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通知没收到,研讨主题不知道,许云渺靠着工作经验胡乱听着,好在话题是关于化工行业的,他并不陌生。 研讨过半,荀斯桓忽然点了他的名:“我们许云渺律师之前有非常丰富的化工行业经验,许律师也给大家分享一下?” 许云渺暗暗震惊,心道,荀斯桓这人也是够小心眼的,刚才连他坐哪儿都要挑刺,现在明知他没准备又非要他发言。 该不会觉得他迟到是故意的,是仗着荀斯桓对他有意思就“恃宠而骄”,所以要杀杀他的嚣张? 许云渺内心愤懑,只能凭着记忆,硬着头皮介绍了几个在项目中亲身经历的特殊情况。 没想到,亲身经历勾起了大家的兴趣,讨论一时热烈起来,还有人主动提问,他便都认真回答。 一时聊上了头,许云渺顺口提起了一句消防问题相关的特殊要求,不料这一提,热烈气氛瞬间冷却了。 荀斯桓脸色明显一沉,望过来的眼神里,些许烦躁,些许责备,些许失望。 众人眼神交流,都是欲言又止,等了半天,沈均出来做了那只“出头鸟”。 “许律师的经验真是丰富,我们大开眼界啊。不过,你刚才提到的消防问题,因为前年法规新修,现在已经……失效了。” 沈均说完礼貌一笑,解围的心思不多,嘲笑的意味挺满,心中觉得这位颇受欢迎的许云渺,也不过如此。 据沈均的了解,云寰的这位荀老板,在工作上最不能容忍的是两件事。 第一,是不遵守规矩,比如,开会迟到,上交成果错过期限,写文件没遵守事务所统一模板。 第二,是犯低级错误,比如,文件里有错别字,以及,像许云渺这样,引用了失效的法规,还大谈特谈。 在座的也都深谙这条“潜规则”,此刻谁都不敢做声,只等着向来严苛的荀斯桓开口训人。 许云渺心凉了半截,丢脸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替自己委屈——前年他还缠绵病榻,哪知道什么新规? 半晌,荀斯桓轻咳一声,咳得众人心头一紧,纷纷低头看手,屏住呼吸。 “云渺的提示很好。”荀斯桓一本正经道,“行政处罚有三年的追溯时效,前年的规则当然也要关注。”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诡异,大家纷纷眼神交流起来—— “什么情况?荀老板中彩/票了?还是事务所又有客户要上市了?” “还有,‘云渺’这么亲昵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研讨会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荀斯桓会后回答了几个提问便晚了一步,本想借机找许云渺聊聊,一扭头,人已经没影了。 他刻意绕了路,从许云渺办公室前经过,透过玻璃幕墙,看见对方正在翻阅方才提到的新法规。 他敲门进去,沈均先打了招呼,许云渺闻声回头见了他,眼神闪躲,而后站起来,乖巧说了句抱歉。 荀斯桓倒没生气,许云渺这几年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可当着别人,只能公事公办地说些老板该说的话。 “迟到的事,下不为例。会议要记得设好提醒。还有,天这么热,中午就别跑大老远去吃饭了,万一又……” 荀斯桓差点说漏嘴,话锋一转:“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许云渺乖乖立着听他训话,表情无辜,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手指无意识地摆弄案头的绿植。 荀斯桓太了解他了,看这反应就知道许云渺是心里有委屈,还有有些不服气,再一看被他摆弄的绿植,忽地有些烦躁。 绿植是用上回装沙冰的小熊玻璃瓶DIY的,瓶子变成了花瓶,瓶盖正中用来扎吸管的小口这会儿插了两片绿萝,像绿色的帽子。 他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还有,新规要抓紧学习,下次再有这样的低级错误,别怪我说你。今天只是内部研讨,要是客户在——” “荀par,对不起!”许云渺的秘书爱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大声打断了荀斯桓的数落。 爱丽继续磕巴解释:“我刚发现,是我忘记通知IT把许律师加进邮件组了,所以会议通知没有发给许律师。” 荀斯桓愣了片刻,一拧眉头,反问许云渺:“没收到通知,你怎么不早说?” 许云渺小声嘟囔:“这种小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倒像我在狡辩。” 荀斯桓被这话噎了,一时不知该不该为自己方才不顾是非的数落道歉。 莎莎听见声音也跟了过来,跟着一块儿道歉——荀斯桓特地交代过,爱丽是新人不熟悉工作,让她多指导,这事她也有责任。 “一个个的,工作都上点心。”荀斯桓放不下老板架子,丢下这一句回了办公室。 门一关,他又后悔了。 迟到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儿,非但当众丢了人,还听了半天责怪,怪不得方才许云渺看着不服气。 人是失忆了,可性格深处的特质没变。 比如,委屈了不喜欢说出来,像锯嘴葫芦似的,心里不服气,也只是憋着忍着,暗自难受,一肚子委屈自己消化。 再比如,惯爱摆弄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把饮料瓶当花瓶,还偏要给小熊戴顶绿帽子。 这么一想,刚才烦躁也许就是小熊闹的,倒不是不能喜欢小熊,只是他知道,在许云渺心中,小熊有不寻常的寓意。 