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岑柏言始终觉得,真正的家人不是这样相处的。 窗外的景色从眼前飞快闪过,人行路边栽着梧桐,垃圾桶刷着绿漆,车道间的分隔栏是红白色的。作为毗邻的南方城市,新阳的街景和海港大同小异,岑柏言却觉得有几分陌生。明明才离开了一个学期,他对海港的归属感却要比新阳来得更强。 也不知道小瘸子中午吃什么?不会又犯懒了吃泡面吧? 想起宣兆,岑柏言心里淡淡的落寞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软。 “汪阿姨做了白灼大虾,蒜蓉扇贝,”万千山说,“都是你爱吃的。” “太好了!”岑情欢呼,“汪姨真好,做菜也好吃,过完年咱们给她涨工资呗。” 万千山对岑情简直是有求必应:“好,都听你的,公主殿下。” 岑情笑得合不拢嘴。 万千山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岑柏言正低头摆弄手机,应该是和谁聊天。 “柏言,”万千山清了清嗓子,“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有心了。” 那支钢笔? 普普通通的一支钢笔到底怎么了,岑静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现在万千山又主动提起。 岑柏言不禁疑惑,但没有直接问出口。 “什么嘛,你根本一次都没用过,”岑情拆穿道,“老妈后来不是把笔扔了吗?” “别胡说,你看错了。”万千山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立即驳斥。 岑柏言:“.” 说毫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送出去的生日礼物被丢弃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车厢里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岑情知道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打开手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岑柏言很“懂事”地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你妈妈前段时间整理书房,清了一批很久没用的东西,你妹妹是看错了,”万千山多此一举地解释了一句,专心致志地看着路况,佯装不经意地问,“你是怎么想到要买钢笔的,还是飞度牌子的” “逛商场看到专卖店,觉得很适合您,就买下来了。”岑柏言说。 万千山“嗯”了一声,又问:“真的是偶然看到就买了?” 岑柏言不懂万千山在打什么哑谜,反问道:“不然万叔叔以为呢?” “没什么,”万千山笑笑,“我就是好奇,这个牌子比较老派,我以为你们年轻人不知道。” 怎么会那么巧合,偏偏就买到了当年宣谕送给他的那一款笔,还正巧和另一支从疗养院寄出来的录音笔同时送达。 难道岑柏言去了临水的海港后,真的与他水火不容,开始克他了? 万千山心中一阵惴惴。 岑柏言看着手机里宣兆发来的小视频,简单的两菜一汤,刚盛出来的米饭冒着热气,饭粒胖嘟嘟的,看着很是讨喜。在岑柏言的强烈要求下,视频最后镜头一转,露出了宣兆的脸。 宣兆面对镜头显露出了罕见的不自在,对着屏幕腼腆地笑笑,接着摇了摇手,两根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岑柏言勾唇轻笑,把有宣兆的这三秒钟画面截了好几张图。 副驾的岑情也正在和人聊天,备注是一个大写的字母“Z”,岑情从相册里找了张今天的自拍发过去:“早上起得太早,脸都肿了,像个小丑猪。”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岑情哼了一声,昨天卓非凡说今天海港有个艺术展,估计他是陪龚巧去看展了。 虽然卓非凡长得帅,也比学校里那些男的成熟,但其实岑情倒也不是多喜欢卓非凡,她就是觉得挺好玩儿的。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龚巧,总是抿嘴笑,一脸清纯的样子,真装!更何况龚巧还是学艺术的,岑情在学校里有个死对头,是舞蹈生,抢过岑情的一任男朋友,艺术生都是臭|婊|子,就喜欢勾|引学长。 龚巧不是喜欢卓非凡吗?她就偏要把卓非凡抢过来。 岑情就喜欢看男人为了她要死要活的样子,就和当时的严明一样,不知道卓非凡会不会跳楼,多好玩啊! 家里的三个阿姨见岑柏言回来了都高兴的不得了,围着岑柏言嘘寒问暖,岑情觉得自己受冷落了,她受不了自己不是人群焦点的感觉,所以心里很不痛快,插着腰说:“是不是都没事干,我叫爸爸把你们开除了信不信!” 几位阿姨对岑情敢怒不敢言,赶紧散开了。 “凶什么,好好说话。”岑柏言对岑情说。 “一回家就知道教训我,”岑情翻了个白眼,“她们是给我们家打工的,是仆人,我们才是主人,你和她们那么亲近干嘛,还给她们带特产,哥你是不是有病啊,多跌份儿啊?” 岑柏言脸色微变,刚要教育岑情,茶几下面钻出来个小东西——原来岑情新养了一只猫,是一只很小的矮脚猫,还是折耳,脖子上戴着个和脑袋差不多大的铃铛,走起路叮当响。 这玩意儿对宠物很不好,岑柏言皱眉,蹲下身抱起小猫,要给它解开铃铛,岑情立即抢过猫,嚷嚷道:“哥你干嘛啊,这猫是老爸买给我的,铃铛也是定制的,你摘了干嘛啊?” “你给戴这玩意儿干什么,它难不难受?”岑柏言伸手,“给我。” 岑情撅着嘴:“我管它难不难受,可爱就行了呗!” 一回到家里,岑情的骄纵秉性就显露无疑:“反正这种猫本身也活不了几年,难受难受怎么了?” 