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姬文川顿了顿,问:“还是说你想去检举?” “怎么会。”乔清许皱了皱眉,“他是你的朋友。” “所以我们的争吵并不会改变结果,我希望这事就此翻篇。” 姬文川还是像以往那样,善于把控谈话的走向。 乔清许最在乎的他的态度,也被他一句“没有办法,不想去管”给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要是乔清许还揪着这事不放,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 “行,你想翻篇就翻篇吧。”乔清许没有说下半句,这事在他这里并没有过去。 姬文川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没辙地呼出一口气,拿出十足的耐性说:“我这么问你好了,如果陶国勇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你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乔清许没有想过。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他大概率……什么也不会做,顶多把这两人拉入客户黑名单,不再做他们的生意。 因为就像姬文川所说,法律是需要举证的,乔清许甚至连陶国勇和另一个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更没法证明他们之间还有其他交易,怎么去检举? 乔清许的沉默已经给出了回答。 姬文川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你现在理解我的心态了吗?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去接受,非要分个对错只会精神内耗。你进了我们家,以后这种事还会有很多,最好尽快适应。” 乔清许皱了皱眉:“可我现在不想进你们家了。” 姬文川头疼得不行:“乔乔。” “我今晚睡客卧。” 说完,乔清许转身离开了客厅。
第65章 你不是跟这事没关系吗 人好像都是会内耗的。 因为过于追求完美而内耗,因为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内耗,因为后悔做过的选择而内耗。 谁都知道内耗没有必要,但它就像长在指甲边的倒刺,没有人可以忍住不去拔。 乔清许自己也知道他正在进行精神内耗。 陶国勇通过他受贿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他没法改变结果,唯一能让自己舒坦的方法就是把这事放下。 就像姬文川那样,直接让这事翻篇。 但乔清许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单单是针对有人在他面前受贿这事,还有被利用和被隐瞒,种种因素加起来,让他实在很难就这么过去。 “老板。”张慧琴敲了敲办公室门,晃了晃手里的报表,“今年春拍的成交记录都汇总在这里了。” “好。”乔清许从无尽的内耗中抽离出来,“放这里吧。” “咱们拍卖行,”张慧琴走到办公桌前,欲言又止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出事?”乔清许一时觉得奇怪,拿起报表翻了翻,“出什么事?” “前几天陶国勇的画拍出去之后,你就一直是这幅状态。”张慧琴说,“他的事不会牵连到我们了吧?” “没有。”乔清许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报表,“别多想。” 张慧琴仍旧站在办公桌前没离开,一副还有话说的模样。 乔清许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最近状态很不对。”张慧琴环抱起双手,倚着沙发椅背说,“是有什么心事吗?” 乔清许确实有心事,但很难对外人提起。 他没有接话,张慧琴干脆换上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当老板的都这样,员工可没法好好工作啊。” 陶国勇的事在乔清许心里梗了好几天,只靠他自己的确很难消解。 既然张慧琴已经把氛围铺垫到位,乔清许便还是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你怎么看陶国勇这事?” “我肯定是持反对意见的。”张慧琴收起调侃,严肃了几分,“我也不希望他以后来我们拍卖行。” “嗯。”乔清许说,“我也打算这样做。” “看你这么发愁,”张慧琴问,“是不方便拒绝他吗?” “不。”乔清许摇了摇头,“我会跟他说清楚,这种事下不为例。” 张慧琴面露不解:“那你还纠结什么?” “很多。”乔清许缓缓倒在办公椅上,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预见这件事的发生,是我的失职。但就算预见了,我也很难处理,最后结果可能还是像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张慧琴点了点头,“你心里过不去是吗?” “是。”乔清许说,“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你让我们把他的画拍下来,应该是跟他有人情往来吧?”张慧琴说,“你现在当了老板,很多事确实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乔清许重新坐直身子,“我过不去的点在于,他利用我做违法的事,我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下不为例都是后话了——就这样让这事过去的话,是不是证明我的底线降低了?” 张慧琴摸着下巴,思索着说:“这很难说清。” “我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乔清许说,“好像要适应这个社会,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 “哎,小乔,你想太多了。”张慧琴也不叫乔清许老板了,拿出过来人的态度说,“你这是庸人自扰。” “或许吧。”乔清许说,“但就是总忍不住去想。” “在我看来,底线并不是一条直线,是一条波浪线。