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感觉多少有点无助,像是灵魂失了归处,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连自我认同感都稀薄得可怜。 每天对着自己灵魂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而后就开始头疼,每天都敏感又焦虑。 找回记忆的过程里,许云渺的父母自然贡献最大,还有许云渺从初中到今日的发小朱立业也功不可没。 大家一起努力,磕磕绊绊的,还是想起了不少的事,哪里读书,成绩如何,挚友几位,工作经历。 过去的事虽没能一件不落,但许云渺乐天地觉得,那些没能想起的鸡零狗碎的细节,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 总之,努力到今日出院,许云渺觉得自己和一个正常人无异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收拾完被住成了家的病房,和医护们一一告别,下楼时朱立业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云渺回头看了一眼瑞恒私立医院的这座像小洋房似的住院楼,出院回家的喜悦淡了些,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紧张。 全世界都马不停蹄向前,只有他停在原地这么久,还能追得上吗? “渺儿,发什么呆呢?”朱立业开了车窗催他,“太阳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晒化了。” 许云渺回神,又觉得无所谓了,父母陪伴,朋友照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云渺陷入昏迷是因为车祸,要说没点心理阴影,那一定是逞强。 再坐上车,他其实会发怵,怕让唐晓艾和朱立业担心,他没敢提,上了车暗自攥紧了座椅边缘。 车才开出去五米,朱立业察觉出许云渺表情不似开心,打趣问:“怎么这表情,出院还遗憾了?” “没——停车!”许云渺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叫停了车,着急忙慌下了车又往住院楼跑,把车上两人吓了一跳。 “渺儿,怎么啦?!”唐晓艾焦急。 许云渺边跑边答:“落下东西了!” “哎哟,那你也别跑啊,慢慢走!”唐晓艾急坏了,生怕他磕了碰了。 许云渺没听,医生说过,他的运动机能恢复得挺好的,还不至于跑两步就散架。 不过,其实也不必跑,落下的东西没多贵重,只是一个价值不超过20元的小熊钥匙扣。 可根据医生护士和唐晓艾的说法,他被推进手术室时,手里死死捏着这钥匙扣,护士抠了半天才给抠下来的。 可惜,关于这个钥匙扣的来历,许云渺还想不起来。 这是他对丢失的记忆的唯一不甘心,不过来日方长,他总会找回来的。 荀斯桓还记得,以前他嘲笑过许云渺看的消遣小说,什么意外后失忆,记起了全世界,偏偏记不起自己最爱的人。 怎么可能有轻易就被自己恋人遗忘的倒霉蛋?如果真是“最爱的人”,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根本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想不起来,只是因为,其实也没那么爱罢了。 结果,老天爷教他做人,他自己真成了那个被人遗忘的倒霉蛋。 于是,什么逻辑,什么科学,什么合理,他统统不想了——许云渺怎么可能没那么爱他?这才是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更不科学的是,他亲耳听见许云渺玩笑着回答唐晓艾的问题。 “渺儿,要不我们学电视剧里,回去以前待过的地方,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的事儿?” “不了吧,想不起来,说明无关紧要嘛~” 荀斯桓每每想到这里就会烦躁,一烦躁就忍不住要整理东西,才几分钟的功夫,又手贱叠起了许云渺脱下的病号服。 衣服上留了一点许云渺的味道,荀斯桓居然凑上去闻了会儿,自己都觉得这举动有些变态。 可没办法,他现在对许云渺而言是个陌生人,别说拥抱了,接近都难,只能趁人走了,闻闻病号服,聊以慰藉。 荀斯桓也不是没尝试过告诉许云渺自己就是他的爱人。 只是,那时许云渺刚醒,都还弄不明白自己是谁,冷不丁来了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急不可耐地说爱他,还要抱他。 实在有点太惊悚了,吓得一边的监护仪都嘀嘀叫个不停。 这么三四次之后,荀斯桓有一次尝试时,许云渺反应过激,一头磕在了病床护栏上又晕了一阵,急得唐晓艾差点动手打人。 好在后来许云渺醒了,除了还是不记得荀斯桓,哪儿哪儿都好。 如此以后,别说唐晓艾有顾虑,荀斯桓自己也舍不得——不记得自己了有什么关系,许云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想归这么想,心里当然还是难过,委屈又烦躁,沮丧又不甘心,还有点嫉妒那些被许云渺想起来的人。 他正烦着,病房门突然“哗”一下被人拉开了,心心念念的许云渺本尊气喘吁吁立在门口。 许云渺看见病房有人,明显是怔愣了,表情有点复杂,皱眉瞠目,眼神警惕,嘴唇紧抿,欲言又止。 有那么几秒里,荀斯桓心头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许云渺是突然想起他了,可随后的提问,立刻打碎了幻想。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灵魂拷问,小鞭子似的“嗖嗖”把荀斯桓抽了个凌乱,痛得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走,走错病房了。” 小说里的人都说不出这么差劲的借口吧?荀斯桓说完有点懊恼,想圆回来,发现许云渺对他答了什么毫不在意。 