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壳公司”顾名思义,除了有个公司的壳,里面并没有任何实际业务,没有业务自然也不需要真的招募员工来坐班,所以办公室大小、布局和朝向于阿尔弗雷德而言都无所谓,所以他随便点了中规中矩的一间,让男人开始准备手续。 “在准备租赁手续之前,请您先填一下我们的申请表格。”说着,销售员又拿出一份表格,交到阿尔弗雷德手里,“只是一些常规的问题,不会涉及您的隐私,您可以放心。” 阿尔弗雷德接过表格,开始快速浏览一行行的问题,但在“租赁用途”这一栏目光顿住:“我要做什么生意,你们还需要过问?我以为塞浦路斯是个商业高度自由的国家。” “噢是这样,曾经我们对这一项的要求很宽松,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 “政府推出了许多限令。” 阿尔弗雷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审视这句话的真实性,直到对方顶不住压力,视线开始乱瞟时,才低头在“租赁用途”后写下了“中介”二字,然后把其他问题统统填完,反手将表格还给他。 男销售看了一遍表格,然后犹豫了一下,谨慎地提醒:“先生,我们是不允许任何违法活动的,这一点在稍后需要您签署的合同上也会体现。” “我知道了。去拿合同吧,我赶时间。”阿尔弗雷德敲了敲手表。 “好的,您稍等。” 男销售离开了会客室。虽然他嘴上说着“稍等”,但到他下一次出现已经足足花了一刻钟,那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男销售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 “抱歉先生,我们写字楼里的办公室已经租完了。” “租完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立时提了八度,把站在门边的男销售吓得身体一颤。 “是、是的先生,实在抱歉,您可以去别的写字楼再看看,现在时间还早……” “你放屁!”阿尔弗雷德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根本不相信这番鬼话。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紧抿嘴唇,健壮的身形像一座小山一样,极富压迫感地向对方一步一步走过去,“这不是真话,我不喜欢被人当白痴一样耍弄,那样我会很生气,所以你最好快点把合同拿出来。” 男销售被逼得缩在门和墙之间的夹角,但仍不改口:“抱、抱歉先生,真的、真的都租出去了。”说完他眼睛一闭,还以为会挨上一拳,但没想到对方的愤怒旋而化成一缕怪笑,倏然伸出手提起他的衣领,向旁边一丢,“好吧,那就让我们眼见为实,看看你们的办公室到底租出去多少吧。”说完,他带上墨镜,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先生!先生您不能上去!我们有隐私合同,您这么做违法!”男销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在后面追,而前台的小姐听到响动也跟着跑过来,伸出细长的胳膊想要阻拦阿尔弗雷德,但她和那位男销售加起来都不是阿尔弗雷德一个人的对手。他稍一用力,就甩开了二人的桎梏,自顾自从楼梯朝二楼走去。 “快,快打电话给老板。”男销售嘱咐完前台小姐,立刻追了上去。
“外卖服务——!谁订的外卖到了!”阿尔弗雷德一边在走廊里快步向前走,一边大声吆喝,走廊里回荡着他巨大的回音。每路过一个办公室他都会从玻璃窗里向里面探望观察,除了二层的几间精装修过,其余绝大部分的办公室里都是房门大敞,屋内桌椅堆叠,散乱地摆了一地,地面和四壁还是未装修的水泥,墙角只砸开了洞,却没走线,甚至连窗户上都挂着一片没擦干净的水泥点。如果只有一间如此,勉强可以说是还未开始装修,但要是连着四层都如此,说是没有猫腻都没人信。 走到第五层,连走廊都是没装修过的毛坯了。 “看来我这份外卖是送不出去了。因为这栋楼里压根没人啊……”阿尔弗雷德叉腰站在一间空屋子里,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间的采光真不错。嘿,我喜欢这间,就要它了。”这话当然是说给姗姗来迟又大汗淋漓跟过来的那名男销售。 这个男人像个怪物一样,连跑了五层楼,竟然还大气不喘地有心情继续指挥他。男销售忍着嗓子里的血腥味,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真的,真的……没有空房间……咳咳,请你立刻下去,咳咳——” 阿尔弗雷德歪了一下脑袋,懊恼地“啧”了一声,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照着男人嘴角来了一拳。男人吃痛大叫跌在地上,没等缓过劲又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拽着衣领给拖了起来,重重地甩在水泥墙上,紧接着一阵冷风袭来,又被掐住脖颈,呼吸变得困难。 阿尔弗雷德摘掉自己的墨镜,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本来不想动粗,可我的耐心快磨没了。告诉我,为什么临时变卦说不租了,嗯?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让你今天废一只手,对我来说就是一秒钟的事!” 他恐怖的威胁回荡在整个毛坯走廊上。 男销售的门牙被打掉了一颗,嘴里全是血,此时左手手腕已经被这个疯狂的男人扭出了怪异的弧度,令其痛得吱哇乱叫。他绝望又愤怒地大喊:“你最好把我松开!马上就会有人来,被他们抓到,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个洗钱犯!” “警察?” 男人挑衅地看着他:“比那更可怕。” 话音刚落,只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男人失声尖叫了一声,便痛昏过去了。