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宴厅,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但洗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又是雷亚特意邀请来的,就这样贸然离去不太礼貌。
他正纠结,正好文卡追了出来,打量了他一眼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我……”歌瑟犯难,随便编了个理由:
“我有个老朋友今天正好路过王城,多年不见了,我还想着去叙叙旧。哪想到跟洗礼宴撞上了,既然洗礼宴已经来过了,现在得赶下一场。”
听出他话里的离席意味,文卡颇有些惋惜,诚心挽留:“洗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能待到最后,好歹等仪式过去啊!这可是圣父亲自主持的仪式!”
他这么一说,歌瑟十分没有立场地……心动了。
宴厅里的喧哗已经退去,他甚至远远地便听见了一道声音,缓慢低沉地吟诵一段经文,抚人宁静,那是圣父的声音。
他动摇了,但一想到那位圣锡兰的使臣也在,动摇的心便一下子变得坚决。
——不是圣父没有魅力,是对暴露身份过于恐惧。
歌瑟默默在心间向圣父忏悔了一番,然后轻推文卡回去,一边说:“没办法,我朋友还在等我。真是抱歉,如果雷亚公爵问起的话,请替我回一句。”
“啊,好吧,那真可惜……”文卡无奈,但又急着回去参加洗礼,匆匆与歌瑟道别便转身返回宴厅了。
歌瑟缓了口气,抬起脚步往城堡外走。
那个圣锡兰使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他只是回想起便心有余悸。
但也知道,那人并不是认出了他,只是透过他的容貌想起了别的——毕竟他承袭了他母后的美貌,与阿芙娜王后长相相似。
即使知道自己不会被认出来,他也不敢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多待。
已经入夜了,他走出城堡,清新的晚风拂面吹过,涤荡开胸中的浊气,令人清醒。
他还记得自己下马车的位置,等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连一个马车夫都没有。此刻洗礼才刚开始,没谁想到就有人要离去了。
庄园又大,他自己徒步走出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况且他不识路。
歌瑟无奈,只能待在这里稍微等一等,祈求着一会儿就有人来。若是实在不行,他就只好返回城堡,偷偷揪一个仆人送自己出去。
天色半昏,浮现出夜的幽蓝,晚风带了凉意。
他感到无聊,伸手拍了拍一匹马儿的脑袋,马儿摇晃脑袋,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人。
他不会骑马,虽然许多圣锡兰贵族以骑狩作为爱好,但他从小身子娇弱,不敢这么折腾。
他在这片场地里漫无目的地踱步,想到今天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
先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见到了圣父,然后又撞上了圣锡兰的使臣,再然后自己被困在这里。
更何况今天还是洛蒂安舞会举办的时候,他得赶过去。一是要去碰碰运气,看看那个来与自己对接消息的人今天会不会来。
二是去见K。
他答应过K还会再见的。
郁金香幽香淡淡,他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方的花田出神。忽然响起马儿踏踏的声音,和车轮碾过的细微声响,由远及近。
他回神,转身去看,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跟前。
这辆马车跟庄园内的观光马车不同,是封闭式的私人马车。四角有水晶塔灯,车身侧面有十字架浮标,是教会的标志,一瞧便知道这马车的主人是位神职。
歌瑟正疑惑,车门打开,一只修美的手挑开了门帘,露出里面英俊不似凡人的男人。
“圣父?您……”歌瑟愕然,仰头看他:“您不是在主持洗礼么?”
“结束了。”
好快,这洗礼比他想象中的快。但为什么他在这里见到圣父,他并没有过于纠结,大概是圣父不想继续参见洗礼之后的宴会。
可是……
歌瑟干笑了笑:“圣父,现在没有出庄园的马车……”
所以您能不能带带我?我有点着急。
伽梵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他,开口:“去哪?”
“卡利斯顿教堂。那里离我家很近。”
“……上来吧。”
“感谢圣父!”
其实卡利斯顿教堂离洛蒂安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不能真的让圣父送他往洛蒂安去,也不能让圣父送他回家。
这辆马车光看外面还算低调,但内衬却截然不同,陡然变得奢华,用钻石和蓝宝石镶嵌,车厢尾部还有赤金雕塑,是一位男子捧着一颗燃烧的心的造型。
歌瑟不由得暗自赞叹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伽梵,他正阖着眼,卷翘的睫毛恰如细羽,金色头发柔软而有光泽。
朦朦胧胧地镀上一层光色,只要沾上光,他看上去永远那么神圣。
毫无瑕疵的容色,像被神主吻过一样。还有一身神性的气度,说他是神的代言人真的毫无错处。
歌瑟盯着他出神,感受到他一动不动的目光,伽梵忽然睁开了眼,将他的目光逮捕。
“……圣父,您……要去哪儿啊?方不方便送我?”目光相撞,在他的注视下,歌瑟没能坚持太久,索性菀菀一笑,从容而胡乱地扯些话。
“回圣殿,顺路。”
马车略有些颠簸,连光也随之摇曳,睫羽掩住眸底的神色,伽梵忽然问他:“萨维罗医院我曾经去过,不曾见过你。”
“我在萨维罗任职还不到两年,圣父也只是偶尔来为新生儿祈福,那时候我应该还没有来。”
这个问题早些时候他也向文卡解释过,他笑:“圣父下次来,肯定就能见到了。”
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闪烁,毫不掩饰内心的期待。但不知道为什么,伽梵竟在他的笑容中察觉了几分苦。
“没有家人在身边吗?”他放轻了声音。
歌瑟怔愣了一瞬,然后摇头:“没了,他们不在这里。”
“哦,你是从别的城镇来的?”
