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向晚知道他有多不想自己一个人过年,竹溪叫过他去一起过年,他也拒绝了,人家要去湘城和自己家里的人过年,他怎么好意思跟着。 竹青还在疗养院,那段时间也不会允许亲属探望,而且叶秉烛去看她的那几次也觉得她似乎不大好,更不能说接回来这种话了。 两个人静默地躺了一会儿,叶秉烛先开口了,说:“我前一段时间去看我妈,她有一次精神还不错,我就跟她探了探口风。” 纪向晚正心思百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 叶秉烛笑:“问她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 纪向晚紧张起来,问他:“那,怎么说的?” 叶秉烛说:“你紧张什么——她说,我喜欢就行,然后我就假装开玩笑,说我要是喜欢男孩呢?” 纪向晚都要坐起身看他了,又被按了回去,叶秉烛又说:“她还是说,我喜欢就行,我就说下次把你带去给她看看。” 纪向晚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可以去吗?什么时候能去?” 叶秉烛好笑地看他:“最近我都去不成,等你放暑假,总有机会去看看,说不定那时候她精神会更好一点。” 纪向晚翻身去吻他,说:“都会好的。” 这一次做的比纪向晚刚回来时做的还要凶,有些人盼望久了,乍一回是惊喜,是意乱情迷,这份盼望再要送走,就是报复性的狂乱,人还没走,心先空了,什么东西都变得空落落地抓不住,在仿若得而复失的感受中就会变得脆弱变得胆小。 纪向晚不想折腾他,只想正儿八经地欢愉一场,估计是快过年的缘故,到处都能闻到喜庆的味道,叶秉烛的空就格外扎眼,不折腾,就害怕得要哭。 纪向晚看他累得不行,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问他:“歇一下?” 叶秉烛就摇头,趴在他身上不乐意起来。 纪向晚知道他害怕什么,吻了吻他,刚刚看他失神都没敢太大动作,这会儿倒是不管不顾,直到把人真弄哭了才又问他:“还来不来?” 叶秉烛不说话,看样子不太想来了,半天才哭着问他:“能不走吗?” 纪向晚心里一拧,把他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蹭过他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人家的大孩小孩都喜欢过年,除夕是家庭的节日,也只有在这种日子,叶秉烛才会真切地感觉到,他没有家了。 他说不觉得自己可怜,他是在爱里长大的,那是别人不能觉得他可怜,他的童年,他的少年,的确不需要谁来可怜他,只有他自己,才会偶尔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觉得自己真是可怜,他摘掉了各种光环,只是一个连年夜饭都得自己吃的、没有家人的小孩。 纪向晚真想说,不走了,但那是将近一个月的课程,这么长的假,估计会被严格的学校教育体制直接劝退。 叶秉烛暑假时的义正言辞、成熟大气在一个节日面前丢盔弃甲,他最痛苦的日子都自己熬过来了,只是见过烟火绚烂,哪怕只有一瞬,也无法再忍受死寂的深海。 又或者是,一旦有了依仗,便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回小孩。 纪向晚低头吻他,看着他哭,只是机械地一遍遍给他擦眼泪,叶秉烛本来就有点神思恍惚,攀着他的肩头,像告状一般哭诉:“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纪向晚轻抚他的背,哄小孩似的:“别人有的,你也有,只多不少,不够的,我给你补,好不好?” 叶秉烛抓着他的手,又说:“哥,不走行不行?” 纪向晚难受地闭了闭眼,愧疚感水涨海涌,局促地去摸他的手指,只想着,你再等等我。 纪向晚又去吻他的眼泪,说:“不怕,我在哪都想着你,你不是自己过年,不怕。” 叶秉烛大概是哭累了,头还抵在他肩膀上,说:“哥,我腰疼。” 纪向晚伸手给他按腰,说:“还逞不逞能?晃两下就蔫巴了。” 叶秉烛抬脸看他:“还逞。” 叶秉烛说:“哥,再来一次。” 纪向晚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不折腾了,我抱你去洗澡。” 好不容易哄去洗澡,叶秉烛非缠着人不松手,真答应他,他又不安生,后面稍微碰他一下,他就越过纪向晚的脖颈咬自己手腕,咬的快出血,又是好一番劝才让他松嘴。 纪向晚看他这做派一阵气闷,伸手往他身后掴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害怕,也知道你难受,你别咬自己,你咬我好不好?” 叶秉烛说:“你打我?” 纪向晚又掴了他一下:“你自己看看手咬成什么样了。” 叶秉烛眼泪唰地又掉下来了:“我都没有家了,你还打我。” 纪向晚没收力,又打了他两下,叶秉烛被他这手劲打的直躲。 纪向晚说:“谁让你瞎说的。” 叶秉烛不搭他的话,只说:“你打我。” 纪向晚凑过去吻他,又哄:“不打你,别哭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第43章 秀色可餐 第二天纪向晚走,叶秉烛还是乐呵呵地去送,头天晚上拉着人不让走的仿佛又不是他了。 纪向晚抱着他揉了又揉,说:“你要是想我就发消息,找到机会我就给你打电话。” 