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甘心,朱立业的消息就来了,是一则招聘广告——云寰律师事务所,招聘高年级律师,薪资可谈。 这招聘消息在这时出现,像是命运的暗示。 许云渺只刚看见了“云寰”二字,就莫名觉得自己和云寰有某种注定的缘分,还没了解几句就决定试试。 朱立业在电话那头介绍得来劲,半晌没听见许云渺答话,提高了音量问:“许祖宗,我这巴巴一通,你听没听啊?” “立立,我总觉得云寰这名字有点耳熟。”许云渺没头没脑道,心思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不能吧……”电波信号没能无损传导朱立业的语气,否则那心虚劲儿一定暴露无遗,“还有,不许叫我立立!” “立业”二字本是取了“成家立业”的好寓意,可配上朱姓就别扭了起来。 初中时,朱立业没少因为名字被同学取笑孤立,那时,就许云渺一个人不介意别人的目光,愿意和他做朋友。 若是旁人拿名字取笑朱立业,朱立业一准动手揍人,可许云渺和旁人不一样,他是朱立业排在人生第一位的好兄弟。 “立立”就是许云渺给朱立业取的昵称,这也是许云渺的小癖好,爱给与自己亲近的人取有趣的叠字昵称。 许云渺听朱立业这么一恼怒,反而捧着电话咯咯笑起来,让朱立业赶紧替他投简历,又厚脸皮求人开车接他去面试。 “你就使唤我吧!”朱立业忿忿,可听着许云渺在电话里笑得那么鲜活,他也忍不住地想笑。 云寰律师事务所,坐落于汇隆广场一期,是申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写字楼,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设办公室,经济实力不俗。 许云渺为了今天的面试特地挑了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纹的浅色麻料西装。 这种复杂花色,别人穿就容易显得油腻又花哨,可许云渺长得白净,人又高挑,这么穿就像民国时留洋归来的世家少爷。 正赶上上班时间,电梯厅里都是排队等上楼的人,许云渺加入其中,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车祸之前,他也是精英白领,每天在富丽的写字楼里上班,衣装考究,端一杯咖啡,捧一只笔记本电脑,意气风发的。 正回忆往昔,有人轻轻拍他手臂,许云渺一扭头,对上一双欣喜的圆眼睛,轻快问他:“你好,请问你也是去云寰面试吗?” 圆眼睛生了一张朝气蓬勃的脸,看着年纪比他小很多,虽也是西装革履,浑身却透出大学生特有的稚气。 “是啊,你好。”许云渺客气又简短地回应,并不打算在电梯间闲谈,毕竟小空间里人多,声音压得再低,总会被听了去。 可青年觉得碰到了同行人,心情更开朗,还兀自聊了起来,引来了旁人侧目也不觉得失礼。 许云渺面皮薄,却见不得别人莽撞丢人,同理心作祟,便好心地压低声音,简短回应,不让那青年独自尴尬。 于是,等电梯的功夫里,许云渺被迫听了许多关于云寰的传闻。 云寰设立才刚五年多。 初时,华东市场被几家老牌律所瓜分,新力量难以插足,往往新开不了两三年就会被吞并,云寰却从中硬挤出了一席之地。 云寰的掌舵人叫荀斯桓,三十多岁时从大律所出走,自立门户,把云寰运营到了这种高度,配得上一句“年轻有为,圈中翘楚”。 按青年所说,云寰能在强劲对手之间站稳脚跟,全凭荀斯桓的一己之力。 据说,这位荀律师有一副容易让人迷糊的好皮囊,还是个社交高手,圈里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他朋友。 又听说,荀斯桓律师也不是只擅长攀附的绣花枕头,他初出茅庐就做成的几个大案子,至今仍被业界拿来作为经典案例。 凡此种种,许云渺虽被旁人的眼神盯得脚趾抠地,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对这位“荀翘楚”充满了好奇。 等来电梯,上至28层,黄金写字楼里的黄金楼层之一,视野开阔,租金不菲,财大气粗。 走出电梯间,入眼是敞亮大厅,正中墙上镶嵌着律所名称和LOGO,银字缀在白墙上,气场十足,却不庸俗。 云寰的接待处设计也极简,白墙配白色大理石砖,突显空间宽广,左边角落摆着三把深绿高背沙发,此外几乎没有别的装饰。 许云渺只来得及在进入会议室前匆匆一眼,却也生出强烈好感,不自禁想,装修得这么前卫,荀斯桓本人一定也品味不俗。 云寰成立之初,荀斯桓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所有员工面试都是他亲自出席。 可如今摊子做大了,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了,面试之类的行政事务,他也有两年多没管过了。 因此,莫妮卡接到荀斯桓秘书莎莎的电话,说荀老板今天要亲自参加面试时,她忽然就闻到了些不寻常的八卦气味。 上次在病房的见面不愉快,荀斯桓决心要借今天的面试刷新自己在许云渺心中的形象。 于是他起了大早,挑了衣服,做了发型,认真地仿佛他才是那个要被面试的候选人。 他这么一收拾,英气逼人地进了办公室,不免引得同事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荀老板今天是不是要见什么重要的女客户。 许云渺一早等在会议室里,没能先碰上荀斯桓,可中途去洗手间时听到了一耳朵这议论,心中更加好奇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他还是个弯的。 许云渺在会议室等了约莫一刻钟,人事专员莫妮卡便来领他去面试用的小会议室,一路兴冲冲说他运气好。 “许律师真是紫微星,我们荀par多少年没亲自出席面试了,算是被你赶上了。”[1] “您的意思是,荀斯桓律师今天会亲自面试我?”