“我是异国人。”歌瑟不瞒他,国籍构不成秘密。
“圣锡兰人?”
歌瑟颔首。
卡利斯顿教堂又一次敲响了钟声,铿锵而深沉,警人心魄。
歌瑟侧身掀开一些侧窗的帘,窗外的景不断地向后过,马车载着他们向教堂靠近了,他已经看见卡利斯顿的格窗和塔楼的钟。
塔楼洪钟的指针近了八点,教堂又到了闭门的时间,教徒陆陆续续涌出。
他放下帘子,等八声钟响快要过去,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圣父,满怀虔诚。
“圣父,我可不可以……向您许个愿?”
向他许愿的人不计其数,在宗教普遍的土地上,教皇代表着神向人们传递圣音,无数人怀着心愿拜倒在他的脚下。
而歌瑟跟这些人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许愿都还要问他可不可以。
夜色渐浓,八声钟响完全散去,连飘荡的回声都融入了空气。
他动了动眉心,目光落在歌瑟身上,那双凝着自己的眼睛是那么美丽,像莹润的宝石散着微光,如花瓣般饱满的唇轻轻抿着,可爱,纯美无暇,令人不忍心拒绝。
伽梵微微敛眸,抬手褪去左手的手套,将手套放在一边,将手送到了这个蛊惑神使的年轻人跟前。
那只手很完美,跟他整个人一样,修美而白皙,指骨分明。
歌瑟明显惊喜了一下,整个人都像发着光,牵他的手贴在额前,微凉的手贴着额头的温热。
“愿神主和圣父保佑我能一直安稳地待在王城,只要无病无灾就好了。”
他的愿望很简单,只要现在的安稳生活不被打破就够了。好不容易从圣锡兰逃出来,只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求生,他不想再被打扰。
圣锡兰使臣的出现,让他感到不安。
所以他想许个愿。
他许完愿,马车也停了。伽梵将手收回来:“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歌瑟打开车门一步跳出去,站在门外跟他挥手,粲然一笑,连语气中也透着愉悦:“我很虔诚的。圣父,谢谢您,我先走了!”
他是真的赶时间,道别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车门没关,伽梵沉了一会儿,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是去洛蒂安的方向。
他主持完洗礼离席的时候遇见了文卡,文卡告诉他歌瑟要去见老朋友,但马车上歌瑟却说要回家。
最后却去了洛蒂安,在圣父面前也满嘴谎话。
但又真诚得不可思议。
那只褪去手套的手抬至耳边,将黑十字耳坠摘了下来——这是教皇的坠饰,不能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自然也包括K。 ----
第4章 chapter 4
夜色逐渐浓郁,舞场欢腾,灯色摇曳,一支一支的舞曲随着时间更换。
歌瑟抬手抵了一下自己面上掩着的面具,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游走在舞厅人群之中,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人打量。
舞厅中人来人往,他细致地观察了一圈,好像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不仅没有来递消息的人,连K也没有来。
他有些气馁,正打算去找个地儿坐,忽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他一边肩膀。力道不轻,他心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摸上自己大腿上的腿环。
他回头,却见拦住自己的是一个留有络腮胡的男子,戴着的面具边上别着黑色羽毛。
男子低声对他说:“圣光永存,我愿代表神主赐予你真理。”
歌瑟眼前一亮,同样压低声音道:“是我,舒尔文先生的学生。”
这个舒尔文先生派来向他传递消息的人,兜兜转转地总算找到了,歌瑟暗自舒了口气,但又想到这消息可能对自己不利,又重新紧张起来。
“我是艾斯曼,舒尔文的老友。”艾斯曼找到人,显然也松了口气,拉他往舞厅角落的一张酒桌走。
一边说道:“找到你真是不容易,但舒尔文托我一定要找到你,这次的信息对你很重要。”
两人坐下,歌瑟将酒杯搁在桌面,凝神细听。
“您也知道,圣锡兰在两年前更替了王室。如今最近动荡不断,国势衰弱,那些支持旧王室的贵族不满新王室,新王派和旧王派对立,局势真是太紧张了。”
两年前,圣锡兰的王室被屠杀殆尽,当朝宰相科莫罗成为新的国王,称新王室。
但科莫罗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许多旧贵族并不拥护他,为此还引发了许多流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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