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程文逸叙述中的人完全不同。 他想起程文逸那套自然的口吻,玩笑般地说着他们过去的事情。听到那句外号的解释时,隋烨怒火被顷刻点燃,他甚至以为程文逸是蓄意过来挑衅的,然而下一秒程文逸又自然而然地接上:“不过后来相处久了,都快忘了这个称呼怎么来的了,叫小布丁是觉得他可爱。” 隋烨明白自己无权涉足付斯怀的感情生活,短暂的生气也只是因为觉得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哪怕不是自己。 “点心好吃吗?”隋烨进门后突然问。 付斯怀有点意外地转头:“好吃。” “那你也只吃了两块。” 付斯怀似乎欲言又止,斟酌后再开口:“今天都没什么胃口。” 是个阴天,今晚没有月亮。隋烨洗漱完,发现付斯怀已经背朝自己躺在床上。 蒋元发来几条消息,隋烨挑着回复了,随后将手机搁在一旁,单膝跪在了床上。 “付斯怀。”他用极小的声音试探。 没有回应。 “付斯怀。”他又叫了一句。 依旧没有回应。 隋烨笑了笑,关了灯躺上床。在黑暗中,头一寸一寸向着枕边人挪去,直到真的快要贴到脊柱时,又倏然骤停。 如果放手的话,这可能是自己跟他同床共枕的最后几夜,也许此刻也是他们余生最近的距离。 隋烨深深吸了一口气,怀揣着最大的不舍闭了眼。 如果人类的听觉再灵敏一点,隋烨应该能听见付斯怀睫毛扇动的声音,还有急速的心跳。 付斯怀已经盯了窗沿十来分钟。 隋烨长而缓慢的呼吸就在身后,付斯怀忽然觉得自己眼角有些凉意,垂在一旁的手指抹了上去,沾上一点湿润。原来月光也是刺眼的。 这一晚上付斯怀睡睡醒醒,一直反复,直到天色渐亮,他再也睡不着,起身去冲了个澡。 今天是婚礼,他得换上殷谣替他挑的衣服。 一种奇怪的冲动,换完衣服后他在镜子面前停留了一段时间,仔细打量自己的身型五官,脸上沾了水珠,又将水珠擦去后继续观察,最终得出结论是不怎么样,这件衣服依旧不适合自己。 付斯怀及时停止了这一诡异行为,准备将头发擦干,只是连上电源后发现吹风怎么也打不开,他仔细读了一遍工具书,全是含专业术语的英文,只能作罢。 刚出房间,发现隋烨也早醒,卧躺在床上问:“怎么不吹头发?” “坏了。” 隋烨停顿了两秒,下床去查看,不知道拨动了什么按钮,几秒后又听见了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调错档了,”他解释着,但却没将吹风机递过来,“我替你吹吧。” 付斯怀一怔。 隋烨却直接将他按在床上坐着,自动操作了起来。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次都抓起大量发丝,配合着带有暖意的风,付斯怀脖子上起了不被注意的疙瘩。 “我以前也老是不出头发出门,经常吹了风感冒,然后总是被我妈骂。”他突然开始说自己的事。 “看来你当时挺难管的,又是偷溜又是感冒。” “我小时候比现在还犟,当时要去哪里看展、想要什么签名海报,就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得到,”隋烨回忆着,“看上了售罄的碟片,也要花心思从别人那里买过来。” 付斯怀突然想起了之前一个插曲:“我记得你之前特别想拍一部片子,说有转机,拍成了吗?” 隋烨的手停了下,又顺畅操作起来:“估计没戏了。” “为什么?” “有些事情争取不来。” “所以你不拍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执着了,”隋烨的声音夹杂在其他声响中,“你觉得呢?” 付斯怀想了想:“想做就做呗。” “是吗?”头发基本干了,隋烨最后一抹,“可以了。” 付斯怀现在理解,这个圈子里的婚礼、葬礼等种种仪式,往往背后的交际才是重点。Angela结个婚,算上订婚那次,已经是第三场仪式。只是今天场面更为恢弘一些,交响乐队、几米长的裙摆以及夸张的布景,香槟顺着杯沿向下流动,Angela噙着泪说了“好”。 因为隋烨的身份,付斯怀坐了最靠近台前的一桌,阮存希依旧坐在对面,与周围人笑着低声攀谈;余光里程文逸在后面的位置,也同样跟许陵聊上了,付斯怀很快将目光收回来,不再关注那道方位。 毕竟是最后的仪式,嘉宾前所未有的多,菜品根本没吃到几口,敬酒者络绎不绝。身边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隋烨也喝了格外多的酒,中途被拉到另一侧不见了踪影。 这种场合里没有付斯怀的事儿,他安分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勺一勺挖着盘里的甜点。 一声脆响,是手上戒指擦碰到勺柄的声音,付斯怀出神了半刻,伸手将戒指摘了下来。 他的情感,是错误的、不合理的,哪怕除开自己身上那些枷锁,他与隋烨本质上也不是同一类人。 正当他以为他会这么坐到散场时,隋烨去而复返,突然坐到他身边:“我们要不要溜走?” 付斯怀有点愣:“你不怕他们发现了?” “今天人多,发现不了,”隋烨笃定地说,“再喝下去我怕我吐了。” 他俩避着人群,从一到侧门偷偷出去,杯盏交错的声音消失,周围变得无比安静。 “去哪儿?”付斯怀以为隋烨只是想散散步醒酒。 但隋烨却意外道:“我们走回酒店吧,就几公里。” 与上次步行不同,大概因为周末的缘故,路上人格外多。好几次经过繁杂的路口,隋烨都拉着他的手臂防止两人走散。 风吹过来的瞬间,付斯怀突然很想牵隋烨的手。 但也仅仅只是想法。 走到第二个路口时,付斯怀突然说:“隋烨,要不还是从这里打车吧?” 