岑柏言眉心紧锁,难以想象妹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当即严厉地喝斥道:“岑情,你说的是人话吗?” 万千山在家,岑情就有了倚仗,才不怕岑柏言,抱着猫大喊:“老爸!哥又欺负我!” 小猫被她勒疼了,可怜巴巴地嗷嗷叫唤,爪子在岑情手臂上轻轻挠了一下,岑情“啊”尖叫一声,把小猫扔了出去。小猫又惊又惧,在客厅里一通乱窜,跳上了厅里一张小腿高的矮桌,把桌上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撞了下来。 万千山在车库刚停好车,商会那边来了个电话,说近来有股境外势力在调查他,让他警觉些。万千山烦闷不已,电话刚挂断就听见岑情在喊他,他应声进了家门:“怎么了?一到家就吵架?” 岑情跑上去挽着万千山:“还不是那臭老哥!” 万千山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那块掉在地上的石头,脸色骤变:“谁干的?!” 岑情被吓到了,愣愣地松开万千山,脚尖指了指瑟瑟发抖的折耳猫:“猫。” “扔了!”万千山说。 那块石头不是普通的是他,是他花了重金找高人从仙山上请来的,据说上古时期炎帝屠蛇,用的就是这种仙石。 “叔叔,是我不好,”岑柏言抱起小猫咪,“我吓着它了,它不小心的。” 万千山冷着脸,定定看了岑柏言两秒,什么话也没说。 岑柏言才回来,石头就倒了,商会也来电警|告他,难不成岑柏言真的不能留在这个家了? 岑柏言从没有在万千山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不只是愤怒,甚至是.有些森冷。 他心头一沉,不明白万千山为什么会这么看着他。 紧接着,万千山闭了闭眼,挥挥手说:“没事。” 岑柏言抱着吓坏了的猫咪:“我上楼了。” 十分钟后,去上插画班的岑静香回了家,推门进了岑柏言房间。 岑柏言正在安抚猫咪,见是岑静香回来了,笑着喊:“妈——” “你一回家就给你叔叔找不痛快!”岑静香低声呵斥,“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 岑柏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不见,他妈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早起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会儿。”岑柏言说。 他抵触抗拒的样子让岑静香又急又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这点出息,我生你有什么用!” 一周一次的插花课程其实就是阔太太们集会的场合,她听陈太太说万千山最近在打听生儿子的秘方,岑静香心头一沉,生儿子?万千山从没有和她说过这个计划,他想和谁生儿子? 她在外面还要维持万家主母的风范,笑着说:“我和千山是有这个打算。” 匆匆忙忙回到家里,万千山见了她脸色不悦,岑情说哥哥弄坏了爸爸的石头,爸爸很生气。 “你能不能听我的话?妈妈会害你吗?”岑静香关上门,“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要和你叔叔好好相处好好相处,让你改姓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想干嘛?” 岑柏言低下头,抚摸着怀里小猫柔软的毛发:“我才到家,不想和你吵架。” 岑静香板着脸,“砰”一声甩上门。 岑柏言沉默半晌,接着“操”了一声,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小猫也觉察到了他的烦闷,小心翼翼地跳出他的怀抱,缩到床脚卷起了尾巴。 “怎么了?”宣兆看着屏幕那头的岑柏言,“回家不开心啊?” 岑柏言只是看着宣兆,一言不发。 “笑一笑,”宣兆手指点了点屏幕,“嗯.要不我给你学个小狗。” 宣兆把手机固定好,两只手掌靠在耳边,五指轻轻向前一弯:“汪,汪汪——” 岑柏言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宣兆松了一口气,调侃道:“乐了?我还以为我至少要狗叫三百声才能哄好你呢。” 岑柏言轻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想回家了。” 宣兆说:“你现在不就在家吗?” “想回咱们的家。”岑柏言说。 “傻乎乎的,”宣兆笑着说,“你那边一个厕所就比我屋子大,有什么好回的。” “就是想回,”岑柏言注视着宣兆,“也想你了。” 宣兆低头做了个看表的动作,揶揄道:“少爷,距离我们分开才过去不到五个小时,大狗狗也没你黏人吧?” 岑柏言被臊得耳根一烫,看宣兆不在家里,问道:“你这是在哪儿啊?” 宣兆回了花园公寓,在厕所里接的岑柏言视频。 “哦,我来龚叔这边了,给巧巧补课。” 岑柏言不疑有他,说道:“那你还在这儿和我互聊,赶紧上你的课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不打紧,”宣兆说,“你怎么了?怎么才到家就不高兴。” 岑柏言撸了把头发:“和我妈吵架了。” 宣兆在那边安静了几秒钟,缓缓开口:“那.” 岑柏言以为他要劝自己别和妈妈置气之类的话,结果没想到宣兆温声说:“那你想家了就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岑柏言心间一软,用指腹隔着屏幕轻轻抚摸宣兆的脸。 岑柏言虽然不想在这里多待,但他实际上不是那种任性的人,岑柏言在家庭观这方面是个很传统的人,毕竟是过年,他想着等过完年就回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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