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言立即板过宣兆的脸,紧张地盯着宣兆:“怎么了?难受了是不是,乖,不说了,咱们不想过去的事儿了.” 宣兆笑了笑,继续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是灾难片一样,我只能看见一大片白光,再后来车头就烧起来了。” 他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苍白,血色一点点褪去。岑柏言瞬间觉得手脚冰凉,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搓了搓宣兆的脸颊:“你乖,不说这些了,咱们打游戏好不好?” “不用,我没事。”宣兆眼神沉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我不难受。” 宣兆这次没有骗岑柏言,这幅场景在他梦里反复出现过千万遍,揭开疮疤对宣兆来说根本就不痛,因为过去的这十三年来,他根本就没有给这个伤疤愈合的机会,就让它日复一日地留着新鲜的血。 “后窗裂开了,我妈妈拼了命把我推出去,我滚了好几圈,一个广告牌砸在了我腿上,我怎么都动不了,”宣兆的语气平静的仿佛在描述今晚的天气,“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棵树倒下来砸在了车上,本来我外公还有救的。” 岑柏言心头一阵阵发紧,喉咙里泛起强烈的酸涩,他第一次知道这些,知道当年七岁的小小宣兆究竟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一幕。他又是被梦魇折磨了多少次,才能够用如此镇定自若的口吻描述当年的场景。 “别说了,”岑柏言搂紧宣兆,“乖,不说这些了。” 宣兆笑了笑:“我挺喜欢那幅画的,别人觉得荒诞,我认为很写实。” 岑柏言轻轻摩挲着宣兆的耳根,他问宣兆这个干嘛,他为什么要这样试探宣兆,花园公寓里出现的人是不是宣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宣兆这一刻在他怀里、以后的每一刻都在他怀里就足够了。 “柏言,”宣兆笑着说,“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们为什么还要开车出门吗?” 岑柏言眉心微皱:“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宣兆看着岑柏言,“我想告诉你。” 岑柏言眉眼间满满都是担忧和疼惜,宣兆倾身亲了亲岑柏言眉心,忽然觉得有种全身经络都被打通了的畅快感。 “我爸爸出轨了,他和情妇有了一个私生女,”宣兆低声说,“那天晚上,那个情妇教唆她的女儿打电话挑衅我妈妈,我外公恰好也在,他脾气火爆,气疯了,带着我妈妈和我去质问我爸爸。” 岑柏言愣住了,没有想到这场悲剧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不过现在,我有你了。”宣兆说。 ——你是那个情妇的儿子,你就是我用来报复她的最好方式。 宣兆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岑柏言对他的爱就是他的养料,把他这个怪物滋养的愈发强大茁壮。 他观察着岑柏言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岑柏言对他的怜惜多一分,他既觉得悲哀,又觉得有种扭曲的快乐。 岑柏言心疼不已,更加用力地搂住宣兆,心里难以抑制地涌起一阵阵的酸涩,他总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宣兆,又觉得说什么都过于轻浮。良久后,岑柏言加重了语气,郑重其事地说:“以后都有我呢,不怕了。” 宣兆忽然抬手,手背遮住了双眼,低低笑出了声。 后半夜下起了雨,雨点淅淅沥沥地砸在窗玻璃上,惹得人睡不好觉。 岑柏言翻了个身,很不习惯地发现怀里空落落的,他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发现宣兆不在床上,而是环抱双臂站在窗边,面对着沉沉夜色,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屋里没有开灯,岑柏言摸索着打开床头灯,问道:“大半夜的干嘛呢?不怕冷啊,赶紧进来!” 宣兆回过头,眼神比夜色更加浓郁:“下雨了,睡不着。” “小家伙,”岑柏言上半身前倾,伸手把宣兆拽了过来,“小胆儿,下个雨就睡不着觉,真没用。” “柏言,”宣兆突然说,“如果有人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却让岑柏言眉心一紧,低声斥道:“胡思乱想什么,赶紧睡觉!” “如果是我的话,”宣兆说,“我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人,这辈子都不会。” 他语气平静,但却让岑柏言莫名的心惊胆战:“你这小身板,先把你自己养好了再扯这些有的没的,放狠话倒是挺牛|逼。” 宣兆看着岑柏言,沉默片刻后轻笑了笑:“睡觉了,被窝外面好冷。” “让你作,”岑柏言用被子紧紧裹住宣兆,“傻乎乎的,你是宣黛玉吧,身子骨不好还多愁善感,和个小姑娘似的。” 宣兆手脚冰凉,岑柏言花了好些时间才把他捂热乎了,满意地把人搂在怀里,继而闭上了眼。 黑暗中,宣兆缓缓睁开双眼,用眼神描摹岑柏言的五官轮廓,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人牢牢烙印在眼底似的。 他的手机还放在窗檐的位置,不久前刚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删除—— “她还没等到我妈妈死,她不会死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岑柏言一贯睡眠很熟,这一觉却睡得很不安稳,早晨醒来后头痛欲裂,眼皮还跳个不停。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宣兆,见着人了才觉得心里踏实下来了。 宣兆蜷缩在被窝里,只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边,和个小鸵鸟似的。 岑柏言越看觉得他越可爱,抱着宣兆的脑门“吧唧”就是一口,又不安分地在被窝里冲宣兆动手动脚,在宣兆急眼之前及时收手。 他习惯性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瞄了一眼,发现屏幕是黑的,怎么关机了? 岑柏言疑惑,他平时睡觉从不关机,难道是没电了? 手机开机后他一看,电量还很富裕,奇了怪了,难道是他昨天睡前误按了电源键,把手机给按关机了不成? 岑柏言没太在意,打着哈欠翻了翻手机,发现昨晚大半夜的,岑情连着给他打了至少二十通电话。 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愈发强烈,岑柏言匆匆翻身下床,快步到了走道上,立即回了电话。 “小情?怎么了,出什么——” “你怎么现在才接啊!你人跑哪儿去了!”岑情哭得嗓子都哑了,“妈妈昨天晚上自杀了!” --- 30%!