隋烨却没有回头,看着前方说:“灯熄了。” “什么?”付斯怀没听清。 “本来这条街的灯是最好看的,”隋烨声音忽近忽远,“没想到已经灭了。” 付斯怀随着他看向正前方,的确看到一排排不亮的挂灯。 “你说得对,”隋烨这个时候回头,“打车吧。” 隋烨喝酒没什么醉态,也不上脸,虽然表现得一切如常,但今晚来来回回的确喝了不少,回到房间就有点精神不支,衣服都没脱就躺上床。 付斯怀找服务生要了杯热的柠檬水,回来发现隋烨已经合上了双眼。他给隋烨松了领结,尝试想将他搬进床正中央,但隋烨实在是沉,两次都没能成功。 付斯怀只能勉强将他鞋子脱了,把双腿也抬上去,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之后付斯怀将柠檬水放在一旁,又拿了一条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 隋烨呼吸很重,一动不动。 就如同刚才牵手的心思,一些不正确的渴望也萌芽。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刻,四面安静,周遭无人,像是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付斯怀才能有这么一瞬短暂的冲动。 就算知道是有害的、错误的,也依旧存在的冲动。 付斯怀在一段虚伪的关系里,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对隋烨而言。自己的感情是注定畸形的,隋烨也更适合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温柔对象。但就算如此,这一刻也没关系。 因为这一刻是偷来的,只有自己清醒。 付斯怀想为自己姗姗而来的喜欢开一点特权,他俯下身,手指勾勒着对方面部轮廓,触感很新奇,温热而顺滑,他很想用其他地方也试试这样的温度,于是他的嘴唇轻轻触到了对方鼻尖,一点即止。 这就够了。 付斯怀毫无贪恋地起身,却被他以为熟睡的人握住了手腕。 “你在干嘛?”隋烨的声音足够轻微,却依旧低沉。 “我......确认你睡着没有。“付斯怀下意识撒谎。 即使在黑暗中,付斯怀也能看见对方如炬的目光,像一道锁链盯得他不能动弹。隋烨完全无视了他苍白的解释,右手用力又将付斯怀拉回了原位,两个人的鼻尖无意间擦过。 这样的距离,隋烨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膜,他又重复问:“你在干嘛?”
第三十二章 偷 酒的味道依旧很重,重到付斯怀不清楚隋烨是否清醒。 “我......”他尝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又接不下去,语言系统混乱,大脑里无论如何构造都组不成词语,张张合合又将嘴闭上了。 隋烨伸手强行将他嘴分开,拇指擦着付斯怀下唇,看上去是给了对方辩解时间,然而恶劣的举止又让付斯怀发不出声。 “你等,等一,下。”付斯怀再次尝试辩解,虽然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付斯怀头往后仰,意外地没察觉到阻力,与隋烨拉开了一段距离。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结束这个荒唐的时刻,他隐约看见隋烨笑了一下,然后骤然坐起身来。 与刚才不同,这次隋烨没有浅尝辄止。 亲吻,对曾经的付斯怀而言是一个概念性的词语,他明白这是亲密的举止,但很难理解唇齿想贴到底能传达什么。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没能明白原理,但却亲身印证了这个事实——他在发抖,在颤栗。他不清楚别人的亲吻是否也同现在这样混乱不堪。 到后来他觉得自己也醉了。酒精从隋烨的呼吸渗入他的血液。隋烨的手捏得他后颈很痛,他有一点过呼吸。隋烨的手一寸寸下移,他甚至忘了反抗。 “你知道......”付斯怀问。 你是清醒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隋烨停住了。他眯着眼睛,似醉非醉望着付斯怀,半晌躺下,用蛮力将付斯怀也带进怀里。他像一只动物,围绕着颈椎骨肆意嗅着,甚至用牙轻轻磨着。 久到付斯怀以为他真的要将自己吞吃入腹,后面的动静又突然停了。 直到呼吸声又趋于平稳,付斯怀意识到隋烨可能睡着了。于是他才蹑手蹑脚从隋烨怀里爬出来。室外零下的温度,付斯怀披着一张毛毯抽了两根烟,最终才缩回床边,在最边缘轻轻躺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知道是被痛醒的,不是失眠造成的伤痛,胃里有一股莫名的灼烧感,是很久没犯的老毛病,在这边饮食不规律又复发了。 意外的是隋烨清早已经站在窗边,正扣着大衣:“你怎么醒了?” 付斯怀忍着胃痛,装作平常地问:“你要出门?” “嗯,”隋烨点头,“Angela她妈昨晚喝多,高血压犯了,刚送医院,我爸妈都去了,我也去一趟。” “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隋烨否定了,“医院本来人就多,人也没多大事,我就去露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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