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还要麻烦您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我过去一趟。” 家庭医生很快把医院地址发过来,楚谌直接买好了最近一趟去往多伦多的航班。接着他走回餐桌,尽量不露声色地说自己有急事,需要回北美一趟,吕家父母自然信他。吕妈妈心疼地同他拥抱道别,要他别太辛苦了。 走出屋子大门,楚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挂着羊绒外套的右手。从接电话知道吕懿出事开始,这只手就一直在发抖。 他紧紧掐住右手手腕,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踏进夜色中。 锡县西北边有一处著名的滑雪圣地,距离多伦多只需两个小时车程。 加大同那边的滑雪学校有合作活动,每年冬假和春假会安排一批有滑雪证的学生去辅助教学,可以获得部分薪酬以及实践学分。 春假时滑雪季已经快过去了,游客不多,时间不长,相对来说这是份轻松悠闲的工作,因此一直广受加大学生的追捧。 那天晚上,楚谌花了近10个小时才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时,清晨的阳光正从窗布的纤维中透过。吕懿还在睡,身子藏在被褥之下,左腿已经打好了石膏。 离开吕家后他就拨了吕懿的号码,语音提示关机了。下飞机后他又打了一次,依旧是关机。 这一路上他紧绷着一根弦,沉默地在航程中游离,直到见到吕懿的这一刻,才回了魂。 吕懿看起来状态不错。 睡相安稳,面色平和,除了唇色有些发白,整个人不见什么颓样。 相比起来熬了一夜眼下青灰的楚谌才像个病人。 他看了吕懿一会,才将外套搁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给吕懿掖了被子。视线一路向下,定格在他打着石膏被吊起来的腿上。 病号服的裤脚被撩到膝盖,露出的一截皮肤很干净,没什么血迹也没有污渍。石膏将吕懿整个小腿到脚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段前脚掌。 显然吕懿被人照顾得很好,想来或许是同学们帮了忙。很快楚谌就找到了答案——在石膏上有个不太明显的,用暖黄色荧光笔画的笑脸,边上写着“Thank u~”。 看起来是个女孩子的笔迹,花体字秀气可爱。 他立刻想到了冬天见到的那个金发女孩。 吕懿觉得脚上传来了不太一样的触感,半梦半醒间像是有根羽毛故意在逗他玩。 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脚趾,又想起来自己动不了,于是嘟囔着:“走开,别碰我。” 楚谌动作一滞,没挪开手。他把手背贴在吕懿露出的脚面上,想看他冷不冷,却发现自己的手更凉。 似乎就是这一下冰到了吕懿,让他觉得不舒服,睁开了眼。 “怎么来这么早……” 打到一半的哈欠和说到一半的话都在看清眼前人是楚谌后戛然而止,他立刻咽下了后半句话,切换到了中文:“哥,你怎么来了?” 吕懿略显惊慌的神色在楚谌看来有些扎眼。 楚谌移开了手,将手插进裤子口袋,用腿侧的体温温暖着无知觉的手指:“这家医院联系了家庭医生,医生就给我打了电话。怎么会扭伤的?还痛么?” “就不小心,避开游客摔的。不痛了,有止痛药的。”吕懿对于自己怎么受伤的不想多谈,很快把话题转到了楚谌身上:“直接从家里过来的么?累不累?其实你没必要……” 楚谌没有说话,绕回去提起衣服抖了一下,声音大得盖住了吕懿的话。他把外套重新放好,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查看手机里是否有未读信息。 吕懿再没脑子也反应过来他这是生气了,还没等开口说些什么,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嘿,该起床了!” 活泼靓丽的声线,引得楚谌抬头朝门口看去。 起先入目的是那头耀眼的金发,接着是清丽动人的面庞,白皙的皮肤和湛蓝的眼眸,这是个长相颇让人惊艳的白人女孩。 楚谌已经猜到她是谁了,的确挺漂亮的,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 “哥,这是我同学,艾琳。”吕懿的脸色不算好看,有些许窘迫,“艾琳,这是我……哥。” 艾琳见到病房里的陌生男子时愣了下,听完吕懿的介绍更是有一瞬间的滞顿,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向楚谌道歉:“初次见面,实在抱歉。我是这次的学生领队,Yi会受伤是为了保护我和另一位同学,让您担心了。” “不用道歉,这是一位男士应该做的。”楚谌站起身,对她微笑,“辛苦你们照顾他了,是我该说谢谢。” 艾琳听了这话,有些脸红,乖巧地站在另一边,朝吕懿瞟了一眼。 吕懿也正好看向她,对视后很快收回视线。 楚谌一言不发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很快,主治医生过来查房。检查问询完吕懿的状态后,楚谌同医生聊了几句昨天的具体情况及后续的养护。 医生说:“该庆幸他是个滑雪老手,摔倒时极大程度保护好了自己的身体,不然可能就要在手术室见了。” 楚谌道过谢,又跟着护士去预存了之后的住院费。回来后,病房里只剩吕懿一个人,小姑娘不见了。 “她回去了,今天雪场还有工作。”吕懿看出了楚谌的疑惑,适时开口。 楚谌点点头,继续坐回椅子上,左手捏着手机,抬眼看他。 吕懿:“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不想你来,只是怕你累。” “我不过来你准备瞒我多久?为什么出事了没有联系我?你上午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是清醒的,精神状态也足够你联系家人,但你没有,”楚谌不温不火地说完这句话,淡淡地看着他,情绪稳定且平静,“当时你在做什么?” 吕懿语塞了。 