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过玄关,便和抱着厚衣服从二楼下来的吴叔打了个照面,“言洲回来了?” 李言洲微笑点了个头,看向吴叔怀里的衣服,“嗯,给言屿的?” “是啊,他在落地窗那里看书,晚上降温了,怕他着凉。”吴叔道。 “我拿过去吧,您去跟家里阿姨说一声,可以吃饭了。”李言洲伸手接过衣服,同吴叔交代。 吴叔连连应着,“行行,言屿那孩子也等你好久了,我去厨房看看菜冷没。” 在抽烟的时间里,外面的自然光又暗了许多,现在看书若不拿近,基本看不到几个字。李言洲看见落地窗前,坐在轮椅上消瘦的身影,打开了一楼的零散的几盏落地灯,全都调成最微弱的光亮。 这栋别墅里不需要过于明晰的视线,只要能有处光源让人行走时不会摔倒就行。 李言屿感受到周围的光,转头就看到李言洲,脸上的笑意逐渐转浓。 李言洲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下,帮他披好衣服,最后捏了捏他的手,触及到的冰凉让李言洲不由得皱眉,“不是告诉你,天冷了,看书去壁炉那里看吗?” 他说完便要抽手站起来,打算把人往屋里推一推,结果手抽到一半,却被李言屿用双手握住,“我从小手就凉,你不是是说我们刚好互补吗?” 李言洲顿了一下,这时才抬头,回家后第一次看向李言屿的脸。逃避心理使然,李言洲的双目只敢对上李言屿的右眼,那里盛着热烈情绪的视线让人忽视不得,黝黑的眸子深邃又深情,再添上几分笑意,让被注视的人迫不及待想要回应,像极了几年前的那双浅瞳。 李言洲心脏一疼,眉头皱得更深。 与此同时,李言屿的笑意也僵在脸上,他推了一下李言洲,条件反射地去遮自己的左脸。 李言洲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态,当他带着懊恼回神的时候,正巧听到李言屿说:“好丑。” 浑身的肌肉瞬间拧紧,李言洲稳住情绪伸手去扳李言洲紧紧盖在脸上的左手。李言屿反抗,挣扎几个来回,始终是不敌李言洲的手劲,红着眼眶,任李言洲把他的双手包起来。 李言洲一边给他暖手,一边喊他的名字:“言屿。” 过了好一会儿,李言屿才憋住眼泪,鼻音浓浓地应了一声“嗯”。 “没人觉得你不好看。你要是怕面对,我们就再去做修复,刚刚的事我道歉,但我是因为太累了才走的神,你不要在我面前遮住它,好吗?” 说这话时,李言洲不肯让李言屿躲避他的目光,李言屿就算平时表现得再无所谓,可没人不在意自己的脸。 李言屿沉浸在情绪里不肯点头,李言洲感觉他的手已经回温,便站起身,将人抱住,把头揽到胸口,用手轻轻地抚着他左脸的疤痕,从额心一直抚到耳下,凸起并不平滑的手感让李言洲每抚摸几寸都会滚动喉结,咽下属于那几寸的愧疚与心疼。 以前李言屿睡着的时候也就不提了,现在李言屿醒了,那双眸子有了灵动,李言洲每次面对他,心脏都悸得不行。可他不能允许自己逃避,他知道李言屿早就把他看成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餐厅传来吴叔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应,李言洲还是一点一点地安抚着怀里的人,直到吴叔又间断地催了好几声,感受到李言屿终于点了头,他才推着轮椅,带人去到餐桌。 洗完澡去房间里看李言屿,他刚打完电话,一位护工准备给他做睡前按摩。李言洲走到床边,在沙发椅上坐下,随口一问:“现在能走多久了?” “今天走走停停,加起来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护工说。 李言洲难得地笑起来,“进步很大啊。” 饭前的事翻过篇,李言屿现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跟李言洲分享了很多这几天他在家里做的事,看了的几本书、很喜欢的作家、花园里没有谢的花、捡起来夹在书里的几片枯叶,阿姨教他做的小甜品......有种越说越高兴劲儿。 李言洲久违地听到李言屿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看着他一会儿说一会儿比划,比刚才的心态好了不少,李言洲也逐渐放松。 其实李言屿在十多岁的时候,曾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非常抗拒与外界交流,就算受到伤害也不叫不喊。李言洲那会儿在外省读书,放假回家后,才知道李言屿的情况,他去找他爸李西渊质问,那是父子俩第一次对对方动手。 四个多月前,李言洲带李言屿去国外治疗,他心里是忐忑的,从小的相处,让李言洲很了解李言屿的心理状况,李言屿醒来面对自己脸会发生什么,他不敢预估。 所以看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很乐观的李言屿,他是真的很欣慰......尽管还没有主动提过李西渊。 “对了,刚刚跟姜随打电话,他说等我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带我去D国玩,你到时候可以一起吗?”李言屿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期待地看向李言洲。 “可以。”李言洲立刻就答。 李言屿的笑容更加明朗了。 另一边热闹的杀青宴上,姜随说完“再见”挂掉电话,脸上荡漾的笑意久久都没散,同桌吃饭的艺人调侃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他一愣,连连摆手,酒还没下肚,脸就先红透。 唐一羽听见调侃看向姜随,刚好看到后者的视线略过自己。 杀青宴时间长,唐一羽虽不喝酒却也不好提前离场,和剧组的演员前辈们闲聊。最后散场的时候,唐一羽有心和姜随告别,但走到门口,姜随忙于和各种剧组工作人员招手道谢,商务车一到便转身上车,没跟唐一羽说再见,也没给唐一羽时间。 姜随突然的生疏是从跨年夜唐一羽回剧组开始,那晚唐一羽在剧组群发的红包,每人都有,可第二天唐一羽收到系统退款,发现只有姜随没领。后来新年开工,姜随工作时很敬业,但下戏后却不会像之前一样粘着唐一羽,两人私下再没有交集。 以前唐一羽会很在意地去处理这种突然冷淡下来的人际关系,但近几年在李言洲身上耗了太多精力,他累了,他不知道姜随突然不和他来往的具体原因,但大概猜得到和李言洲有关。 唐一羽望着远去的商务车长叹一口气,太累了。 手机日程提醒在回酒店的路上响起,特定的铃声让唐一羽头脑瞬间清醒,他没有去看手机屏幕,反扣住它,看向窗外飞速溜走的城市风景。 “生日快乐。” 刚到零点,1月17号,李言屿环住躺在他身侧人的腰,贴近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在那人后颈上留下一个吻,脸颊感受着后背切实存在的温度,满足地闭上双眼。 ---- 晚安,谢谢。