怪力卸去,他软绵绵地倒在水泥地上。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待了。阿尔弗雷德恼火地又踢了那人一脚,一瞬间又有些后悔把事情搞得有点大。他跨过那具昏厥的“死尸”,本想坐电梯下楼,却发现电梯已经到达三楼了,于是他转身便朝另一边的安全通道跑去。当电梯抵达五楼时,他刚好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前后脚的工夫,他顺利与还未谋面的危险错开身。 在安全通道里,他一路狂奔,飞速冲到一楼。在开启一楼大门前,他紧贴着墙壁,先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目光仔细地将外面的情况观察了一遍,确认一楼没人(甚至连那位前台小姐都不在),便毫不犹豫推门出来,顺利通过大厅和写字楼大门。 刚走到街上,他一眼就看到门口新停的一辆黑色面包车,想必这就是现在正在搜寻他的那帮人的车。他并没有多作停留,重新戴上墨镜,跟在一个推婴儿车的母亲后面,低调融入人流中。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摆脱危险时,突然,一身黑色的西装挡在了他面前,紧接着还有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也围了过来。 糟糕! 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先生,打了人就想走,天底下可没这种好事。把你的墨镜摘掉,跟我们去上车谈谈吧。” 真该死。阿尔弗雷德心里暗骂,皱了皱眉头,无奈只能摘掉墨镜,转过身。只是他没想到此举竟引来对方的惊呼—— “阿尔弗雷德,怎么是你!” ----
第68章 浮冰之下
“老板,我回来了。” “他是谁?” “我朋友,以前认识的。” “来这儿做什么?” “做生意。” “美国人?” “英国人。” “你过来……”
那挺着肥肚子的男人冲另一位一招手,两个人头对头开始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阿尔弗雷德便觉得无趣,两只手插在兜里,转头打量起这家酒吧——或者称之为“洞穴”更恰当,进来前听本杰明简单介绍,这里以前是战争时期挖的防空洞,战争后被废弃,前两年才作为一家酒吧重新对外开放——它的外观呈半径三米左右的半圆形结构,从前面到后门一览无余,长度约莫二十多米,像极了电影《星际大战》里的场景(除了没有外星人),布置也极为简单,除了头顶用来防止塌方的纵横交错的金属支架,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酒吧被一段砖头阶梯分为两层,他所处的二楼算是雅座,有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白色金属镂丝的短屏风略作遮挡,而楼梯下占据整个酒吧最大面积的地方,就是普通档次的座位区,区域里的每个座位只有一张圆餐桌配两到四把椅子,且摆放凌乱,地上有深深浅浅的痕迹,显然平时没少被人拖来拽去。洞穴里的灯光以暗淡的黄色为主,除了位于大门附近的吧台用的是电灯,其余桌上都点的三指粗的蜡烛,整体偏昏暗,然而空气中却闻不到蜡烛燃烧的气息,也闻不到地下的潮湿味,此时他站在高处的雅座,甚至还能感受到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抚过一丝丝的凉意,看来通风系统做得不错。 这里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头顶的音乐小得几乎听不清。 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神游的注意力回归现实,转头看着身边那个戴着银边眼镜、长着一圈络腮胡的中年人——他是刚才对话的主角之一,也是自己的故交。 “怎么?”他问。 “没事了,我老板要和客人谈事,我们去楼下坐会儿。”本杰明沉声回答,然后引着他走到楼下靠近楼梯的座位,似乎这样更方便他听到楼上的指令。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你还做这一行。”阿尔弗雷德一边说,一边招手让服务生过来,“一杯威士忌。” “我感谢你还能把它称之为一个行当。”本杰明点了支烟,然后冲服务员摆摆手,什么都没要。男人的面部线条柔和,特别是当他低下头抖掉烟灰时,看起来像个布道的修士,但偏偏有一双凌厉深邃的眼睛,让人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我们有四五年没见过面了呵。”阿尔弗雷德说。 “差不多。” “那时候我们还在迈阿密……”阿尔弗雷德眯了眯眼睛,回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你还记得吗?我开车带你们爬上九十五号公路,开到高架桥上,俯瞰整个市区的夜景。那可真漂亮。” “记得。”本杰明抽了一口烟,又斜着嘴唇吐出来,“我听说发生那件事之后你就逃去了中国,后来又在伦敦的机场被抓住了,坐了一年多的牢。”他把抽到一半的烟搁在烟灰缸上:“你错过了他的葬礼。” 谈及此事,就像戳中了阿尔弗雷德的暗伤,他的神色出现了些许不自然。在他现在生活的圈子里,已经没人再知道这桩往事秘辛,就连王耀也知之不详。今日被本杰明那么轻轻一提,那张模糊的脸庞一下子从记忆之海中被捞出来,他抓起威士忌酒杯就要一饮而尽,想就此打断脑海里那些不断闪回的片段。 “别一次喝那么多,”本杰明用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只让他喝了一口,“我知道你一直把他看作是父亲,但人死不能复生,坚强一点,你知道他走之前最希望看到你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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