许云渺面上淡定,心里其实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欢快比耶了。 小会议室在走廊另一侧,靠近办公区域。 临进门前,许云渺往办公区一望,瞥见了灰色短绒地毯和一排敞亮的落地窗,心下微动——若在这里办公,一定自在又舒适。 莫妮卡客气地替他打开小会议室的门,许云渺一昂首,换上标准的职场笑容,阔步往前,才刚抬眼就僵住了脚步。 会议桌后坐着西装笔挺的男人,剑眉星目,高挺利落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锐利的下颚,英俊气质不输任何男明星。 尤其那克制又带着点蛊惑的微笑,看多了简直让人直犯迷糊。 可惜……这不是医院里那个变态跟踪狂吗?! 许云渺嘴角一抽,一连串成语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滚过——表里不一,装腔作势,道貌岸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男人对他脑内的丰富词汇全然不知,坦然站起来,仿佛从未见过许云渺一般,倾身越过会议桌,朝他伸出一只手。 “早上好,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云寰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荀斯桓。” [1] par是partner的缩略称呼,律所里称呼合伙人的常用简称之一。
第4章 钓鱼好难(已修) ——参加面试时,发现面试官是变态偷/窥狂,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许云渺做梦也想不到,他满心期待的“青年才俊”,会是前段时间被自己狠狠警告过要“好自为之”的那位。 怪不得那天自己威胁说送他去踩缝纫机时,荀斯桓的表情不似害怕,原来人家也是律师,“官儿”还比许云渺大。 可平心而论,今天的荀斯桓这一身,和那天窘迫的模样比,确实天差地别—— 灰蓝色暗格纹西装,不是知名奢牌,是伦敦裁缝街上的高定,和他过分优秀的宽肩劲腰完美贴合,低调但极讲究。 袖扣露出一半,是来自英国百年老牌,以前卫风格和纯手工工艺闻名,价格不贵,胜在创意,是懂行人的心头好。 更离谱的是,袖扣上的两只宝石镶嵌而成的小蜂鸟,栩栩如生,嘴尖以同样的角度冲着许云渺的方向,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仓促震惊间,许云渺只来得及看清这些。 可只是这些也足以证明他刚才的推断,荀斯桓的品味很不错,甚至每一样物件,都精准戳在了许云渺的个人喜好上。 “荀律师早,许云渺,您可以叫我……小许,很荣幸。” 两个体面人不至于在面试现场掐架,许云渺收拾情绪,佯装镇定,大方伸手回握,可手指微颤,手掌也一触即收,像触了电。 面试正式开始,两人有默契一般对医院的见面只字未提。 荀斯桓倒没因许云渺身份特殊就胡乱提问,话题得体又犀利,许云渺也不含糊,对答如流,自始至终,笑意从容。 面试收了尾,许云渺笑得脸发僵,可荀斯桓却突然不说话了。 其实,荀斯桓是走神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跟前冲他笑,不管是不是笑得真心,总之是把他给看傻了。 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许云渺穿西装的样子了,偏偏今天选了的这套,是当年他自己给许云渺挑的,这换了谁不迷糊? 若荀斯桓的英俊是锐利有侵略性的,那许云渺的好看则如他名字所描绘——淡泊如云,渺然似水,云蔚霞起,静水流深。 皮肤白净,五官精致,一副世家公子哥般的矜贵气质,如芝如兰,尤其一双眼睛,笑时是两叶弯弯月牙,小勾子一样勾着荀斯桓。 “荀律师?”许云渺被盯得如芒在背。 荀斯桓终于回神,饶有兴味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云渺短暂卡壳,犹豫片刻,忽地抬头,直截了当地道:“你为什么要跟踪偷窥我?” 荀斯桓怔住了,对面的人分明还笑得弯弯眉眼,表情温柔得像月亮,问题却比月牙儿的尖角更锋利百倍。 他记忆里的许云渺是个嘴硬但脸皮薄的人,故而,他没料到许云渺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样的问题,便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荀律师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许云渺气势不减,继续逼问。 荀斯桓被堵得无路可退,脑子一空白,凭着本能张口道:“因为我喜欢你。” 许云渺没想到自己厚着脸皮提问,对方居然会更厚脸皮地回答,眼角一跳,压制了慌乱,只耳尖一点飞红,暴露羞赧。 荀斯桓说完了才觉出这话实在很不妥,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许云渺不待他解释,兀自站了起来,拧身要走。 “我送你。”荀斯桓手脚略显忙乱,替许云渺开了门,后者出门时刻意贴着门框另一侧,与他隔得老远。 荀斯桓强装扮着笑容把人送走后,脸立刻垮了,其他的面试人一个也不想见了,疾步回到办公室,门一关,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谈判桌上,面对再紧张的情况,他也向来临危不乱,怎么到了许云渺面前,他就跟被二傻子夺了舍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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