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听到这话,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被祁迹扇了一巴掌后脑勺,让他拍摄的时候不要带入私人情感。 但其实祁迹心里也挺生气的,明明就是一个可以变得正常的孩子,为什么他的父母非要嫌弃他曾经有过心脏病呢?又不是治不好了? 那边时与安缓缓吐出一口气。 “其实你们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对吧。”时与安直视产妇的眼睛。 “你们其实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自己又下定不了决心,所以想找各种各样的医生来帮你们做这个残忍的决定。” 产妇紧抿了嘴唇,脸色略白地避开时与安过于洞穿人心的目光。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你们心里自有决断。” 时与安又转向那位刚放下手机的父亲。 “但不论你们的选择是什么,请对你们的选择负责。”
第9章 自白 今天的拍摄收工之后,大家都在讨论最后来的这对夫妇。 毛桃天生对情感敏感又碎嘴,已经义愤填膺地在那边吐槽半小时了。 “都说了孩子就是正常孩子,一点毛病没有,就是嫌弃他,非不要他。” 胖子也看不下去了,唏嘘道:“可见人之间的参差,有些父母散尽家财也要挽救孩子的生命,有些父母因为孩子带有一点先天的缺憾就想要放弃一个生命。” 时与安坐完诊之后就一直很沉默,他本来就冷脸话少,但现在的气氛明显更加低沉。 连祁迹都不骚了,难得当了会正经人,跟着胖子他们一起收拾机器,等把胖子他们送上车之后,祁迹一个人重新折返回来。 时与安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没有晚班,正在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东西。 祁迹晃悠进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开心了,就想让别人也开心开心。 不开心的时医生背对着门换衣服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侧穿过,从衣架上拿下了那把被精心对待的雨伞。 “哟,在这儿呢,白天都没注意,时医生藏得真好。” 时与安回头,祁迹就站在他身后一个身位的地方,绕过他身体拿着伞的手像是环抱着他,在他和墙角之间隔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时与安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退无可退的意思,他不好意思转身,但是用背对着人家也不是他的风度,正有些左右为难,只听祁迹轻佻的嗓音带着笑意道:“时医生,你这样背对着我,这腰线,这长腿,我很难不多想啊。” 尾音拖得老长,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话。 时与安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体面对祁迹,耳尖明明微红,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时与安没有看祁迹,眼睛坚定地直视远方,表情坚毅地像要去英勇就义。 “哪种玩笑啊时医生,我没说什么吧,我只是想说我很难不多想你对我可能有意见。”祁迹笑嘻嘻没个正型。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反问。 “不是吧不是吧,时医生你不会想歪了吧?” 祁迹又凑近了时与安一些,直视着时与安的眼睛道:“时医生,大白天的,脑子里别老装些不正经的东西,多有伤风化啊”。 时与安脸色冷得要死,嘴角紧抿,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祁迹说得就地撅过去。 祁迹乐得要死,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稍稍后退两步,拉开了与时与安之间的距离,那一刻他能明显从时与安的微动作中感受到了“如释重负”四个大字。 他歪头思考两秒,觉得这么拒他于千里之外可不行。 “时医生,这伞你隔了这么多天才给我还回来,还是我自己找上门要的,于情于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我后来发你消息你可从来没回过我,你这……不太礼貌吧。” 祁迹这倒是没说假话,他加上时与安之后,自认为十分进退有度地只调戏了时与安一句,没想到时医生脸皮比纸还薄。后来祁迹再发消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时与安的对话框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出现过。 不过他确实没有跟时与安在微信上说过要来拍摄的事,当时就是抱着逗他的心思故意瞒着不说,而现在逗着逗着,像是把自己先逗成了一只倒贴上门的舔狗,而对方就是那不解风情的犟种,祁迹的胜负欲都快被挑起来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被这么彻底地无视过。 于是,祁迹挑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堵在了不回消息的时医生面前,想要个说法。 “抱歉,我……太忙了。” 从他的面部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但两只手却下意识从衣服口袋里拿了出来,笔直垂在身体两侧,像一个罚站的小学生。 “没事,谁让我大度呢,不跟你计较。” 祁迹右手撑着长柄伞,拿着伞支在地上转了一圈。 “但是时医生,于情于理你是不是也该请我吃个饭啊?” 祁迹眯着一双颇具风情的狐狸眼瞥了时与安一眼,眼见着时与安眉头一皱想要拒绝,祁迹赶紧续道:“你看我们现在既是相亲对象,又是合作伙伴,这种缘分多难得,如果这份缘分被好好对待的话,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产生第三种关系,你不期待吗时医生,反正我挺期待的……你看我也三十了,正经恋爱就谈过一段,正经遇到的好人就你一个,正经……” “请。” 