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新阳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岑柏言上午和高中一帮好友聚了个会,下午回家逗了会儿猫,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接着打开了电脑。 昨晚上视频的时候,小瘸子在家里做翻译的活儿,看他眼睛眨个不停,估计是累的。 岑柏言想着替恋人分担一些,于是就带了沓材料回来,翻译了没两页,岑静香上来让他下去客厅,别在房间里窝着。 楼下传来综艺节目夸张的音效声,掺杂着岑情和万千山的笑声,岑柏言懒得下去加入这其乐融融,但他也不想在过年前一天和岑静香起冲突,于是就抱着翻译材料和电脑下去了客厅。 万千山见他下来了,本来很放松的坐姿立即端正了一些,问他:“忙什么呢?” “一些翻译材料,商务类的,”岑柏言说,“练练英语。” 岑静香一改刚才在楼上的严厉,笑吟吟地坐到万千山身边:“柏言上了大学,真是勤奋了不少。” 万千山赞同:“柏言一直就懂事,小情,和你哥哥学着点。” “什么嘛!”专心看综艺的岑情突然被点名,不服气地拿了张岑柏言的材料来看,“都是英文.看不懂,哎!这个Wan是什么,是‘万’吗?” “音译的。”岑柏言说。 “哦?”万千山眉梢一挑,“都是什么材料,我看看。” 岑柏言给万千山递了一份,万千山戴上眼镜,随手翻开一页粗粗扫了一眼,十几秒后脸色骤变:“经济犯罪?你怎么在看这个?” “一个朋——”岑柏言本来想如实说帮一个朋友做的,但见万千山神情不对,于是说,“我选修了商务英语课,找了点感兴趣的材料来看。” 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境外账户、逃|税手段、资产转移之类的,有指向性的信息都被宣兆删除或是更改了,但万千山偏偏近来对这类消息尤为敏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岑柏言一眼,放下那叠资料,站起身说:“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休息。” 岑情没心没肺地跟着综艺里的主持人放声大笑,只有岑静香察觉到了万千山的不对劲——她这十几年什么事都没干,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控万千山的情绪——她瞪了岑柏言一眼,压着声音说:“你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给我收起来!”说完跟着万千山上了楼。 岑柏言耸耸肩膀,抱着电脑和材料回房间了,一个人他还乐得自在。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新阳的传统是下午三点就开吃年夜饭,按万家惯例是去六星酒店操办,但万千山刚被商会警|告,想着低调些,于是改在家里过年。 家里热闹得很,岑静香和阿姨一大早就在厨房忙了起来,万千山和岑情在书房写对联,岑情连毛笔都不知道怎么握,一行字写的歪歪扭扭的,逗得万千山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岑静香戴着围裙出现在书房门口,笑着说,“快下来帮忙,王董派人送新年礼物来了。” “王董?这就来,”万千山拿湿巾擦干净手,对岑情说,“小情也一起下去。” 岑静香说:“把柏言也叫上。” 万千山一顿,接着说:“柏言还没起床呢吧,就别吵他了。” 岑静香温婉的笑容微微有些走形:“那行,你们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正在万千山带着岑情在楼下寒暄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进来了,万千山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万千山的副手,叫李方,语气颇为急促:“哥,疗养院那边出事了!” 疗养院? 万千山愣了足足三四秒才反应过来,疗养院是宣谕住的地方! 那件事过去了十六年,但时至今日,万千山听到“宣谕”这个名字还是心头震颤,他恨死了姓宣的人,却也怕死了姓宣的人,他的岳丈夜夜出现在他梦里折磨他,化作厉鬼找他索命。 他快步走到花园一侧,低声说:“怎么回事?那边出事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万千山哆嗦着嘴唇。 宣谕啊宣谕,你当年怎么不死了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阴魂不散! “有一伙人到疗养院闹事,闹就算了,关键、关键人家说——”李方欲言又止。 万千山喝道:“说!” “人家说是嫂子吩咐他们去的,要搞死一个姓宣的女人,”李方说,“现在那伙人闹事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说新阳市的万氏集团是幕后指使,警|察联系不上你,才打到我这里来的。” 万千山脚下一个踉跄。 “这件事要是闹到媒体那儿就完了,哥,赶紧想办法!”李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了,带头的那个人叫、叫王太保,我记得嫂子是不是有个亲戚就叫这名字,之前还来公司要过钱的!” 王太保? 万千山攥着拳头,他一直以为岑静香是个温柔婉约的,没想到竟然敢背着他做这些小动作! 此刻的海港市,西郊疗养院中,宣谕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宣兆正在给她梳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这么多皱纹了,真是老了。” 病房里是没有镜子这种危险物品的,任何能够被打碎的东西都会被护工仔细地收好,谨防宣谕有一丝一毫出意外的可能。 “不老,”宣兆俯下身,靠在宣谕耳边笑着说,“还是大美人。” 宣谕抬手拍了拍儿子肩膀:“胡说八道。” 宣兆的眉眼和宣谕很相似,眼型狭长,眼尾上挑,乍一看有种清冷的疏离感。 “没有胡说,和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宣兆说。 宣谕眉开眼笑。 护士敲门近来送药,宣谕说:“刚才听到外面有点儿吵,出什么事情了吗?” 护士看了宣兆一眼,说道:“没事,过年了,热闹呢。” “过年了啊.”宣谕若有所思,“又过去一年了,真快啊。” “等开春暖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宣兆说。 “好啊,”宣谕看了眼窗外,“天有点沉,是不是要下雨了?” 宣兆没有说话。 海港市要下雨了,而新阳也正酝酿着一场轩然大波。 --- 破镜进度5%!进度条走起! 字数多多,双更合一~ 关于更新时间再和大家说一声,由于工作忙,基本更新都在零点后,请假的话都会在置顶评论里说的,感谢理解!
