外面谈了女朋友,还是个富家大小姐,爹妈在政府当官。 而事情的真相是小辈们被罚跪祠堂那天,傅铖锐看出幕后黑手是傅锦平,就直接间了他们小团体的心,离开了傅锦平的威逼利诱,这帮小孩各个恢复了正常,傅锦平一走,傅铖锐问什么他们答什么,一说药是谁换的,有人直接举手承认了,问点子谁出的,小孩默默看向背后的大门——刚刚傅锦平就是从那儿走的。他们爹妈除了在饭桌上发发牢骚私底下默默站队也没做什么妖,老宅一片祥和。 傅铖锐倒也没有告发傅锦平的所作所为而是直接让他离开老宅,不然就把这件事告到老太太那里去。傅锦平也只好离开,在外面“避避风头”,等他抓住傅铖锐的把柄,还能翻身,现在才哪到哪。 至于人是否真谈了个高干子弟当女朋友,这都不得而知,谁知道他嘴里是不是真话。老太太更愿意站队傅铖锐,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家里的事务以后少不了儿女插手,傅钦死了,傅铖锐干不干得过他那几个大伯和叔叔再另说。 傅铖锐扫了一眼快递信息,驿站发短信催了,傅铖锐便刚忙出门去取,其实他也不知道东西是谁给他寄的,但总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东西很轻,傅铖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快递,等走到门口,快递也拆完了,是一个小盒子,装首饰的那种盒子,傅铖锐用大拇指轻轻撬开,一枚木戒安然地躺在盒子里,傅铖锐的心突然就空跳了一拍。
第57章 止痛 那木戒的手工痕迹很重,有些粗狂的精致,傅铖锐慢慢把它拿出来没有任何思考就往左手的无名指上戴去,戒指被套上去的一瞬间,傅铖锐就明白这是龙瑛送的,戒指推到无名指根部正正好,他的心瞬间被拧作一团。 他把快递袋上的地址细细研究,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地址,但所属地是在S市,傅铖锐慢慢攥紧那快递袋,他无声地叫出他的名字,龙瑛,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T市果然是一个去哪都方便的城市,非常适合说走就走。傍晚的大圆桌上,老太太问傅铖锐怎么还不来吃饭,谢晴也纳闷,起身去傅铖锐住得小院去催,门帘一掀开,眼前只有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 灰蒙蒙的天空飞过几只孤零零的麻雀,鸽子楼高矮不同却能刚好地肩并肩挤在一起,楼上参差亮着几盏小橘灯,时不时传来男人粗犷的咳痰声,女人尖利着嗓子吆喝家里的几口人吃饭,烟酒味和廉价香水味一起发酵,老实单元楼密码门无力地斜靠在墙上,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住着一头惧怕光的兽。 这便是快递上的地址了,傅铖锐庆幸这上面留着具体的门牌楼号甚至准确到了是603,他伸出手指数了数眼前鸽子楼的层数,6楼已经是顶层了。 他慢慢抬腿走了进去,身形被黑暗彻底吞没。老实居民楼的居住层高往往比较高,楼梯间开着一扇小小的窗,冷冷地月光能从那扇小窗穿进来,恰好落在傅铖锐瘦削的脸上,这四周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破败的一切……傅铖锐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忍耐,终于到了顶楼,他已察觉出603那间屋子里早就无人,可他还是敲响了房门。 一下一下,起初还是不急不缓,可受尽情苦的折磨,傅铖锐像是发了狂一样开始砸门,震得门上的灰扑了他一脸。 对面的住户终于忍无可忍地打开门对着傅铖锐就是破口大骂。 “我问你,住这儿的人呢,长什么样子,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傅铖锐连环发问。 “早他妈搬走了,墙上贴着房东电话,姓赵的那个就是,大晚上咣咣的让不让人活了。” “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对吗?”傅铖锐问他。 “谁知道他上没上学,病恹恹的,年龄不大,怎么,你是他谁?”男人胡子拉碴的,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男朋友。” “真几把有病。”住户暴躁地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那人在咣咣的敲,只是这一次敲的是他的门,他猛地打开门,傅铖锐跟贴符一样“啪”一声往他脑门上贴了几百块钱。 “你家有工具箱吗,借我用用。” 男人狠狠抽了一口烟:“有,再添两百我就借你,你今儿就算把对面房子拆了,明天警察来找,我一句话也不说。”淋漓极致的市侩。 傅铖锐抬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眼神。三分钟后,穿着大裤衩、老头汗衫的男人拿着锤子对着对面的门一通哐哐敲,而他的雇主则插兜站在一旁。 “哥们,不是你认真的,那小病秧子真是你对象?”男人一边做活一边问他。 傅铖锐冷道:“活干不利索,屁话真多。” 男人一个用力,门锁终于被敲了一个大洞,咣一声掉下来,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哎,我去,这药味儿……”男人皱着鼻子往后退,傅铖锐走上前用身子挡住门,回头给了男人一个眼神。 “行,事儿办妥了,老板您玩得愉快。”男人拿着作案工具逃离现场,傅铖锐打开了眼前的这扇门,黑暗中只有大概的轮廓,他摸索着把灯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茶几上微微发黄的试卷和开了封的药盒,远一些是虚掩着门的卧室,依稀可以看见被子垂落在地上。 他走的很急。傅铖锐拍了拍沙发上的灰,他坐下,俯身仔细翻看着茶几上做了一半的卷子,他的眼睫毛黑簇簇的,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傅铖锐用手指抚摸着这些熟悉的字迹,他已确定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内的主人是谁。 他把桌上的药盒捡起来,看着上面的药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他疾步将整个屋子逛了个大概,他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挤进龙瑛那间阴冷的卧室,垃圾桶旁散落着几只用过的注射器,傅铖锐感觉此刻的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他又转头走出去,对着墙体一阵拍,打开所有有人那么高的柜子——他在找他吗?不是的。 他疑惑为什么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为什么只有龙瑛一个人生活的迹象!傅铖锐在此刻多么期待打开这扇有自己人这么高的柜子以后,里面会出现一个住着龙瑛父母的卧室,可是,没有…… 是的,龙瑛一个人住在这里。傅铖锐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冰冷,他有些绝望地蹲下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自己双膝上,他骨节发白地揪着刚才从桌上捡起的药盒。 盐酸吗啡注射液。 …… “许遐,好久不见。”傅铖锐将眼前的热饮推至少女面前,许遐晒黑了很多,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和龙瑛都从二中转走了。”许遐沉吟一阵,“我很抱歉你父亲的事,也很抱歉龙瑛生病的事情,出事那段时间我正在外省打比赛。” 傅铖锐摇了摇头。 许遐盯着傅铖锐发红发肿的眼眶,喝了一口热饮,对他说:“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请你不要吝啬开口。” “我想调一下龙瑛就医期间所有的档案和信息,还有他的家庭信息。方便和我一起走一趟吗。”傅铖锐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和无奈,背后的大树倒了,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从法律层面来说,我跟龙瑛没有任何关系纽带。” 许遐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木戒指,她微笑了一下说:“没问题,还好我老爸是警察局局长能帮到你。对了,你手上那枚戒指是手工的吧。” “龙瑛送的。”傅铖锐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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