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路灯的光,温遂总觉得时舟南的脸色很苍白,没什么血色,但他等着时舟南用秦言来反驳他,结果时舟南却低声道:“抱歉。” 这实在不像时舟南的性格,温遂有点无名火,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秦言还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温遂把伞推了回去,冷声道:“你走吧。” 一旁的叶行安喝了点酒,也来了劲,开口就是:“今天晚上暴雨,山里封路,你不会早就算准了这个,笃定没办法赶你走吧?” 时舟南垂眸,再抬眼时眼神发狠,语气也是温遂之前熟悉的那样:“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这人……” 叶行安正欲发作,就被温遂皱着眉拦了下,“好了,别发酒疯。” “温遂。” 时舟南的伞从他手中滑落,整个人都在雨里,没一会儿浑身上下都淋湿了。 温遂眉头皱得更紧:“你也喝多了吗?” 时舟南却突兀地笑了笑,眼底猩红,上下半张脸完全是割裂的表情,明明在笑,看上去却满是悲伤。 这幅表情让温遂有些没由来的心慌,再加上时舟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祝你,前程似锦。” 一年前他也对温遂说过这样的话,温遂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时舟南整个人就突然向下倒去。 “哎!” 温遂刚想去扶,手刚碰到时舟南冰凉胳膊,就不受控制地失去重心向下倒去,温遂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全是淅沥的雨声,砸得他头脑发蒙。 温遂已经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被救护车带走,等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 时舟南被推去做了CT,秦言不放心,也跟着温遂一起来了,见他一副失了魂的样子,问:“温遂,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飞机。” “安毅,他从舞台上掉下来之后,有去做过检查么?”温遂反问。 安毅支支吾吾,半天才摇了摇头:“我让他去,他一直在忙招标的事情,别说检查了,动不动就在公司熬大夜…” “正好做个全面检查,不用太担心。”秦言的语气依旧很冷静,“他之前有晕倒过吗?” “没有,但是他之前一直在吃治头疼的药。” CT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急诊医生大步迈过来,“时舟南家属到了没有?他颅内有淤血,需要做手术,家属跟我来签字。” 医生的话一出,安毅和秦言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温遂不明所以,正僵着,就看到关杭急匆匆地从电梯口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我签。” 温遂愣住:“关杭?”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医生问。 关杭:“我是他的法律责任人,可以签字。” “病人没有直系亲属吗?” 关杭用余光扫了眼温遂,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好在医生没多说什么,在交代清楚事情之后,时舟南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关杭一回头,就看到温遂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安毅在这守着就行,温遂,你们回去休息吧。” 温遂的声音听不出太大的情绪:“他是因为我才进的手术室,我不在不合适。” “后续所有治疗费用由我们来出,需要什么直接联系我助理。”秦言对关杭说。 … 时舟南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AERX的队长,正在开全国巡演,一个个舞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旁边站着的是温遂,他也很清楚。 但时舟南知道这是一场梦,等他醒来之后,又要面对残酷无情的现实。 他不愿意醒来,直到耳边响起一声低低的“时舟南”。 熟悉的声音,混杂着消毒水的熟悉味道,时舟南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医生!医生!他醒了!”