叶秉烛笑:“知道了,我昨天就是说着玩的,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 纪向晚看他这样,心里就更难受,又亲了亲他:“好,我落地就给你打电话,你好好吃饭。” 叶秉烛点头:“我知道,赶紧去,广播催了。” 新年的日子离得越近,叶秉烛就越发觉得喘不上气,纪向晚打电话叮嘱他去买新的福字和对联换上,他不愿意,他自己一个人,就不想去走那条喜庆的街。 纪向晚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这么闲,成天都给他打着视频,好劝歹劝才隔着屏幕陪他去买了些热闹东西。 真到了除夕,叶秉烛也开始想念小时候烟花鞭炮的声响了,奶茶奇迹地没有早早爬回去睡觉,窝在了叶秉烛的膝盖上,似乎在给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愚蠢人类一点安慰。 纪向晚自己做了菜,陪着叶秉烛吃年夜饭,两个人互相diss对方做的东西卖相不好,并且带上疯狂自夸。 纪向晚估计是怕他难过,今天一天都在陪着他,七个小时的时差算过来,英国还是凌晨两点的时候纪向晚就开始陪他一起过新年。 隔着九千多公里,隔着河流山脉和大洋,他们一起度过了第二个新年。 叶秉烛突然觉得,这个节日也没有那么难熬。 叶秉烛开学后去逮到机会就往疗养院跑,最近看竹青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好,他能过去探望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几乎一个月就能看个两三回。 后来也不用竹溪带着他去了,只要提前给疗养院打好招呼,叶秉烛自己就颠颠地跑去了。 转眼一学期又过了大半,叶秉烛时常提一提自己男朋友,好给竹青一个适应过程。 进入了五月,天气热了起来,叶秉烛不能像前几个月那样陪着竹青出去晒太阳,就和她坐在后院葡萄藤架下的长廊里,那里凉快又安静。 竹青听他又假装不经意地提纪向晚,笑了:“秉秉,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妈妈都说了,你喜欢就行,听起来那也是个好孩子,妈妈不反对。” 叶秉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怕您不能接受嘛。” 竹青笑着摸摸他的头:“我还怕让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太孤独了,有人陪你,妈妈很高兴。” 叶秉烛笑:“等他放暑假回来,我就带他过来看您,他还怕您不喜欢他呢。” 竹青眼神有些飘忽,淡笑着说:“你天天跟妈妈夸他,印象想不好都不行。” 叶秉烛就笑,竹青突然神色稍稍严肃了些,问他:“他的父母是什么态度?他们……” 叶秉烛握了她的手:“您放心,他们不反对,也没有为难我,一起吃过饭,都还好。” 竹青的情绪似乎突然低落下来,说:“那就好。” 叶秉烛知道她的想法,她是觉得家里这个情况,纪向晚又是那种家庭,怕自己被人看不起罢了。 叶秉烛又说:“以后怎么样都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跟别的没关系,您不用担心,前几天还有公司来找我给他们干活呢,别的都是虚的,我能赚钱就行。” 竹青伸手想摸他的头,他就自己低了身子让她把手放上来,竹青静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 叶秉烛笑:“没受委屈,我挺好的,吃得好喝得好,小姨还经常给我送东西,吃都吃不完。” 竹青眼神又暗了暗,说:“以后工作了,能帮上忙的,就多帮帮你小姨,我们家都是多亏了她。” 叶秉烛点头:“我知道,都记着了。” 看到竹青精神好了起来,叶秉烛心情也忍不住放晴,纪向晚跟他打电话都能感觉到他就差哼歌了。 纪向晚刚刚忙完一个课题,躲在学校的植物园里给他打电话,那边的叶秉烛放了周末,晚饭叫了外卖,吃过就躺到了床上。 叶秉烛看他那边阳光正盛,算了算时间,问他:“吃午饭了吗?” 纪向晚说:“没呢,刚忙完。” 叶秉烛坐了起身:“快两点了吧你那边,赶紧去吃饭。” 纪向晚笑:“想你,你秀色可餐,我尝尝味。” “拉倒吧,”叶秉烛嗤笑,“我这个餐你是吃不到了——你下午还忙吗?” 纪向晚说:“暂时没有收到通知,应该能喘口气。” 他们随口说了几句,纪向晚就起身往公寓回,叶秉烛又问他:“你什么时候放假?” 纪向晚侧头看他:“得八月,差不多九月中旬开学。” 叶秉烛哦了一声。 纪向晚笑:“我还有点担心。” 叶秉烛看他:“担心什么?” 纪向晚放低了声音,凑近手机说:“怕要开学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哭着闹着不让走。” 叶秉烛处变不惊:“是吗?你还挺招小孩喜欢。” 纪向晚又说:“小朋友太可爱,哭的我招架不住怎么办?” 叶秉烛侧着头:“那你就把银行卡和密码都给他,然后躺平任欺负,效果应该可以。” 纪向晚笑了一声:“银行卡竟然也要来争宠?所以我觉得,打一顿屁股就老实了。” 叶秉烛白他一眼:“我觉得不行,人都哭了你还打,纪向晚你不是人。” 他们说着话纪向晚就到公寓了,问他:“你中午吃的什么?” 叶秉烛想了想:“椒麻鸡……嗯,外卖。” 纪向晚伸手开了空调,笑:“那我没法复制了,我不会做这个。” 叶秉烛突然从床上翻起身,说:“你去翻一翻,我上次给你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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