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老天听到少女的祈祷,一天去医院陪护病父时,恰好就在走廊上撞见了和刑济桉聊天的顾濡。刘思瑶立刻便紧张激动起来,磕磕巴巴地打招呼,然后,然后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但看着顾濡就是走不动脚步。 刑济桉问顾濡你吃过饭没有,要不我中午翘个班咱们去吃日料,医院不远的地方开了新店在打折。 顾濡摇了摇头,没那个时间和功夫坐下来慢慢品怀石龙吟。下午又得去一趟刑氏总部,刑济铎要开会,割让转移刑济恺的资产。顾濡其实没有什么投票权,反正刑济铎的就是他的,只是他要坐一个位置去听会议内容和观察反应。 刘思瑶在旁边听着,顿时就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回到病房里头。 “怎么又没时间?ECMO这单来的及时,给我们院起码多救活了三床的人呢。我哥又在给你找什么活儿干哪?” “没。你好好上班,等忙完这一阵就去。” 顾濡说完便要走,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声呼唤顾先生等一下。转过身,手里被塞了一只白色的纸袋,应该是吃的,上头还贴着一枚粉色的封口贴。 刘思瑶红着脸:“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您要是不嫌弃,中午垫垫肚子……” 顾濡想了想,工资发都发了,这应该算是自愿加班,说了声谢谢就收下了。 他这个人其实好睡好吃好做爱,但是一旦工作起来便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地废寝忘食,完全心无旁骛。心思全都在蒋家和刑家的这一本账上,到了以后刑济铎和苏玖都没在,更是没人督促着他吃东西,一路就到晚上散会了,胃部有些绞痛,才想起来这一茬。 刑济铎只好又差苏玖去给他买胃药和热食回来。桌面上那个白色的纸袋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拆开来一看是糯米点心,冷透了,不好消化,自然是不让顾濡吃的。只是刑济铎这人在港岛时候有细贵习惯,对于这些甜口点心还挺中意,便代替顾濡消灭了这一袋团子。 顾濡小口地啜饮着菜干咸骨粥,随口问:“好吃吗?新来的女佣做的。” 刑济铎用纸巾擦掉手上的糯米粉:“还可以吧。” 嗯,他说还可以,那其实就是好吃的意思。顾濡记下了。 记下了以后他就主动和刘思瑶说,假如方便的话可以做一些点心放在冰箱里,可以能把配方给贝阿姨那就更好。这一说便不得了,哪止得是每天变着花样儿地做,最后还直接往慧安公司送去了。 这下大家明里暗里地都知道,有个漂亮小姑娘在追他们的小顾总呢。 慧安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小顾总原来还和总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不要说关乎刑大老板了。多少人觉得年轻有位一表人才的顾总单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气场太冷难以接近,并且他自己看上去丝毫没有一点恋爱的意思。现在突然来了个刘思瑶,顾濡还破天荒地每天都收她送来的东西,全公司上下都津津有味地一副嫁女儿心态。 顾濡有些无奈,只能庆幸还好刑济铎最近似乎没有那样多闲情逸致在视察他每一个细节,否则大概又得折腾。 刘思瑶做的点心意外地很合那男人的胃口,每天从慧安下班后去总部,顾濡都给带过去,然后看着堂堂刑家的大家长一边签动辄千万的合同一边用蝴蝶酥下红茶。 前段时间开会的结果敲了下来,刑济恺那些有问题的东西一大半都被刑济铎收了回来,正交给顾濡一件一件地慢慢审。问题最大的是蒋家注册在境外的一些产业,最好是立刻就抽资断掉,但是这样势必会闹得不愉快,并且不在国内,还不是刑家自己的东西,他未必有这么长的手。 顾濡向刑济铎打听蒋家近期的动向,下周就要开完会了,势必蒋家会带着信息和资源回来。他希望刑济铎把他也带过去掺一杯羹,探一探对面的虚实。 刑济铎瞄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蒋家的人认识顾濡,只是除了蒋湘外应该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关系——这个落败了的女人还是十分规矩的,并没有把这种他人的家族秘辛嚼舌头宣扬出去。 果然,上头一散会,蒋家的人就神神秘秘地握着东西来了。刑济铎主动提起来作东招待,就在自己家里头,大家都是兄弟,关起门来开沙龙一样。顾濡不坐在客厅,待在一墙之隔的厨房里,穿着普通的白衣服系着围裙,黑绑带勒着一截腰。刑济铎都不想开这什么劳什子兄弟会,只想不早朝。 蒋南平现在带着一顶管外贸的乌纱帽,神神秘秘地叫他们都凑过来,说开放要持续扩大,政策是越来越偏重南边沿海这一整条的经济发展,七八个特区都准备要拍下来了。一旦弄起来了,金融流通飞快,不可能不从里面榨油水。 他把蒋家驻在国内外的企业全都甩出来,说准备做一个总领起来的大银行,发行虚拟货币,就像是比特币一样的,供给内外贸易更方便地进行,还能掺一脚炒外汇的事情。 懂了,这是要把他们都拉下水,投钱投资到这个金融机构里面。先有大财团进去了,产业也通用这类货币,才能有源源不断地人进来。不过就好像股市里头,都是马太效应,有钱人从一开始就是赚穷人和中产的钱的,最终什么虾米洄鱼都是要被这些座头鲸抹香鲸给滤着海水吃进去。 