第59章 除夕夜的家 “东家,人已经被抓了。”手底下人汇报,“下一步怎么做?” 宣兆在楼梯间里压着声音:“教他该怎么说了吗?” “东家放心,都按你的吩咐教他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手下人嗤了一声,“这混混只认钱,钱给到位了,他什么都照办。” “嗯,”宣兆倚着墙,左手拇指轻轻抚摸着拐棍握把,“接下来就等着看他们狗咬狗了。” 王太保是他提前布好的一步棋,如果岑静香收敛她的歪心思,不打宣谕的主意,那王太保自然不会出现在宣兆视野里。 既然岑静香自己把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送上来了,宣兆自然要好好利用。 “东家,要不要我去盯着,以免他把咱们捅出去——” 话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喊着过年喽过年喽,爸爸陪我玩摔炮,手下人小声说囡囡乖,爸爸在忙,你自己玩会儿去。 宣兆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来今天是大年三十,是过年啊。 “不用了,给他封口费,他知道规矩。”宣兆说,“你已经办得很好了,大过年的,别操心这些了,多陪陪家里人吧。” 话音刚落,宣兆顿了顿,补了一句:“新年快乐。” 东家一贯是疏离冷淡、赏罚分明的,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温情的话,那头的人显然愣住了,过了小半晌才受宠若惊道:“您、您也新年快乐。” 听筒的另一头传来摔炮“噼噼啪啪”的声音,伴着小女孩清脆如银铃的欢笑:“爸爸!看我的飞天大炮弹!砰砰砰——” 宣兆也被这样热闹的年味儿感染了,侧耳静静聆听了片刻,笑着说:“谢谢。” 电话挂断后,一切便又重归寂静。 没有砰砰炸裂的摔炮,没有咋呼玩闹的小孩,只有洁白如雪的瓷砖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宣兆眼底迅速掠过一丝落寞,紧接着轻呼一口气,兀自抹掉那些不应该有的情绪。 他早都该习惯了,过年不过年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宣谕的药里有镇静成分,她午饭后吃过药就睡着了。 宣兆在床边坐了会儿,宣谕察觉到儿子还在,费劲地撑开眼皮,想和宣兆说说话,宣兆给她仔细修剪了指甲,轻声让她“睡吧”,宣谕笑了笑。 要是他在,宣谕连觉都睡不好,于是宣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疗养院。 西郊人烟罕至,大过年的更是连车都叫不到,宣兆拄着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城的方向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经过一个生态村才依稀见到些人影。 宣兆四肢都要冻得不动了,左膝几乎变得僵直,连屈一屈膝都疼痛难耐。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儿太冷了,还是因为这段路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村里的孩子穿着棉衣跑来跑去,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屋檐下,新贴的对联墨迹还很新鲜。 宣兆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沉静地打量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幕,有个孩子注意到他,伸手一指:“那个哥哥怎么拄拐杖啊,他不会走路吗?” “胡说八道!真没礼貌!”一个妇人立即把孩子抱起来,对宣兆抱歉地笑笑,“对不住啊帅哥,这孩子就是欠打。” 宣兆说没关系,妇人打量他片刻,问他是不是要进城:“我男人就是出租公司的,让他载你呗!” 宣兆正愁打不上车,于是便应了,这妇人也是个精明的,让宣兆别打表,直接发个六六六的大红包。 上车之后,司机问他去哪儿,宣兆说先往东边开。 巧巧打电话给他拜年,邀请他去吃年夜饭,宣兆婉言拒绝。 他好像生来就和“温馨”、“和睦”这类词语没有缘分,要是他去了巧巧那儿,龚叔对他“少爷”长“少爷”短的,巧巧的父母肯定不自在。 司机又在催促让宣兆赶快给个详细地址,宣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大学城”,话一出口他就顿住了,少顷垂眸说:“花园公寓。” 大学城的那间屋子是恒温的,温暖且明亮,住在里面的宣兆也是柔软和善的,但实际上那并不是真的他,那里的一切也并不属于他。 宣兆转头看着窗外,越往城市里开,过年的喜庆味道就越重。 “喜迎新春”的横幅拉得很长很长,彩灯缠绕在树干上,广场上放着震耳欲聋的“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都是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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