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却发现李济州仅仅只是站起身眯眼看向那边,脚步自岿然不动,偏脸上表情晦暗如深,叫人难以捉摸,也不知是灯影晃的还是自己看花了眼。 “要不……上去帮个忙?”钟泊南试探道:“……挺漂亮一张脸,万一磕了碰了挂了彩,怪招人心疼的。” 丁承宇小心翼翼地插话进来:“我觉得……还是先帮忙报警比较稳妥。” 李济州绷着一张脸谁的话也没接,紧接着远处又砰地一下传来巨响,像是酒瓶炸开的爆裂声。 他瞳孔骤然紧缩,抬脚往前迈出一步,却又倏而顿住。 吧台旁,一道身影从对面卡座疾步跑过去,与同时出现的保安一起将那个闹事的醉汉降服,旋即又转身冲到白桦身旁,伸手想搭他的肩膀,却半路又缩了回去,只盯着面前人的脸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桦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家明,愣了愣,摇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陆家明松了口气,眼睛却仿佛黏在他身上,迟迟不肯撤离半分。 白桦偏头回避他的凝视,中途有意无意地往另一边卡座的方向暼过去。 陆家明又开口,语气严肃且正经,像在劝一个赌徒迷途知返:“白桦,事实摆在眼前,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吧?明明人就在对面坐着,他哪怕对你有一丁点的在意,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第二十一章 “疼不疼?” 右肩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掌摁住,陆家明不用回头都猜到是谁,他刚刚的那番话本就不止是说给白桦,更是说给李济州听的。游艇那次落了下风他认,回去痛定思痛,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给一个风流成性的渣男,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今晚来这儿,他本是做好了心理建树想等白桦下班后把人约出来单独聊聊的,腹稿都打了好几版,却没想到连老天爷都眷顾真心人,又叫他撞上醉汉闹事,有机会出手相助先刷一番好感度,顺便再拉踩一波情敌。 事态简直比来之前在颅内预演的还要顺利,一切稳中向好,陆家明不禁洋洋自得。 甚至想转身面带微笑地对手下败将say hi。 钟泊南对上陆家明扭头看过来的脸,硬生生打了个寒战:“……靠,你这什么表情,怪渗人的。” 竟然不是李济州,陆家明上扬的嘴角一敛,愣道:“……南哥?” 钟泊南抬臂勾住他的脖子曲肘往怀里一勒,附耳低语:“你小子,记吃不记打啊,上回游艇那事这么快就忘啦?你哥宁可得罪济州都要把你护着,你倒好,还贼心不死呢?” 陆家明竭力想从他的胳膊肘下挣脱出来,脸都憋红了,眼睛也一个劲儿地往旁处瞥,又被钟泊南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扳过脑袋,笑眯眯道:“明儿啊,不是我说,你连南哥我都刚不过,就别总想着胳膊拗大腿了……” 李济州迎面阔步走来,他高大挺拔自带气场,出现的瞬间连那位发酒疯的醉汉都被震慑住,求生欲很强地闭嘴哑了火,充斥在空气中闹哄哄杂乱无章的聒噪人声也配合地降低了分贝。 他在白桦正前方站定,顿了一息后抬手伸过来,越过对方的胳膊从后方吧台抽了张纸巾,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俩人近距离无声对视,头顶五光十色的灯光坠进彼此眼睛里,给情绪笼上一层纱,谁都没有先开口。 “出血了,擦擦。” 纸巾叠了一折递到眼前,白桦没吭声地接过来,小臂抬起,靠近胳膊肘的位置一枚约莫两厘米长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应该是方才酒瓶爆裂后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到的,很细小隐蔽,在酒吧昏暝幽暗光线下,不留心看几乎发现不了。 可偏偏李济州一眼就看见了。 他没有特异功能,也不比别人多长几只眼睛,不过是从白桦出现在吧台后到冲突发生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视线就未曾从对方身上移开过半分。 质地柔软的纸巾很快被鲜血洇透,白桦只简单擦拭两下,把脏掉的纸巾团成团捏进手心,抬眸再次看向李济州的瞬间听见他问:“疼不疼?” 任谁胳膊上被划一道血口子都不会无知无觉,白桦抿了下嘴诚实地说:“有一点。” 两人算下来应该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来往微信更是从未有过,这一刻彼此间的氛围却好像昨天才刚见了面,并且清晨还是从同一张床上相拥醒来,那么的旁若无人,自成结界。 手腕被抓住,李济州将他攥着的那团染血的纸巾抽走,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凌乱急促,酒吧经理姗姗来迟,上来先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是我们疏忽大意,让李少你——” “先不说这些,”李济州打断他的话,语气平和:“有急救药箱吗?” 经理一愣,目光移到白桦身上,顿时心领神会,点头道:“有的有的。”转身吩咐底下的人,“去,拿药箱过来。” 等待的当口儿,李济州终于将关注点放到那名醉汉身上,却也只是草草扫了对方一眼,抬手挥了挥,是对那位经理说的:“都散了吧,让他们该干吗干吗去。” 经理微一颔首,扭头对那几名保安道:“把人轰出去,以后云巅俱乐部拒不接待这位客人。” 轻飘飘的一句逐客令,却比直接扭送派出所还让人难堪。 