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岑柏言也笑出了声,“你当我是狗啊!” “吃饭吧,柏言小狗。”宣兆挠他的下巴。 岑柏言把椅子拖到宣兆身边,两个人挤在一张小桌子旁,分享同一碗挂面,看着同一场晚会。 这个除夕夜实际上一点都不太平,万千山前后打了十几个电话按下王太保的事,在媒体和商会的双重压力下焦头烂额;王太保在看守所里咬死了就是万千山派他去闹事的,心里想着等出去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岑静香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成为万家当家主母,让她的儿女成为人上人;岑情照着网红教程画了个“哭泣妆”,和卓非凡视频电话,哭诉自己的家散了;宣谕在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绝望地哀求老天爷救救她的父亲,救救她的儿子,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梦里越下越大的雷雨. 然而,在大学城背后巷子最深处的一间三楼小屋里,却安逸温馨的宛若世外桃源。 墙壁上投映着热闹的联欢晚会,岑柏言是个非常优秀的观众,会唱的歌儿他会跟着哼,看到精彩处会拍掌叫好,碰到一些宣兆不明白的网络热梗他还能分出点儿时间嘲笑宣兆。 “人类.高质量男性?”宣兆重复着从电视里听来的话,转头问岑柏言,“是什么?” “你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得了,”岑柏言夹了根菜心,很不要脸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 “.”宣兆沉默了。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不同意啊?”岑柏言一把搂过宣兆脖子,另一只手去挠宣兆的腰上的软肉,痞笑着说,“我是不是人类,是不是男性,是不是高质量,嗯?” “是是是,”宣兆后腰非常敏感,一边躲一边讨饶,“你是,你是!” 岑柏言在他腰上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才罢休。 没过多会儿,相声演员嘴里又冒出一个新词儿——狗塑。 捧哏问:“哟,劳驾您给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啊?” “夸你这人像狗呗!”逗哏一本正经,“这就是狗塑!” “呸!”捧哏啐道,“你这是夸我么你?多损呐!” 岑柏言很给面子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宣兆转头看着岑柏言,认真地说:“你很适合被狗塑。” 岑柏言瞬间炸毛了:“你说我是狗?!” 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逗乐了宣兆:“更像了。” “嘿你这小瘸子,三天不打,”岑柏言眉梢一挑,“皮痒了是吧?” 宣兆怕岑柏言又挠他痒痒,立即举手投降:“我错了。” “瞅你那怂劲儿!”相声里传来不屑的嗤声。 岑柏言鹦鹉学舌,斜觑着宣兆:“瞅你那小怂劲儿!” 而后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倒数计时的时候,岑柏言和宣兆十指紧扣,窗外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烟火,他们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中接吻,岑柏言双眼紧闭,把宣兆抱的很紧很紧,恨不能把宣兆按进他的胸膛里。 “兆兆,”岑柏言吸|吮着宣兆的唇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 宣兆气息不匀,胸膛微微起伏。 “兆兆,兆兆.”岑柏言小声地喊宣兆,然后抓着宣兆的手,掌心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边有个房子,户主是你。” 手心下传来蓬勃的心跳,宣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眼框发热的感觉。 “你心里的房子,我住进去了吗?”岑柏言和宣兆额头相抵,认真地问。 四目相对的刹那,宣兆眼睫微微颤动,有一种汹涌的、温热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房处升起,继而疯狂的在血液里攒动。 岑柏言看着宣兆白皙秀致的脸,头发垂落在眉梢前,睫毛像柔软的羽毛。 “我好像不止是喜欢他这么简单了。”岑柏言心想。 他不仅仅是喜欢宣兆,他还需要宣兆。 因为有了宣兆,所以像这样的夜晚,他才知道他要回到哪里。 是灯塔,是月亮,是启明星,是他的归属。 宣兆在岑柏言沉如墨色的双眸里看见此刻的自己,表情是出乎意料的柔软,眼神无比温和,就好像.就好像他也深爱着面前的岑柏言似的。 ——假的! 这个小屋在风雨飘摇的夜里庇护着他们,为他们建起了一个桃花源。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没能抵达桃源,假的终究是假的。 宣兆的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眉心传来刀削斧凿般的疼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宣兆的身体里撕扯,要把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一半的他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巨大的棋盘;另一半的他却成为了自己的一颗棋子,深陷这个棋局中无法自拔。 岑柏言细密的吻落在了宣兆额角,宣兆的疼痛奇异地得到了缓解。 ——不管未来是怎么样,柏言,我们的第一个新年来了。 正月里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情干,就窝在家里看书做饭拌嘴打闹。 