他皱着眉,像是很不能理解楚谌为什么会计较这些。他不想说原因,因为说了势必会引起又一场争吵,他看得出来楚谌一夜没睡,他不想再让楚谌有丁点的不开心。 “我错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吕懿勾着楚谌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晃了晃。 他承认错误的速度一直很快,快得让楚谌没脾气。 楚谌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点,但他很累了,额侧的神经突突直跳,痛得他发晕。 “我先睡会。”楚谌忽然凑近了,将吕懿按回床上躺着,贴得极近地说:“我的确很生气,睡醒再找你算账。” 吕懿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僵硬,他用力地推开了楚谌,在对方震愕的神情下干呕出声。
第十六章 他们在厨房僵持着。 吕懿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不喜欢楚谌的靠近,所以把人困在厨房角落里,胳膊撑在他肩侧的墙上,一副楚谌不说出个理由来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我从没说过这种话。”吕懿又强调了一遍,郑重其事。 楚谌当然知道他没说过。 吕懿从来没有面对面地同自己开诚布公地说“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之类的话,只是特别随性潇洒地想亲近就亲近,想疏远就疏远。 靠近就会呕吐,不再主动联系,不需要自己的爱。 以及骤然断崖的性。 这些在楚谌看来是不需要明说的。 因此当下这句话一出,楚谌并没有看他,也没有想要接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大门上,说道:“我吃完了。” 潜台词很明显:你该走了。 吕懿当然听懂了,看他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好像楚谌是个抛夫弃子的负心汉:“你和我待在一起这么难受么?同样是前任,为什么你愿意和凯布尔吃饭喝酒,喝醉了都行。而我约你这么多次,你没有一次愿意和我吃饭,还撒谎。” 他顿了顿,发出的声音像干涩的弦:“你就这么信任他?” “是,”楚谌大方承认,“他是我朋友,我自然信任他,并且他不会一次两次地侵犯我的隐私。但你不一样,吕懿,我和你做不了朋友。”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看向了吕懿的眼睛,在里头窥见了一丝受伤的情绪。 反击并没有让楚谌觉得痛快,反倒有些呼吸困难。 心里那些想法一下子就淡了,一片死水般的沉静。 没意思。 “回去吧。”他把人推开,走去空旷的客厅呼吸渴求已久的新鲜空气。 客厅很干净,有一股室内香氛的味道,舒缓了楚谌一早上就没松懈下来过的神经。脚边垃圾桶的袋子是新换上的,里头没有别的垃圾,只有他早饭前不太冷静而丢进去的玩具。 有点可惜。 要再买个新的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就算吕懿看过了摸过了又怎么样呢?适应新事物的过程总会有些磕磕绊绊,一定不如老的用起来舒服。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适应期的艰涩。 真是事事不如意。 身后的吕懿并没有按照楚谌希望的那样离开,而是跟着走出厨房,看他沉默的背影,以及他低头盯着垃圾桶沉思的侧脸。 接着他开口说了一句让楚谌三观震颤的话。 “什么?你再说一遍。”楚谌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否则吕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给你买个一样的回来。”吕懿以为楚谌是真的听不清,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认真的语气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来拍照识图下单。 那边的楚谌已经气到发笑。 吕懿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小时候乖巧绅士,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年纪越大,这风度越像是被狗吃了。 他瞬间想到了酒店套房里的女士,以及多年前的金发小天使。 哦,是了。 可能这玩意儿并不是被狗吃了,而是有特定的释放对象,释放条件为喜欢或爱。所以无法用在自己身上,对自己无效。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不管清晨的楼道里是否有邻居听见,指着门外几步远的电梯说:“滚出去。” 吕懿总是在事情变得糟糕时才意识到楚谌生气了。 他尝试解释:“抱歉,我只是不想再让你不开心。” 楚谌紧闭的唇线冷硬僵直,不为所动,沉默地指着门口。 这几年来吕懿被楚谌拒绝过无数次,但没有哪一次是如此直白且不留情面。 楚谌性格温和,从小到大都没对他说过什么狠话。哪怕是离婚那次,也只是短短地说了句“再见”而已。 吕懿不想就这么离开,他走过去拉住门把手,手指覆盖在楚谌的手指上,用力地握住。 “谌哥,先把门关上吧。” 楚谌不肯,两个人都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在门外,房门打成了一个大于六十度的角。 这个小区都是两梯四户的格局,没有连廊。边套是三室南北通透的大套,中间套是一室一厅双开间朝南的户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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