许云渺走到病床另一侧,垂眼看见了被荀斯桓叠成豆腐块一般方方正正的病号服,挑了挑眉,伸手拿走了放在上面的钥匙扣,扭头就走。 人将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荀斯桓以为他在等自己的解释,刚想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康复训练的时候你就一直躲在旁边偷窥,我只是懒得揭穿而已。” 许云渺说这话时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 “既然我出院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追究这些,希望你好自为之。” 怎么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你追究到底好不好?说不定追究着就能想起来了!你这样冰冰冷冷的,我怎么好自为之? 心里有千百个委屈小人儿在呐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生意场上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刻憋屈得像个笨嘴拙舌的二傻子。 见许云渺要走,荀斯桓追了几步上去,又被人用凶狠眼神瞪住了。 “别过来。”许云渺板着脸,“不瞒你说,我是做律师的,你再走一步试试?我立刻送你去里面踩缝纫机。” 荀斯桓不至于被唬住,却也不敢动,怕许云渺对他的印象差上加差,只能眼睁睁目送许云渺出病房,末了丢给他一句话。 “别再纠缠我了,告辞。” 告,告辞?! 荀斯桓哭笑不得。 也对,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呢?他现在是属于许云渺记忆里,“无关紧要”的那个部分的。 荀斯桓:救命,渺渺好冷酷 QAQ
第3章 荀斯桓其人(已修) 在医院时,许云渺下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个病人,所以成天在床上躺着,无所事事的,也不觉得特别难捱。 可出了院,真让他实践了做社畜时每天都向往的“躺平”生活,才躺了一周半,浑身的骨头就都在叫嚣着要出门。 许云渺原本独自租住在市区,生病时退了租,出院便只能回郊区的父母家。 工作时总想着有时间了要多陪爸妈,可真有时间了,才陪了三天半时,“母慈子孝”的气氛已然难以维持了。 许云渺思考再三,还是背着爸妈开始投简历找工作,又拿见朱立业做借口,悄悄出门去面试。 其实,三十好几的人,病愈了决定出门找工作没什么不妥,偏偏许云渺坐不了车,只能坐地铁往市区赶,便有些折腾。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这么偷摸来回了两次,工作还没找到,把自己给折腾累了,被唐晓艾眼尖地瞧出了端倪。 唐晓艾知道自家儿子好强,不可能真在家做一辈子“咸鱼”,便装作不知道,只悄悄电话联系了荀斯桓,让他费心照顾。 这天恰赶上申城异常高温,许云渺挤罢地铁又在烈日下走了两个街区,还没到面试的地方,先在路边吐了一通。 吐罢脑袋涨痛,还非逞强去面试,面得稀里糊涂不说,结束走出写字楼,整个人晕得走不了直线。 他正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扑进路边花坛之时,遇上了好心路人,扶他去便利店外的遮阳伞下休息,还请他喝了冰饮料。 许云渺难受得厉害,趴在桌上,多动一下都怕自己厥过去,没力气看那人的脸,更没顾上留联系方式。 他歇了好久才敢回家,本不想让父母知道出了意外,偏偏身体不争气,夜里居然高烧起来,噩梦连着噩梦,呓语不止。 唐晓艾吓得差点要叫救护车,好在荀斯桓下了班直接上门来了,特地带了藿香正气水,给许云渺猛灌了两支下去,人才消停。 白天他悄悄跟着许云渺去了面试,看见人吐已经揪心不已,后来若不是他跟着,人估计又得被送进医院去。 “叫你看着他呢!”唐晓艾又急又气,把荀斯桓狠狠数落了一通,数落完又觉得自己说重了。 荀斯桓也怪可怜的,明明是在照顾自己的爱人,却做贼似的,只能偷偷摸摸。 荀斯桓也就是趁人脑袋昏沉的时候才敢照顾,趁人睡熟了才敢动手动脚。此刻,他坐在床边捉了许云渺的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又捏又揉。 许云渺的父亲许闻端了绿豆汤进来,看见荀斯桓这样也觉得过意不去,边给荀斯桓递去绿豆汤,边又老生常谈起来。 “你也是对他太小心了。他现在情绪早稳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你们俩的事?” “再等等吧。”一提这事,荀斯桓脸色就不大好看,闪躲了眼神,只专心看着许云渺。 唐晓艾瞪了许闻一眼,扯回话题:“小荀,你说找工作的事怎么办?渺儿倔得很,让他一直在家肯定不行,出去工作也是迟早的事。” “是。”荀斯桓三两口喝完绿豆汤,俯身去整理许云渺汗湿的刘海,“我想着,既然他非要工作,干脆让他待在我身边。” 唐晓艾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方法好。” “只是……”荀斯桓苦笑一下,“他现在对我有些误会,要让他愿意去我那儿,还要二老配合我演出戏。” 许云渺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下午,整个人病得软绵绵的,赖在床上,复盘这几天找工作的经历。 高学历外语好,之前还是数一数二的元杰律师事务所的优秀员工,加上面试时口灿莲花,许云渺想不明白怎么就没人要他。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看着不怎么努力,轻轻松松就考第一,工作了也一样,哪有这样四处碰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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