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办公室里电联客户,他也时常出去跑业务,所以也不常在公司里停留。不过看他每次出现在公司里都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王耀猜测他肯定和客户谈得不错。 可是几天后发生的一个可怕的变故,彻底毁了这一切。 出事的那天早上他和弗朗西斯在走廊上恰巧碰见,两个人还闲聊了几句,弗朗西斯说手上的单子已经有眉目了,应该很快就可以谈成了,但谁承想,当天下午他居然在伊丽莎白的办公室和其他两个组长大吵了一架,声音大到整条走廊都听得见,然后弗朗西斯像气疯了一样夺门而出。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在猜测,但没人知道。但在第二天部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伊丽莎白当众宣布取消弗朗西斯·波诺佛瓦的竞选部长资格,原因是他违反了公司的竞业协议。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一片哗然。王耀非常吃惊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右边的弗朗西斯,实际上不光是他,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统统诧异地把目光投向弗朗西斯。 那时,弗朗西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牙因为紧紧咬在一起而显得面部凸出两块,似乎是忍到了极限。 他也确实忍到极限,下一秒他一拍桌子,像弹簧似的跳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撒谎!没有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弗朗西斯指着坐在对面的两个组长,娜兹和瓦尔,大骂道。王耀注意到他垂下桌下的拳头猛地攥紧,气得浑身发抖。 “弗朗西斯,适可而止吧。证据昨天都摆出来让你看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那个叫娜兹的女组长轻笑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 “是啊,现在正开会呢。”瓦尔紧接着跟上,“而且海德莉微小姐又没说要开除你,就是取消竞选资格嘛,你也消消气。” “放屁!我为什么要为我没做过的事承担责任!你俩,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污蔑我!” 娜兹一下子不干了,也恼火地站起来:“嘿,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们是看你为公司奉献多年,一时鬼迷心窍的分上,才在大家面前给你留个面子,要我真把你干的那些脏事说出来,我怕你连这个公司都待不下去。” “我的脏事?”弗朗西斯两只手同时撑在桌子上,像是在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时间感到可气又可笑,“公司明文规定不让发生办公室恋情,你俩还不是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到底是谁鬼迷心窍?” “好了,都坐下说。” 女人刚要破口大骂,却被伊丽莎白打断,于是双方只能不甘心地坐回位置上。 这时,瓦尔笑了笑,对娜兹说:“别生气,我们这位做贼心虚的老前辈,现在就像一条疯狗一样,见谁都想咬一口,谁让我们讲了实话,挡了他升官的路呢。”说话的时候,瓦尔同时用余光一直观察前面伊丽莎白的脸色,见她没有打算制止的意思,于是立刻扭头看向怒不可遏的弗朗西斯,冲他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灿烂的笑容,接着口气温和地说:“本来我们都不希望把这件事捅出来,不过既然波诺佛瓦先生感到不满意,那我就代海德莉微小姐向各位说明一下情况。所谓‘违反竞业协议’具体来说,就是波诺佛瓦先生手里拿着一个订单,但同时向包括我们在内的三家公司问了的报价,这一点我们都有视频截图作证,打算选出报价最高的一个,捞一点儿油水。另外还要再和大家透露一下,在我们上次的组长会上,我和娜兹都打算想办法杀对手的价,唯独波诺佛瓦先生不同意,美其名曰‘公平竞争’,那时候我还自责过,觉得自己想阴招实在不体面,但谁想到,原来波诺佛瓦先生是另有一副算盘,本人更是一位妥妥的伪君子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如果弗朗西斯真的干这么不地道的事,那别说取消竞选资格了,就是直接开除都不为过。 而作为事件主角的弗朗西斯,在听过瓦尔这番不轻不重,却刀刀见血的污蔑,人却突然变得冷静下来,他沉声反问:“我在公司这么多年,要干这种缺德事早就干了,为什么偏偏挑这个节骨眼?而且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干?你以为改一改视频的时间、截两张照片就算证据了?你以为——” 瓦尔忽然手指着他的鼻子,厉声打断:“因为你缺钱!你的老婆孩子,还有你自己经营的小剧院,都等着你掏钱养!” 一听到“小剧院”三个字,弗朗西斯心一沉,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前方的伊丽莎白,但对方只是目视着前方,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道此刻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剧院的事?” “这我就没义务向你报备了吧,波诺佛瓦先生。” 其实就算他不说,弗朗西斯也猜到是谁了。在瓦尔提到自己的小剧院之前,弗朗西斯一直以为伊丽莎白是受到眼前这对狗男女的蛊惑才是非不辨,夺走了自己的竞选资格,但现在他看明白了,这不是污蔑,而是圈套。他上当了。 “还不承认吗?”娜兹冷笑一声。 所有的辩驳都没有意义了。弗朗西斯看着他们三个人,越想越觉得好笑,但同时体内又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在向上翻涌,这种悲伤的强度和深度恰好是这段时间喜悦的总和,他想哭,但真正展现在脸上的却是笑,一种痉挛性的笑,笑容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悲伤。他轻轻喘息了一下,肩膀也跟着颤了颤,两片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强烈又绝望的情绪就像下班时堵在十字路口的车流一样,把他的胸口塞得满满的。 “好,好……我认,我认……”弗朗西斯闭上眼睛,勉强点头。在他闭眼的瞬间,有一滴泪落了下来,王耀看见了,但他很快借一个抚摸自己脸颊的小动作抹去了它的存在,然后清了清嗓子,他再度从位置上站起来,环顾会议室一圈,郑重地向其他同事们说明,“各位,我承认是我的错,我接受处罚,自愿放弃竞争资格。抱歉,让大家失望了。”说完,他便拿起自己桌上的本子和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这时,伊丽莎白也站起身:“好了,没有别的事,大家也散会吧。”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王耀因为处于震惊中,所以动作慢了一些,而那时同组的辛迪也没走,当王耀正要起身时,他看到辛迪主动拦住了要出门的伊丽莎白,并把她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他表情生动,眉毛一扬一挫的,显然讲得很激动,伊丽莎白也跟着频频点头。再然后,辛迪又一脸兴奋地回到办公室,目标明确,直奔娜兹和瓦尔而去,三个人站在过道交谈了几句,娜兹倒是热情,两个人说笑的声音传遍了整间办公室,而瓦尔则站在一旁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聊到最后,他们似乎是谈拢了什么,辛迪主动向两位伸出手,分别握了握。 答案紧接着就被揭开。辛迪迈着自信的步伐,回到他们一组的工位,但没回自己位置上坐着,而是站在王耀和西蒙之间,抱着手臂,满脸写着“我有件好事要说,快来问我”,于是西蒙体贴地为这场对话开了头。 “辛迪,你刚干什么去了?” 辛迪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讲:“朋友们,我呢,现在有个好消息要说。”这时王耀不得不停下手里给客户还盘的活儿,转头看着他。“是这样的,波诺佛瓦先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虽然有些意想不到,但毕竟和我们无关,所以我刚已经和隔壁两个组的组长说好了,可以从我们组抽两个人调过去,一个名额已经定了,是我,剩下一个名额,你们谁想去啊?” “我,我想去。”西蒙率先举手,但又因为某种道德羞耻,而不敢把手举太高,只到自己脸颊附近,还隐隐有下降的趋势。 “你呢,王耀?”辛迪回头,给王耀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就算了。我没有一个人干两份活儿的本事,调过去也被其他组长嫌弃。” 辛迪一下子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于是换了一种更严肃的口吻,说道:“你想清楚了,现在可不是装圣人的时候,弗朗西斯已经没用了,你跟着他就是死路一条,刚才我也问海德莉微小姐了,以后这个组要塞进好几个实习生,难道你愿意和实习生共沉沦?况且,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干两份活儿?那是当时弗朗西斯忙不过来,逼着我做的。” “真的?” “真的。” 王耀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转头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儿,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说。 “得了得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搞得像我求你似的。”辛迪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西蒙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西蒙,你现在跟我去找一趟瓦尔,以后你就去他的组里,你知道的,瓦尔组的业绩向来排第二,我可没亏着你吧……”
待辛迪的声音越来越远,王耀再次从工位上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前面弗朗西斯的办公室,可是整整一下午,那里面都没有人走出来。 王耀心里一直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令他下定决心要向弗朗西斯问个明白,从以往来看,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极其冒犯人的,王耀不会做,但也许这件事的对象是弗朗西斯,是那个平日里严于律己,只有在得知升职的那个夜晚,才醉酒放肆了一把的弗朗西斯,是那个为了一个快死掉的剧院和自己可爱的女儿,而甘愿付出一生和一切的弗朗西斯……他怎么可能,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得到他想到的了啊! 王耀不理解,所以他要等,等到弗朗西斯出来给他个答案为止。 一直到晚上将近七点,弗朗西斯办公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王耀噌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个站在门口的面容疲惫的男人,刚要说点儿什么,却被对方打断:“进来吧,我知道你在等。”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王耀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问道。 弗朗西斯仰头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懒懒地指了一下电脑:“看监控。” “所以,你一直在看着我?” “是你一直在看着我!”弗朗西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埋怨道,“要不是你堵着门,我早一个小时就下班回家了。” 王耀委屈地低下头嘟囔:“谁让你不出来的,那还能怪我……” 弗朗西斯懒得和他掰扯这些,开门见山地说:“想问什么,抓紧问,半个小时后我准时要走。” “咳咳,那个,你现在怎么样?”其实他是想问白天那件事的,但不知道怎么出口就变成这句话了。 果然,法国男人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好,好得很,好到可以从埃菲尔铁塔上跳下来,变成蜘蛛侠飞到埃及金字塔上去。满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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