第62章 小红帽 岑柏言匆匆赶回新阳,一下高铁站,直奔绿杨医院。 绿杨是新阳最好的私人医院,由万氏领投,能进来看病的非富即贵,光看装潢,不像医院,倒更像是高级酒店。 岑柏言在正月隆冬跑出了一头热汗,外套挎在臂弯,在电梯间等了两秒就耐心告罄,从楼梯间一口气跑到了六楼,冲到了VIP病房。 岑静香脸色纸一样白,虚弱地靠坐在床上,手腕上缠着绷带。 “妈!”岑柏言冲到床边,焦急地问,“怎么样了?你犯什么傻啊!” 岑静香摇了摇头:“没事.” 岑情双眼肿的像核桃,一头扎进了岑柏言怀里:“哥你跑哪儿去了!昨晚上吓死我了,你怎么就是不接电话啊!” “乖,没事了,”岑柏言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抚她,“昨晚睡得死,手机关机了。” 他环视病房一圈,并没有看见万千山,皱眉问:“叔叔呢?” 岑情说:“爸爸要去开个会,你别怪他,他也很着急,昨晚守了一夜。” 从家里跟来照顾的佣人李阿姨见岑柏言急得气喘吁吁,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没事的,你妈心里有数着呢,别担心。” 岑柏言在岑静香身边陪了会儿,岑静香没太多力气,一会儿就睡着了。岑柏言这才把岑情叫到了走廊上,问清了事情原委。 昨晚万千山回来的很晚,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家里发了一通火,岑情没听到具体的,隐约听见岑静香哭着说“亲儿子”、“委屈”之类的话。 岑柏言听到这里心头一沉,万千山就这么介意他不是亲生的么? 万千山说属蛇的克他,他宁愿相信这种荒谬至极的论断,也不相信身边相处了十几年的家人吗? 岑柏言的心一寸寸地陷进了寒潭中,甚至觉得四肢发冷。 所以十几年过去了,万千山始终不愿意和妈妈领证,不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就是因为妈妈没有给她生个儿子么? 万叔叔怎么会是这种人? 岑情接着边抽泣边说:“老妈不是每晚都喝阿胶汤吗,李阿姨把汤送去她房间,发现.发现老妈躺在浴缸里.还好发现的早,及时送到医院,我真的吓坏了.” 岑柏言此时头疼欲裂,他揽过妹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哥在呢,不怕了。等万叔叔回来了,我和他谈谈。” 岑情点了点头,小半晌后又悄声说:“哥,你别和他谈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好不好?” 岑柏言推开岑情,抬手一指病房,压着声音说:“妈就在里面躺着,她因为万叔叔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你要我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岑情,你怎么想的?” “我、我也心疼妈妈啊!”岑情跺了下脚,“那不然怎么办?真让爸妈分开吗?我不要!老爸说等我上大学就给我办一个大派对,要把我介绍给上流社会,让我做公主,如果他们分开了,那我、我.” 原来她不愿意父母分开的原因不是害怕这个家散了,而是担心她的公主梦破碎。 岑柏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岑情,继而轻轻摇了摇头:“小情,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怎么了!我不像你,你是个变|态,你喜欢男人!”岑情哭着说,“你才是学坏的那个!我要告诉爸妈!” “闭嘴!”岑柏言呵斥,严肃地看着岑情,“家里已经够乱了,你要是想更乱一点,那你就去。” 岑情瞪着岑柏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宣兆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她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件事说出去。 兄妹两个不欢而散,岑柏言在走廊上抽了三根烟,白色雾气袅袅升起,岑柏言霎那间觉得有些迷茫。 就从他上大学开始,就从“改姓”那件事开始,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原本婉约温柔的妈妈变得势利,原本儒雅博学的叔叔变得偏激,原本只是任性的妹妹变得蛮横. 岑柏言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短短小半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他仰头靠着坚硬的墙壁,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 万千山傍晚才回到医院,见到岑柏言时神情略有些不自然,但他是在商场浸淫多年的人,几乎是瞬间就调整好了状态,慈爱地问岑柏言:“回来了?累着了吧?吃饭了吗?” 岑柏言面无表情地点头回答:“还行,吃了。” 他最后还是没能和万千山“谈谈”,就在他上了个厕所回来的功夫,就看见岑静香靠在万千山肩上默默垂泪,万千山揽着她,心疼地说:“你怎么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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