第79章 安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舟南持续性地耳鸣,一只手撑着床才勉强坐起来,又听到了关杭的声音:“感觉怎么样?” 时舟南眨了眨眼,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没摸到,头还是疼得厉害, 手里被塞进一杯温热的水,时舟南寻着方向, 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疑惑:“周日晚上, 怎么了?” 浓烈的消毒水味提醒着时舟南身处何地,他按了按太阳穴, 再次看向周围, 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就算是晚上, 医院也不会一点光都没有。 实际上,医院里的灯光和往常一样冷色调, 冰凉得不带一丝感情。旁边的关杭看到他一直没聚焦的眼睛,仿佛意识到什么, 伸手到他眼前, 缓慢地晃了晃, 时舟南就仿佛没看到一样。 关杭触到火苗般收回了手,捂着嘴不敢作声, 可时舟南也已经反应过来,问道:“医院没停电,对吧。” “你别急,”关杭冷静下来, “安毅去叫医生了。” 没过多久,医生就赶过来, 大致检查后说:“你的颅内有瘀血,是不是会经常感到头疼头晕,有时候想吐?都是因为这个,微创手术之后,瘀血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但可能还有部分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失明,你待会再去做一次CT,出结果之后再叫我。” 时舟南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雨里,他看不见外面的天气,却闻得到空气里潮湿的泥土气息,听得见雨声。 “我晕了多长时间?”时舟南问。 “从进医院到现在,这是第三天,手术之后你又昏迷了两天,招标会因为暴雨延期了,你可以先好好休息。” “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时舟南抱着希望,因为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是温遂。 “废话,当然是救护车啊!”关杭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冒着暴雨把你送进的医院,幸好来得及时,要是晚了…呸呸呸。” “手术…是你签的字?” “嗯。” 时舟南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沉默许久后才问:“温遂呢?” “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医院,现在已经走了。周六的航班,现在估计已经落地了吧。” 时舟南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关杭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口酸胀生疼,像是被人重重碾过。 “好。”时舟南说道,“安毅,帮我约一下秦言吧。” “老板,你休息好再工作啊,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有话对他说,你约就行。” “秦老板给医院交代过,你一醒就联系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老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的确有一块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不过很小,等慢慢痊愈后就会恢复视力,暂时不用再动刀子,只不过医生也说不准时间,快则一两周,长就几个月,如果实在影响生活,再来开刀也不迟。 时舟南把安毅和关杭都打发走,留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所有感官都变得格外清晰,没办法用手机,就在脑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人病房的门被敲了敲,时舟南下意识以为是护士,可一抬头就闻到一股独特的、商业精英才会有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花香,和医院氛围格格不入。 “是我,秦言。”秦言放下花束,兀自保持着高傲的姿态站在床边,“医生把你的情况和我说过了,是因为想救温遂才会这样,你的医药费和后续需要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我知道这些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个心意,榕城的招标会,我们会尽全力帮你。” “不必了,秦总收好我的验伤报告,准备对周子见提起诉讼就好。” 秦言没反驳,只道:“上次在山庄,你的话还没说完。” “温遂已经出国了吗?”时舟南反复确认,“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不能告诉他。” 时舟南看不见秦言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和声音判断情绪,可回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半晌,他才听见秦言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道:“也没必要提他了吧。” 关于时舟南退圈的原因,网上有很多猜测,狗仔疯狂到不顾蹲局子的风险跟踪时舟南,发现他进出公司之后大做文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时舟南是因为要回去继承家业才退圈的。 可时舟南本人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面对这些风言风语也是置若罔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退圈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我在他手上的把柄,是我连夜出国去找温遂那天,被他带回家呆了一晚。当时警察还没去找周子见,他录了视频,特别清楚。” 秦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这算什么把柄?” 时舟南轻笑了一声,“温遂学舞蹈,以后要继续在聚光灯下生活,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再加上我是个公众人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要毁了。” “就因为这个?” “嗯。”时舟南看不见,但他听觉却变得很敏锐,他听见秦言的呼吸声以外还有一个呼吸声,听上去有些沉重。时舟南试探性地问:“秦总,你一个人来的吗?” 秦言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来一点异常,稀疏平常:“哦,我的助理也在。” 时舟南悬起的心又重重坠了下去,他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外面暴雨,温遂的航班顺利到达了吗?” “不劳时总关心了,走吧。”秦言说道。 随即响起的是高定皮鞋的声音,可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怎么,还不想走,打算留下来当护工?” 另一个脚步这才响起来,动作很轻,轻得让人琢磨不定,时舟南意识到什么,伸出手,凭着感觉在空中抓了一下,“温遂!” 没有抓到东西,可那脚步声果然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离开。 门口的秦言见状又走了回来,强调道:“你救了温遂,这件事情我们全家都很感激。可是一码归一码,也止步于感激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只有一点,温遂已经走了,不要再打扰他了。” 时舟南的手停在空中,缓缓垂下,“好,放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就留下时舟南一个人。 高级单人病房的隔音很好,一关上门,秦言就板着脸:“让你不来你非要来,你瞧这小子,还不死心。” 温遂透过磨砂玻璃往里望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人影,“他是因为我才摔成这样的,我应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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