岑柏言下单了一个游戏机,即使是法定节假日,同城速递还是两天就送到了,于是岑柏言有了一个新的乐趣——教会宣兆打游戏。 宣兆对于电玩实在是兴趣不大,也极其没有天赋,赛个车连摇杆都控制不好,这游戏一共就跑三圈,他都能被人给套圈了。在被岑柏言放肆地嘲笑了一下午之后,宣兆终于恼羞成怒,摔了游戏机,表示不玩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玩了。 岑柏言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过分了,男朋友游戏打的菜应该多鼓励,怎么能挫伤他的积极性呢,于是好言好语地把宣兆哄回来,又开了一局。 在宣兆控制着卡丁车第八次转错方向后,岑柏言实在没忍住:“宝贝儿,咱以后多吃肉行吗,你看你菜成什么样了?” 宣兆一个眼刀刮过去,岑柏言立即噤声。 初三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饭出门溜达了几圈,巷子里又多了两只狗,岑柏言给三只小狗都取了名字,分别叫“小小”、“瘸瘸”和“子子”,宣兆倒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在路边瞅见了几滩狗屎,宣兆停下脚步端详片刻,认真地说:“就叫他们‘岑岑’、“柏柏”和‘言言’吧。” 岑柏言:“.你说你这人,心眼儿小的和针眼似的!” “‘岑岑’最干燥,‘柏柏’最没有形状,‘言言’颜色最深,”宣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岑柏言’真是臭狗屎啊。” 感慨就跛着脚扬长而去了。 岑柏言气得牙痒痒,又担心宣兆摔着,骂骂咧咧地跟上去搀着他。 回了家,岑柏言先去洗澡,出来看见宣兆正在和赛车游戏作斗争,他啼笑皆非:“需不需要场外指导啊?” 宣兆给了他一个“滚”的眼神。 岑柏言吹着口哨,坐到沙发上,翘着脚和陈威他们侃大山去了。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年夜饭吃什么上了,陈威家去五星酒店过的,发了好几张气派的照片上来,王一“切”了一声,甩出一张餐桌照片:“全是我爹妈亲自料理的,牛不牛?” 岑柏言撇嘴,发了他拍的年夜饭上去——一碗面,一碟菜心,一份蒸蛋。 群聊瞬间沉默了。 岑柏言自顾自炫耀:“我和你们说,贼好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年夜饭!” 陈威问:“柏言,你家破产了?” 岑柏言说:“滚!我家财万贯,幸福着呢!” 说完扭头看了正在学漂移的宣兆一眼,突然无比满足,可不就是家财万贯嘛! “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儿,”王一突然说,“我家楼上那户不是一直没人吗?过年那天灯亮了,终于有人回来了。” “谁啊?这么神秘?”陈威问。 “我也不知道,我妈叫我上去给人邻居拜个年,我上去就发现人又走了,”王一说,“不过我在窗户那边看见,刚好有个人从我们这栋楼走出去,拄着个黑拐杖,一瘸一拐的.” “操!”陈威嚷嚷,“瘸子啊?不会是我小宣老师吧!” “你他妈别瞎逼|逼。”岑柏言嗤了一声。 怎么会是宣兆呢?不可能是他。 “你别说,还真挺像你那个小宣老师的,”王一嘀咕,“虽然我也没看见正脸,但确实很像啊,身形、发型啥的都一样.” 岑柏言敲打手机键盘的指尖一顿。 出现在同一个小区、同样是左脚跛足、拄黑色拐棍的概率会有多大? 龚叔不是住在那栋小区吗?宣兆很有可能去看他了,对,是这样的。 宣兆好不容易过了一关,才松一口气,岑柏言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说:“厉害,奖励你亲一个!” 宣兆笑着推开他。 “对了,一直有个事儿想问你,”岑柏言摆弄着宣兆的手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过年那天你怎么自个儿在家,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等我呢?” “我去了一趟疗养院,陪我妈妈。”宣兆说。 岑柏言问:“然后呢?” 宣兆很自然地回答:“然后就回来了,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岑柏言喉结上下一动,接着说:“咱家那地垫挺有意思的,一辆车载着那么大一棵树,怪抽象的,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呗。” 宣兆脸色微变。 --- 20%!
第61章 关机 “怎么突然问这个。”宣兆说。 “随便问问,别人家地垫都是小猫小狗的,咱家这垫子还挺艺术,”岑柏言把宣兆搂在怀里晃了两下,“你挑的,你给我分析分析,我不懂艺术。” 投影里是正在待机中的游戏场景,彩色光线闪烁着映照在宣兆脸上,衬得他脸颊白的近乎透明。 花园小区,王一家楼上,五单元12号楼九层那户的门前,铺着一模一样的地垫——画面色调暗沉,破旧的四轮小车载着一棵无比粗壮的大树,天幕沉沉,隐约可见青灰色雷电。 之后岑柏言上网查过,画这幅画的荷兰画家是位重度抑郁症患者,英年早逝,三十二岁跳楼自杀。 一般人绝不会选这样荒诞、怪异又不吉利的画来作为家里的装饰,那么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家有,而宣兆出现过的花园小区里那户人家也有。 宣兆没有立即回答,轻轻闭上了双眼。 “怎么了?累了?”岑柏言亲了亲宣兆耳朵,“让你自个儿偷偷打游戏,明天不许打了。” “我七岁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片刻后,宣兆突然说。 岑柏言一顿:“嗯,我知道。” “那天下很大雨,我外公开的车,我妈妈和我坐在后面。” 宣兆语气沉静,岑柏言却突然察觉到,他的肩膀正在微微发着抖——实际上他颤抖的频率极其微弱,但岑柏言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宣兆扯动的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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