这是很早以前,荀斯桓借用许云渺的电脑时发现的—— 许云渺的blog里有个加密相册叫“熊先生”。车祸后,他尝试过各种密码,两人的生日、各种纪念日,都没成功打开。 黎言卿的事还是一笔糊涂账,又来了个“熊先生”,偏偏许云渺自他们没在一起时就对小熊十分喜爱,怕不是心里还有别的“白月光”。 荀斯桓每次想起这些,胸口都又酸又胀,心里一团火,灼得脑子发热,便冲门外道:“莎莎,来一下。” 听见荀斯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莎莎头皮一紧,认命地去老板办公室挨训。 门一开,荀斯桓正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皱眉,估计是谁的工作又让他不满意了。 “荀par,爱丽的失误确实我也有责任。”莎莎主动承认错误,以求少挨训。 “嗯。”荀斯桓好像没注意听,敲了一通键盘后才抬眼,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加上云渺的VX了?” “加,加上了。”莎莎猜不透老板心思,试探道,“那个……我会私下再和许律师道个歉的。” “嗯。”荀斯桓收回了视线,又盯着电脑屏幕。 办公室一时陷入了诡异又瘆人的安静,莎莎紧张地在背后绞手指,绞了半晌,荀斯桓才又开口—— “让我看看他的朋友圈。” “啊?!”莎莎一下没忍住,惊讶出声,而后发现荀斯桓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好像是……在害羞? 荀斯桓没多解释,暗自觉得今天办公室的空调不太给力,后脖子上竟起了一层薄汗。 莎莎拿出手机,调出许云渺的朋友圈,恭敬递过去。荀斯桓绷着脸,垂眼看了看,又丢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莎莎秒懂:“您,您随便操作。” 荀斯桓拿起了手机,认真地看了照片,表情严肃,不像看心上人,倒像在审阅法律文件。 手指滑动,把拍到许云渺的图都长按转发给自己,再删除转发记录,一通操作复杂缜密,脸上始终冷峻。 “可以了,你去忙吧。” 荀斯桓还回手机,继续看屏幕,脑子里滚动的却是照片里许云渺的笑,和刚才憋憋屈屈摆弄盆栽的小表情。 五分钟后,隔壁办公室的许云渺收到新邮件提示。 是荀斯桓发来的,邮件主题是“Apologize”,正文一片空白,只贴了一个巨大的附件,名字十分震撼—— 《三年新规梳理解读与实践要点分析》。 荀老板内心OS:阮皓翔这个小混蛋,和我渺渺靠那么近,在说什么?渺渺怎么还被逗笑了!(哀怨) 另:“Apologize”意思是“道歉”。
第7章 交换条件(已修) 200页的文档,不是复制黏贴,而是荀斯桓亲自整理的,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搁武侠小说里,就是传世秘籍。 可这秘籍,荀斯桓没带犹豫地就发给了许云渺。 即便这样,许云渺心里的疙瘩仍没有解开,依然冷淡疏离,甚至有意回避——在午饭这事上就很明显。 荀斯桓记得,他俩感情还没出问题时,一周五个工作日里,至少有四天许云渺会和他一起吃午饭。 现下,好不容易把人圈在身边了,荀斯桓当然想借共进午饭化解误会,可快两周了,他愣是一次机会也没找到。 荀斯桓每次询问,许云渺都说中午早和别的同事有约,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当属刘士园。 许云渺对荀斯桓的小心思浑然不知,只是觉得刘士园单纯直率,是个傻得可爱的小弟,和他一起吃饭挺开心。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宣之于口的原因—— 和别的同事吃饭免不了要听他们吐槽工作忙累,听了会嫉妒又焦虑,因为许云渺不忙也不累,甚至有点……太闲了! 研讨会后,荀斯桓好像对他的工作能力有质疑,快两周了,他还只被分配处理零散工作,一个正经项目也没上。 哪怕与他同期入职的沈均忙得快在办公室安家了,荀斯桓也没打算让许云渺分担一些。 拿着高工资,却名不副实,总让他疑心自己被荀霸总当成了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这天中午,许云渺又拿刘士园做挡箭牌拒绝了荀斯桓的午饭邀约。 在餐厅入座后许云渺才发现,荀斯桓也跟进来了,坐在角落里,拿菜单挡脸,偷看自己的方向。 许云渺装作没察觉,却和刘士园谈笑得更开怀,惹得荀斯桓频频皱眉瞪眼。 “渺哥,我试了你教的检索方法,真好用!”刘士园佩服道,“我就说嘛,你才不是花瓶。” “花瓶?”许云渺这下笑不出来了,事务所里有人觉得他是花瓶?! 刘士园意识到说错了话,低头猛嗦意面。 原来,荀许二人关系微妙的谣言从他入职第一天就有了,就是因为有人看见了荀斯桓的专职秘书给他送早餐。 谣言在研讨会上被近一步证实,且不说荀斯桓破天荒地替他打了圆场,单就是“云渺”这个称呼就很耐人寻味。 这边许云渺在为谣言犯愁,那边荀斯桓把自己泡在醋坛里,看着二人交头接耳,恨不得冲过去,徒手把二人掰开。 “先生需要点单吗?”服务员见荀斯桓坐了半晌也不点单,忍不住来询问,“先生?” “什么事?”荀斯桓不耐烦地挪开钉在许云渺身上的视线。 服务员被生硬语气吓住了:“您,您需要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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