有的地方适当放低标准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你轻松不少。” 乔清许不是很确定:“可我在这件事上放低标准并不是很好受。” “主要还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钻牛角尖了。”张慧琴说,“你知道那个很火的性格测试吗?把人分为i人和e人。” 乔清许测过,他是个e人,偏外向。 “知道。”他说,“怎么了?” “我有67%的倾向是i人,为什么不是100%呢?”张慧琴说,“因为其中有33%的题目,我的选择是偏e人的。” 乔清许不是很明白:“所以呢?” “我说简单点吧。”见乔清许没跟上,张慧琴换了个方式,“比如有100道题,其中有67道,我的选择偏i,有33道,我的选择偏e。由于i的倾向达到了67%,所以我的性格是i人。 “而你呢,假设你有70道题的选择偏i,你也是个i人,但这能说明我的67道题跟你的70道题是重合的吗?” 乔清许更加一头雾水了:“我还是没懂,张姐。” “我是想说,就算你我都是i人——当然,这是假设——我们所有的选择并不是重合的。可能有一道题,我的选择偏i,你的选择偏e,那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假i人。但或许另一道题又反过来了,你觉得我是个假i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乔清许渐渐跟上了:“你是想说,即便大家都有道德底线,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标准也是不同的。” “没错。”张慧琴打了个响指,“比如有100道道德选择题,我有90道选择了道德,你有95道选择了道德,不用说,我们俩都是道德感很强的人,但这能说明我跟你的选择都是重合的吗?” “不一定。”乔清许说,“可能在我看来无所谓的事,在你看来就不道德。” “是了,就是这样。”张慧琴说,“你想想看,人的性格都这么不纯粹,看待事情的标准又怎么会纯粹呢?” 压在心里的石头骤然减轻了不少,乔清许说:“所以你是建议我不要把自己框得太死。” “人活在世上,是一定会有瑕疵的。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骂过人、没有横穿过马路吗?谁都会做过一两件不道德的事,但绝大部分人仍然是有底线的,这并不矛盾。 “陶国勇的事你采取放任的态度,并不影响你的本质,这只是偶发事件罢了。当然,他本身是踩到了法律的红线,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了,但对于你个人来说,你需要做的是放下,然后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乔清许缓缓吐出一口气,说:“谢谢你,张姐。” “不客气。”张慧琴说,“我也是瞎说一通罢了。” “不,我感觉很受用。”乔清许说,“原来道德标准也存在灰色地带,这东西真得去适应才行。” “可不是吗?”张慧琴笑了笑,“这样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至少心里好受点。” 跟张慧琴聊了一通,乔清许心里确实好受了不少。 他最过不去的点在于没法看清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坚持本心,而现在他隐约有了答案。 说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够,没法成为理想中的“正义卫士”。 现实赤果裸地摆在面前,无法改变就是无法改变,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他能做的只有和自己和解,找到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平衡。 当然这并不代表躺平,只是为了再次遇到这种事时,能够更加冷静理智地处理。 至于被姬文川隐瞒,跟自己达成和解后,这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姬文川发来的一条消息:想通了就自己回来。 这些天乔清许一直没有回锦城酒店,就住在老小区自己家里。 姬文川没有找过他,显然是不想再为同样的事情争吵,又或者……已经受够了乔清许的性子。 无论如何,事情总得去面对,乔清许也不能一直回避下去。 晚上加了一会儿班,乔清许回到顶层公寓时,姬文川还没回来。听管家说,是参加陶羽的成人礼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当中,陶羽都成年了。 乔清许在客厅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姬文川,而就在他正想发条消息问问时,玄关处突然来了人—— “叔,帮我找件干净的浴袍。” “小羽?”老管家急忙去迎接,“你怎么来了?” “我先过来,干爹待会儿就到。”陶羽说。 老管家直接懵了:“啊?” 这一幕放乔清许眼里也有些懵,但他比管家知道得多,立马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陶羽趿拉着拖鞋往里走,没走几步便猛地停下,瞪着沙发上的乔清许问:“你怎么在这里?” “看电视。”乔清许淡淡地说,“卧室的电视屏幕不够大。” “不是,你凭什么在这里看电视啊?”陶羽转头看向老管家问,“我干爹知道他在这里吗?” “知道啊。”老管家说,“乔先生住在这里。” “什么?!”陶羽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 “你可以回去了。”乔清许说,“你干爹他不需要你的成人礼。” 乔清许已经说得很隐晦了,算是在老管家面前给陶羽留了面子。 一来就要浴袍洗澡,还说姬文川待会儿就到,不就是要把自己洗得香喷喷,送给姬文川吗? “我凭什么回去?”陶羽三两步走到乔清许面前,“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和你公平竞争,你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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