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傅清韫所说,他会处理好一切。 殷礼只需要来就够了。 轮椅上的傅天凌望着如此乖巧的殷礼,眸中眼波流转。 他也有一位这么乖的爱人。 周围的人见他出神,忍不住调侃道。 “天凌啊,你瞧瞧你侄儿都好事将近了,你也是……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可不是吗?还在搞那个画室呢?” “也该收收心了,找位携手共度的人也很重要啊!” “……” “……” 众人争着劝说着。 傅天凌只是笑笑,说自己残废之身,有心无力。 谈笑间,族亲与云阁长老悉数散去。 傅清韫和殷礼也准备走时,傅天麒再次开了口。 “清韫,再等半小时。” 不是商量是命令。 二人都对接下来的事心照不宣的。 傅天凌腿脚不便,今夜暂住云阁,他见傅天麒面色如此凝重,关切的多问了一句,“大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傅天麒扫了他一眼,“嗯。” 待宾客散尽,宋叔令仆人在正厅里收拾。 傅天麒看着傅天凌,淡淡道:“去祠堂一趟吧。” 傅天凌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傅天麒将拐杖递给了宋叔,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推着傅天凌上了缓坡,朝着云阁的祠堂走去。 傅天麒自从看了那封信后,大病一场。 得了风寒,关节痛的不行,才拄着拐杖的。 他推着傅天凌迎着呼啸的寒风在上坡上行走,嘴里同他回忆起了往事。 “我们三兄弟的性格还真的迥异,我不喜从商,就爱养养花。二弟性格毛躁,不顾手段,思虑不够,但他是个顾大局的商人,少了些文化传承的想法。” “三弟你呀,最特别。你是位百年难遇的香道天才,如果双腿无疾的话,或许三弟才是云阁之主最合适的人选。”
第119章 非我族人,难承正统 说到这的时候,傅天麒垂眸望着轮椅上的傅天凌,他面容清秀,温润如玉的脸上并未被所岁月刻画。 傅天凌比小了十多岁。 从前也是他最宠爱的三弟…… “大哥说笑了。” 傅天凌只是淡淡的笑着,“虽有天赋,但我无心香道。闲云野鹤的生活过惯了,云阁不适合我,我也许久没制香了。” 他眼里温柔涌动。 一汪深潭被框在眼中,在黑夜中泛起浑浊的水花。 傅天麒不语,只是同他说起了许多从前的事,一页一页的翻着回忆录。 殷礼与傅清韫在五米后跟着,一路到了祠堂。 傅清韫合着伞,挽着殷礼进入祠堂。 祠堂里炽白色的灯光格外敞亮,祠堂中央挂着黑白色的长幔,庄严肃穆。 走在最后的宋叔合上了祠堂的大门,吱呀的木门声伴着铜锁在寂静的夜里摇荡了许久才停。 傅天麒将傅天凌推到傅严的灵位前,他松开了轮椅的把手,对着傅严灵位上深鞠一躬。 “父亲,深夜叨扰您了。” 傅天麒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傅天凌懵了一瞬,抬眸望向傅天麒,“大哥,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傅天麒身姿笔挺的站在他的面前,颀长的身影被月色拉长,笼罩在了傅天凌的身上,透着几分寒气。 “傅天凌。”傅天麒的声音有些哑,同时也透着几分苍凉,“是你杀了父亲。” 傅天麒的语气是肯定句。 不是疑问句。 傅天麒手中已经捏足了证据,他才会这么说的。 傅天凌垂眸哑哑的笑了笑,胸腔剧烈的撕扯着五脏六腑。 他不答,因为没有必要。 在座的人,只怕只有他不知道今夜是场鸿门宴。 傅天麒继续说,“为什么?” 傅天凌凄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在祠堂里回荡着,阴森可怖。 殷礼挽着傅清韫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紧锁的望着傅天凌,这件事叶冬告诉他了,但事情在他面发生,真的亲眼瞧见时,感触相差甚远。 傅清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展臂将人圈在怀中,手轻轻地按在殷礼额头,正要往眼眶上移时被殷礼制止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 傅清韫摩挲着他的碎发,没再说话。 傅天凌兀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为什么?” 他深吸一气,只手插兜仰望着漆黑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 祠堂是四合院式的,中央露天。他将手从瓦檐下伸出,如丝细雨打在他的掌心中,寒风将雨丝吹入屋檐,轻轻地笼起一层薄薄的水珠盖在他的头顶。 “因为屈辱。” 他淡漠的说着,视线凝望着远方。 “傅家待你不够好吗?二弟行事偏颇,害你落残一事确实是他不对,但这些与父亲有何关系?他养了你几十年,整整几十年!” “傅天凌,你到底是怎么忍心动手的?你竟然到现在都丝毫无悔意,傅天凌,你有心吗?” 因为怒气,傅天麒说话时整个胸腔连着肺腑都在颤抖。 傅天凌闻言只笑,眼中的阴狠如沸腾的水,翻滚而出。 “心……” “云阁上下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万中无一的香道师。