这场聚会,刑家出了两个人,老大刑济恺对这个提议很是兴致勃勃,然而刑济铎还是那副睡狮一样地状态倚在沙发里头抽烟。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假使不是顾濡留了心眼提前跟他提了蒋家不对,大概刑济铎也会觉得玩玩不错。 他瞥了一眼厨房,把手里的打火机合上又扣起,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顾濡低着头从厨房里走出来,给宾客端茶和点心,轮到刑济铎,感觉指尖被若有若无地捏了一下。他不出声,一直埋着脸以免被什么人注意到了,现下他只是一个男佣,一个会和雇主暗度陈仓调情的男佣。 刑济铎将杯子端起来,稍稍挪开一点,果然看见下头压着的纸条:还动不了。 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刑济恺肯定要跟着蒋南平进去,连带着估计还会带着另一部分家人的资产一起。并且如果蒋南平这条消息是真的,那么确实一个暴利的机会,错过了极其有可能就会被别人甩在后头。从面子上来讲,到这一地步,不说投多,真的一脚不沾,那作为刑家实在有一些小器。 因为怀疑了些底细,导致今晚这场讨论里刑济铎一直没怎么发言。实际上本来他就是子弟中寡言沉默地那一个,狼一样发作起来才凶悍得可怕。只是蒋南平拉出来这张千里江山图实在诱人,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跃跃欲试,且刑济铎再怎么说和蒋湘结过亲,和蒋南平真当过一家亲戚,大抵人都觉得应该是刑济恺那样已经要准备签字注资的模样才正常。 但蒋南平也知道,刑济恺虽然不是没钱,但刑家的家长终究还是刑济铎。他眼睛看着别人,话确实说给刑济铎旁敲侧击的:“……蒋湘?当然没,你想娶我妹妹,那也得先讨她的喜欢。怎么至少也要胜过济铎罢?” 刑济铎极其轻微地咧嘴笑了一下,还是不说话,把手里的烟头摁进手边的酒杯里熄灭——那是蒋南平的杯子。
第十四章 海苔肉松小贝 其实蒋南平还总是想着要叫刑济铎同妹妹复婚,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手上有着超乎想象的财富与权力。因此即便是蒋湘回了家,蒋家也总是要若有若无地摆着一副亲家的姿态,频频同刑家的人相处来往。 刑济铎年轻时叛逆锐利,在刚接受刑家产业,大刀阔斧清算改革那会儿也算是严苛,但不消多久他便开始变得深沉稳重。外人并不太多知晓刑家内部的事务,只得羡慕这望族给予他坚实的后盾,于是令他能够作为开拓者雄心勃勃地扩张事业版图。 刑济铎对于他家族的支持和领导确实叫人称赞羡慕的——这甚至连带着他对于蒋家的待遇,即便已经是前妻前亲家,但刑家每一年投给蒋家的钱并不在少。 这终归还是源于刑母对蒋湘中意,破门开窗道理总是不出错。她在的时候责怪她未能育下一男半女,然而确真离婚后,一见着姓顾的又要卷土重来,于是不消几个月便又想起蒋湘就算是个无用的花瓶,那总归还是比一个外来的玩物白白上位要好。 退一万步说,那如何也是蒋家的人,大千金和野妖精,怎么都是前者能互惠互利。蒋湘没有手段,不代表蒋家就没有。 于是这藕断丝连起来,终究两家还是断不了这样那样的联络。纵使刑济铎并不大参与这些私人感情流通,但他作为家主如何都有着要打发全家老小的责任。 前一段时间方抽调出来一批娱乐公司和酒店房产到顾濡那里去,假使现在又要阻着他们再去凑蒋家那一伙,大概又要起不小的矛盾。刑济铎便把这件事情拖着,假装不晓得一样,由着刑济恺带着其他人接连地把家底往里面填。 刑济桉对此颇有微词,因为蒋家这次的金融平台绝对是极大的机会,而二哥一直兴致缺缺的模样,看起来便会错失良机,最后极有可能便使他失去家长的地位。他主动同刑济铎提起,但他依旧是那样不甚上心的模样,仿佛刑济恺夺取并挥霍的不是他的钱,而他也不在乎这一整个刑家是昌盛还是落败。 没有办法,他只能同顾濡讲,顾濡总是通情达理得多,并且能把话说进刑济铎耳朵里的。 顾濡自然也会皱眉,但原因是在于刑济铎放任的态度。他甚至把慧安的事务都放下来,专心致志地为刑济铎查办蒋家的这件事情,自然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倒不是说对于蒋湘乃至蒋家有什么特别怨气,他在见着蒋湘的时候甚至非常坦然地叫过婶婶,只是顾濡不认为一桩已经分离的婚姻仍然需要刑济铎这样去养着蒋家。 在他看来,蒋刑两家的往来只是一桩不合算的买卖。 顾濡一面着手洗白刑济恺原有的产业,一面想从其中捉来一些蒋家的蹊跷——但前一任管理者的无能让他难以下手,蒋家自己内部的账目也不可能随意地就让外人得到。这件事情也难以让刑济铎到明面上头质问,但更重要的还是,刑济铎确实维持一路无所谓地高高挂起态度。 在顾濡重复地与他提起过两三回,但每一次都以滚到床榻上为结果后,他明白这件事情要么是刑济铎有自己的打算,要么是他真决定挥霍掉这一笔来让刑家割肉知疼。顾濡确凿笃定蒋南平的这个计划存在着问题,因此他并不担忧刑济恺会取代掉刑济铎的地位,但他自幼贫穷求生的经历使得他不那么赞同这种自损八千的断尾方法。 作为刑济铎……算了,顾濡并不太清楚他在刑济铎处究竟是什么地位,但无疑他已经习惯性地永远在计算使刑济铎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并且进行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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