时与安忍无可忍地打断。 “我请。” “好嘞哥,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迟了要等位了。” 祁迹十分自然顺手地替时与安拿过包,右手提溜着那把伞就往外走,留下额角青筋疯狂跳动的时与安站在原地抚上额角。 他们坐的祁迹的车一起去的日料店,这家日料店祁迹听闻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来,这些正好,带想追的人去想去的店,得劲儿。 店里环境不错,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个单间,里头是榻榻米,中间一张低矮的桌板,环境清幽。 两人坐定,一时无话。 时与安自然是憋不出话,至于祁迹,纯属就是因为他瞅着时与安好看,觉得就这么静静欣赏着也很养眼,一时不忍心打破这个时刻。 但眼看着时与安一杯、两杯、三杯茶下肚,还想要续上第四杯,祁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伸手虚虚盖住了时与安的茶杯,无奈道:“时医生,不至于这么渴吧,我这可没有三杯不过岗的规矩啊”。 时与安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比较有事可做才不停喝水,听见祁迹挑明了,也只能瘫着张冷脸嘴硬道:“茶水好喝。” “嗯嗯嗯,知道茶水好喝。” 祁迹赶紧伸手把时与安的杯子拿远了,不走心道:“下次给你买一缸。” 。 祁迹心想,这祖宗,比他弟还令他费心。说起他弟……祁迹良心大发地想起了正事。 “时医生,我想让祁风到仁心继续进行治疗,就由你来做主治,可以吗?” 时与安点点头。 “可以,让他到仁心再重新做一套系统的检查,我也需要拿到他最新的身体数据,才好做判断。” “嗯,你找个时间给我开个单子,我带他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关于转运的那个孩子,我们也想拍摄整个转运的过程,可以吗?” 时与安沉吟一会道:“应该没问题,我和唐医生打算明天中午出发,后天回来,你们如果时间排的过来,可以跟我们一起。” “我们可以,本来拍摄你们的日常就需要把时间跟你们绑在一起,就是担心我们会影响孩子的转运。” “不影响,这个患儿的情况也比较典型,能被记录也是好事。”时与安说淡淡道。 时与安表情虽淡,但眼里却含着一股子温柔,看得祁迹心里一动。 “说起患者来,时医生,今天下午见完那个不想要孩子的父母之后,你好像一直不太高兴。”祁迹有些好奇地看向时与安,确认道:“我应该没有感觉错吧?” 时与安听闻有一阵沉默,半晌又有些无奈道:“这么明显吗?” 祁迹点点头:“很明显。” “果然,遇到这类事情心里就藏不住事儿了。”时与安摇摇头,嘴角坠着点苦笑。 这是在时与安身上很少看到的脆弱,通常他都用他的冷脸把自己伪装地无懈可击,旁人轻易发现不了他的情绪。 当然,祁迹除外,祁迹眼里时与安是透明的。 “你怎么了?”祁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医生,看惯了人生百态,早就百毒不侵了,不应该因为病人家属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时与安沉吟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不擅长跟人分享,也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 但似乎是这里的环境过于安静,以至于他和祁迹之间近乎于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平和的氛围,又或者是祁迹这个人跟他不过两面之缘,但是又好像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不知怎么的,反正让他有了一种浅尝辄止的倾诉欲。 “你说的没错,其实遇到大部分情况,我不会这样的。”时与安安静道。 “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只有碰到特定的事件的时候,这种情绪才会被唤醒。” “所以今天那对夫妇,让你想起了什么是吗?”祁迹有些试探道。 下一秒他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问多了,现在的时与安不在一个非常冷静的状态,这是个心理防线出现漏洞的时刻。但是他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想要多了解时与安一点,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问的时候,只听时与安续道:“我就是觉得,生而不养还不如不生”。 祁迹抬头看向时与安,对面的人正正色望着他。 “都是被抛弃,但前者对于孩子来说,要遭受的会多得多,如果从一开始就斩断一切,其实也是对父母和孩子双方的一种救赎。” “但不可否认的是,抛弃就是抛弃,这是无可辩驳的客观事实,而这个事实令我感到难过。” “我庆幸于他们提早放弃了这个生命,又生气他们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一个生命,所以我的难过其实是矛盾的结合体,是需要通过我自行消化调节的情绪,你其实不用在意。” 时与安很少那么长说完一段话,但说完却没有得到祁迹立刻的回复,他看向祁迹,发现对方正皱眉看向他。 “时医生。” 祁迹难得沉默了一阵之后,带了点不确定的意味开口:“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点?”
第10章 路过心荒 这话乍一听可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有些不礼貌了。 时与安听到祁迹这么说,内心霎时更添一层阴霾。他想,果然不应该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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