可我所受到的待遇呢?云阁上下表面敬我,私下又有几个人不骂我是私生子?” “当初傅天戈找人将我腿打残时,你真的以为傅严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纵着!你也知道,但不愿为我说话!” 傅天凌接雨的手紧握成拳,雨势又起,噼里啪啦的砸在他的拳上,如擂鼓般响。 “我是私生子,在你们傅家眼中,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甚至可以不论生死!傅家既然这么自持清高,又何必接我回家?将我卷入这场你们家族的内部斗争?” 傅天凌咬重了“你们”这两个字,旋即将湿润的掌心放入口袋,目光深邃的回身望向灵位。 眼底无半分敬意,只有无尽的怒意。 他不是傅家人! 从来都不是! 他卓绝的香道术被世人所认可,可他的人却从未被傅严所认可。 傅天凌望着灵位上的字,苦涩自嘴角散开。 “那年我二十岁,是公认的香道天才,可我在族中却不被允许有丝毫的势力。你知道为什么吗?”傅天凌看向傅天麒。 傅天麒没说话。 在傅严死前,他傅天凌虽是云阁中公认的天才,可傅严与他并不算亲近。 族中又因为他是私生子一事,并未将族中继承者的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 见傅天麒哑口,他又望向三米外的傅清韫。 “瞧瞧,傅家正统的血脉多重要。” 他望向傅清韫时候,眼底的嫉妒溢了出来。 “十七岁那年,我以为是我尚且年幼,又比你们小许多,所以不被寄予希望。可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思绪如雨丝翩飞,将人拽入回忆的旋涡之中。 那是一个蝉鸣的盛夏。 傅天凌正兴奋的拿着新研制而出的线香,奔着要去找傅严品鉴。 他正走到门口时,傅严和族中长老的对话贯入耳中,他下意识的顿住了步子。 傅严给长老倒了杯热茶,“下任族长之位……我准备传给清韫。” 长老惊了一瞬,“家主这是要隔辈相传?清韫尚且年幼,如今还在上学,只怕是难以继承啊……” 傅严笑着摇摇头。 “他足够成熟,我相信他的能力。再者说了,我也不是马上退位让他立马接替我。我身体还硬朗,撑到清韫懂事不成问题。” 傅严笑着说,他说话时眼底是那样的慈祥和善。 这是傅天凌从未见过的样子,恍惚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瞧错了。 长老喝了口茶,“天麒够沉稳,为何不是天麒?” 傅严:“他无心香道,香道文化是非遗的传承,无心香道业的自然不能传。” 长老又问:“那天戈呢?天凌呢?天凌还是族中天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傅严说,“天戈人心浮气躁的,难成大事。在他心里,香道的份量太低,过于的商业气,并不合适接手云阁。” 傅严长吸一气:“至于天凌……非我族人,难继正统。” 非我族人…… 四个字像是鞭子,抽在了傅天凌的心脏上。 傅天凌心里咯噔一下,他手中的线香甩在了地上,断了。 他眼眶瞬间蒙起一层水雾,如茶水里升腾而起的雾气,将他的视野遮盖的彻底。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上坠落,清澈中透着浑浊。
第120章 傲雪凌霜的凌 他哆嗦着手捡好线香,指甲缝里塞满了断了的香料,他来不及处理干净,捡好东西就往外跑。 他没勇气再听下去。 更不敢再听。 傅天凌毛毛躁躁的跑着,眼见要回了自己庭院,却不慎撞到了傅天戈。 傅天戈被撞的踉跄两步,开口就骂:“没教养的东西!” 傅天戈从不将傅天凌放在眼中,即便他是族中天才。但在傅天戈的眼里,傅天凌只是个私生子而已。 一个私生子,谁知道是从哪个贱胎里出来的? 所以他四处打压傅天凌。 要是真传出去,云阁中一位私生子是香道天才,真要让人笑掉大牙。 傅天凌不回驳,只是将脑袋垂的奇低。 傅天戈的轻蔑眼神,将插在傅天凌胸膛里的匕首又推进了一分。 霎时,鲜血淋漓。 他的眼眶赤目猩红。 “非我族人,难继正统。” 傅天凌低喃着这八个字。 这句话,一晃十几年。 如今重新念起来时,犹是记忆如新。 这道疤,被揭开无数次,结痂无数次。 但只要再揭开,就依旧会有新的血溢出来。 抚不平的。 傅严从来就不是因为他年幼而不许他培养势力。 是嫌他是个私生子。 是嫌他身上流的血脏。 毕竟,傅清韫比他要年幼许多。 傅严就已经为他铺好路了。 年龄,从始至终都是傅天凌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当这个借口被撕开时,他注定浑身荆棘。 族长之位,对傅天凌而言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亲人。 可他自以为敬重的亲人,从未将他视作家人。 他只不过是为人铺路的棋子罢了。 傅天凌哑哑的笑了笑,眼底的苍凉比寒冬的血还要冷。 傅清韫望着他,最后叫了一次:“三叔。” 这声三叔,连带着口腔中都沾染了些黏腻。 如果不是这个错,傅清韫会永远敬重他的三叔。 傅天凌看着傅清韫的眼神像是在看笑话,“傅清韫,仔细说来……我差点杀了你。当时我本怂恿着傅天戈斩草除根,但他只想要家主之位,并不想对至亲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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