第十九章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大场景早已模糊,只有一些特殊的小细节能帮人大概回忆起那天跟着大人们,走进满是孩童嬉戏追逐的小花园时,第一眼看见的小男孩。 不远处是成堆的孩童在聚集玩闹,只有那位男孩落单,孤零零地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好像自己给自己竖起一层屏障。李言洲记得自己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埋头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李言洲知道五岁的自己先是不礼貌地、一言不发地打量了男孩一番,随后才从兜里摸出每天都会带上的一根原味棒棒糖,摊手送给男孩。 相较于他的主动,男孩显然很怕生,但面对极具诱惑力的棒棒糖,踌躇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怯怯地说了谢谢。 顺利送出棒棒糖,五岁的李言洲笑起来,和男孩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回忆终止到这儿,身后的那道呼吸渐渐平稳,黑暗里李言洲睁开双眼,腰部被环住的半圈和一整个后背都烫得他睡不着。 一直认为李言屿性格含蓄,今晚的情况李言洲始料未及。 李言屿在病房醒过来后,怕他情绪不稳定,李言洲一直寸步不离,晚上起夜也是他在照顾。国外病房床小,只能一人睡一床,这倒没什么顾忌;回国后李言屿的腿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两人虽然说睡同一张床,却离很远,李言洲没想过会发生什么。 现在这下,确实被猝不及防地伤了脑筋。 李言屿这晚睡得很好,没有起夜,但李言洲却清醒到天亮。他六点多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到健身房做了简单训练,冲完澡下楼,一边喝咖啡一边回复昨晚收到的祝福消息。 很多人都给他发了消息,就连唐简也在八点发了一句场面问候,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唐家。圈内同事圈外朋友......划不到底的消息列表一片红色提醒标志,只有置顶的那位安安静静悬在最高顶。 李言洲目前人生所拥有的二十七次生日快乐,唐一羽参与了并实打实送到祝福的只有三次。其中有两次都在大学——唐一羽追他的时候和唐一羽跟他谈恋爱的时候。这之后,无论他李言洲的生日又多隆重,全世界有多少人为他这位大明星庆生,唐一羽都再没有正式过一次。 九点,李言屿在楼上做完康复训练才下来吃早餐。昨晚李言洲佯装睡着,没有回应李言屿,这时刚下楼,李言屿又同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我今天要出去,晚上不一定回来。”李言洲给李言屿盛好粥,推到他面前。 刚刚跟唐简联系说,姚致芬和唐一羽今天都要回家,新年唐家要聚一次,姚致芬念着李言洲今天生日,打算一起吃顿饭。 “今天生日也有很多工作吗?我记得你以前都会把生日当天空出来。” “不是工作。”李言洲简略地否认,稍微搅了两下浓稠的小米粥,舀进嘴里开始用餐,没有多解释的打算。 李言屿的笑容在脸上停滞了两秒,转而恢复平常,稍作思忖与他商量说:“能尽量回来吗?我下午想给你做蛋糕。” 李言洲停顿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我尽量。” 李言屿的笑容转瞬又恢复如常。 李言洲开车去老地点与唐简汇合,唐简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李言洲拉开副驾坐上去,摘下口罩墨镜,唐简瞥他一眼,开口:“我妈说从来没给你过过生日,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吃,下午你如果不忙,我们找个地方谈一下唐氏的事情,你之前出国联系不上,唐氏现在......” 李言洲偏头打断他,“下午很忙,晚上也是。” “......”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唐简耐着性子再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当面谈一下。” 闻言,李言洲转过视线,手肘撑在车窗,拳头虚握抵着太阳穴,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简说完好一会儿了都没有得到回答。 早习惯了李言洲动不动就闭嘴不谈的样子,以前有时间跟他耗,现在却不行。唐简不想再跟他在语言上推搡下去,轿车启动顺入车流后,不等李言洲的态度,他便尝试决定见面日期地说:“马上过年了,最迟这周就得谈下新的合作工厂,不然开春生产来不及,唐氏不能再缺这条产品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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