醉汉面如土色,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为自己开脱,下一秒便被保安架起胳膊往门口拎,沿途不少人窃窃私语着对其指指点点,俱乐部设有门槛,能来这里的大多是生意场上抑或社交局里的熟脸,他这一遭,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几步之外,钟泊南一肘架在陆家明肩膀上咧着嘴看戏,那小子已然不再挣扎,目光呆滞地盯着不远处那两个人,心情一落千丈。 那种感觉说不上怎么形容,用煮熟的鸭子飞了来作比并不合适,就好像什么呢,他闯进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里妄图掌控全局,费劲巴拉地一通折腾,等真正的主人公到场聚光灯一打,笼在暗处泯然于众的他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看到没有?”钟泊南还在旁边无情补刀:“别说你了,对上李济州,连你哥过来都得认怂。明儿啊,听南哥一句劝,别老想着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么大片森林呢,咱多换几棵试试。” “……” 旁边冷不丁响起一声弱弱的:“钟少……” 钟泊南回头瞧见丁承宇,一拍脑门,忘了这儿还有一个。 显然,这位上赶着想傍金主的小明星没能入得了李济州的眼,客观来讲他长得不差,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如若没有白桦珠玉在前,大抵还能挣扎一下。 真真是造化弄人。 钟泊南抹了把脸,想仰天长叹,自己今晚就跟收拾烂摊子专业户似的,左拎一个心碎大男孩,右捡一个落单小歌星,他好歹也是N市榜上有名的纨绔,括弧,直的,括弧完,结果在如此美好的大周五晚上跟俩男的纠缠不清算怎么回事? 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公司加班。 小插曲揭过,夜场恢复喧闹,钟泊南带着陆家明跟丁承宇自觉回避,临走前郁愤地看了李济州一眼,结果对方注意力全在白桦身上,压根没接收到。 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白桦屈起长腿脚尖点地坐着,受伤的那条胳膊被面前男人捧在掌中,用沾了碘酒的棉签一点一点给伤口消毒。 两个人头抵着头,离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出的鼻息都扑在对方颊侧,暗自缠绵。 “还疼不疼?” “有点痒。” 李济州把棉签丢掉,抬眼看着他:“这几天注意别让伤口碰到水,天热,也不能捂着,小心发炎。” 白桦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轻声嘟囔了句:“……你好有经验。” 李济州挑眉说:“这样的伤口,我小时候一周能磕出好几个,一开始都是家里佣人帮我涂药,后来嫌他们手脚不麻利又唠叨,我就自己来。” 白桦眸光闪了闪,却没再接他的话,垂眸抬起胳膊,在涂好药水的伤口上吹了吹。 药箱让Ian收走,又贴心地送来了两杯柠檬苏打水,李济州在白桦对面的高脚椅上落座,一肘搭在吧台边沿,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白桦屏了一会儿,终于被他盯毛了,“你看我干什么?” 李济州理所当然道:“我在等一个道歉。” “……”白桦哑然,顿了顿说:“那天晚上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 “我觉得不够正式。” “那要怎样才算正式?” 满场射灯无规律地从人们头顶来回扫过,照着俩人的脸庞明明暗暗,所以李济州并未来得及发现,白桦在问出这句话时眼睛里一掠而过的微妙情绪,像是怀着某种期许的诚恳发问,虽然稍纵即逝。 李济州慢悠悠地抓起杯子喝了口苏打水,方形冰块碰撞着杯壁叮当作响,放下后捻了捻指腹上沾染到的水珠,接着抬起头看向远处舞台的位置。 今天没有演出,那上面空无一人,正中央的立麦孤零零杵在那里,有种浮华过境之后的寂寞。 “你上去给我唱首歌吧。”
第二十二章 “我回不了家了。” 这叫什么,简直是得寸进尺坐地起价。 白桦没正面回应,偏头朝远处钟泊南离开的方向瞥了眼问:“刚刚那人我看着面熟,是游艇上那个?” 遖峯 李济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揶揄:“自己花心思救下的人,现在又装不认识?” 白桦道:“所以你今晚来这里,是因为他约了你?” 李济州笑了笑,语气却不似刚刚温柔:“你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了,别人约不约我,不是你能关心的事,懂点规矩。” 白桦敛目垂眸,默了一瞬后说:“你刚刚大可以不出现,酒吧有人闹事,经理自会处置,何必劳烦你李少出头,这又算什么规矩?” 李济州被他说得一愣,气极反笑:“伶牙俐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抬杠?哦,不对,你能耐大着呢,不止喜欢抬杠,还擅长骗人。” “……” “无话可说了?” 白桦退一步海阔天空,主动示弱:“是,反正现在我说什么都惹你生气,何必做无用功。” 李济州抱臂冷哼一声:“难为你还知道,确实说的不如唱的好听。” “……”白桦头疼,又来了,原以为打个岔能搪塞过去,没料想对方这样锲而不舍。上台唱歌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么做的下场无异于把自己重新曝光于大众眼前,万一再被顾客录视频发到网上……他不敢对酷爱抽丝剥茧的网友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于是换了战术:“我是真没想到,一首歌能让见多识广的李少惦记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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