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升腾,他来回踱步,试图缓解,可症状却不由他控制,头痛欲裂,呼吸渐渐艰涩,像被掐住了气管,胸口沉闷。 凌初年四肢绵软无力,跪坐在地上,磕得膝盖生疼,手不小心扫到了床头柜上的杯子,砰地摔得四分五裂,水也撒了一地。 蓝天踣坠,浪花静凝,蜻蜓也不再留恋荷花,窒息和绝望顷刻吞没了他。 凌初年忘了反锁,陈誊闻声赶来,看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片狼藉中,握着拳的手绷起了青筋,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可怖的红,吓得他魂飞魄散,拔腿冲过去。 陈誊想要掰开凌初年的手,但凌初年用更大的力气来对抗,导致血越流越多,腥锈味弥散浓郁。 “凌初年,听话,先松手,好不好?”陈誊柔声哄着他。 凌初年感觉不到痛似的,双目失焦,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诉说着委屈:“我好难受。” 陈誊在,他就有了安全感。他想告诉陈誊他哪里难受,可话音刚落,恶心涌到喉咙,他伏在陈誊的膝盖上,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陈誊慌了神,扶住凌初年的肩膀固定他的上半身,挪开腿不让膝盖顶到他的胃,还趁机抠走了他掌中的陶瓷碎片。 凌初年空腹没进食,只吐出了一些酸水,蔫蔫地倒进陈誊的怀里,喃喃道:“信息素。” 陈誊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地释放信息素安抚他,手蹭了蹭衣服把沾到的血抹干净,穿过凌初年的腿弯,把他抱起放到床上,又抽了几张纸,给他擦了擦嘴巴和满头大汗。 “怎么突然这样了?”陈誊问。 凌初年受不住陈誊的眼神,默默别开了头。 陈誊恼了,掐着凌初年的两颊,逼他转过来看他,强势道:“你不能在需要我的时候,就对我示软示弱,让我心疼,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如果下次我不在你身边,或者我不懂你,你该怎么办?一个人忍着吗?还是又像这样伤害自己?”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凌初年蹙着眉,表情有些扭曲,陈誊手劲大,他被捏疼了。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的手!”陈誊拎起他的手腕,发现血还没止住,光顾着生气了,忘了这茬,他赶紧起身要去找医药箱。 凌初年以为他气到不想理他了,连忙用那满是血的手抓住陈誊的衣服,着急道歉:“对不起,我打碎了你送给我的杯子。” 杯子是温澜云从四季栖居带过来的,按她的话来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我是为这个生气吗?”陈誊扯下凌初年的手,担心它受到二次伤害,“杯子碎了可以再做一个新的,你受伤了却不放在心上,难过的人是我。你要道歉,先对自己的身体道歉。” 凌初年迟钝地思考着陈誊的话,陈誊出去又折返,摊开他的手,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清理伤口。 幸好只是划破了表皮,没伤到筋骨,不然要去医院,又是一番折腾。 凌初年看着陈誊的发旋,知道陈誊冲他发火是为了他好,心里不是滋味,叫了声“陈誊”,见他不应,又轻声说:“有点疼。” 陈誊停下了动作:“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你这招就用得如火纯青了,那么聪明,会抓人软肋,怎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凌初年一时语塞,羞耻爆棚。 他紧张地缩了缩手,被陈誊按在大腿上,动弹不得。 陈誊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凌初年看不透陈誊到底什么态度,又怯于主动发问,像个被班主任责骂的学生,忐忑不安地等待发落,但陈誊至始至终都没说话。 陈誊合上药箱,捧起涂了红药水的手掌,仔细地察看伤痕,凌初年突然抽手藏到身后,他说:“很难看。” 陈誊捉着那只手拖出来,不容他挣扎,呛道:“现在嫌难看了,我要是不进来,难看的地方就不止这一处了吧。”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不是很清醒!”凌初年讨厌被误解,尤其陈誊阴阳怪气的,也听不进他的解释,一个劲儿的臆想。 陈誊那股张牙舞爪的火气顿时被灭了,他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滞了滞,声线不稳,夹杂些许低落:“我一直在等,等你完全信任我,可以依赖我的时候,把你心里装着的事告诉我。但现在我发现没用,你太倔了,不逼你的话,你永远不会说。你宁愿硬扛着,也不相信我能为你分担。” 他其实一阵后怕,凌初年有自杀前科,他根本不敢想象,万一他没发现,万一凌初年真的想不开,那样的后果谁能承担? 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那么的喜欢,凌初年就在他身边,就在他眼前,可他却保护不了他,甚至连他生病的原因都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太年轻了,所以才会因爱而变得软弱,遇到问题无从下手。 凌初年眨了眨眼,满心酸楚,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被人小心翼翼地在乎过了,陈誊努力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想要拥抱他,他却一再退缩,明明喜欢,却不肯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一拖再拖,伤了他的心。 凌初年哑着声:“陈誊,我……” “凌城不是你的亲弟弟吧?” 凌初年即将说出口的话卡住了,点了点头。 “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凌初年本来好好的,凌城一出现,他就反常,陈誊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肯定出在凌城身上。 凌初年选择了回避,只说:“你不要相信凌城。” 陈誊冷哼:“我该信他什么,又不该信他什么?” “都不要信。”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凌城的可信度很高。” 凌初年的脸霎时白了。 “你应该好好想想,手的事怎么跟我爸妈解释,而不是如何向我隐瞒。还有,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否则我自己去找凌城问个清楚。” “凌初年,我有耐心,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陈誊展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一面,强硬、霸道,凌初年有一瞬间对他感到陌生,但更多的是害怕,怕陈誊真的去找凌城。 隔天,凌初年趁陈誊午休准备悄悄出门,谁知芋圆鬼精,吵醒了陈誊,咬着他的裤子把人拽过来,完成任务后大摇大摆地回到它的狗窝。 两人对峙着,陈誊问:“去哪里?” 凌初年说:“约了人。” 陈誊起床气还没散完,眼皮一折,语气不是很好:“易尘又来了?” “……”陈誊的表情臭得明显,凌初年哭笑不得,“不是,是江书书。” 陈誊最终放了行,但凌初年骗了他,他的目的地是医院,约的人是陆宴舟。
第63章 凌初年下车时戴上了口罩,走进医院,错开大厅来往的人流,目光在中央摆置的钢琴停留了几秒后移开,看到电梯前站了很多人,他没有犹豫,果断选择了楼道。 陆宴舟的办公室在四楼,凌初年到时,他刚好结束一台手术,脱了乳胶手套在洗手。 他背对着门,白大褂挺括熨平,贴着笔直的西装裤,身姿修长,和唐轶的气质相似,但处于一屋子简单陈设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中,又多了几分令人敬畏的肃然和清正风范。 凌初年敲了敲门。 陆宴舟回头,光看他的眼睛就认出了他,关掉了水龙头,说:“进来吧。” 凌初年顺手把门关上了,阻隔了里外的声音。 陆宴舟调了下空调度数,坐到位置上,抽了几张纸擦手,对对面的凌初年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凌初年摘下口罩,折好,语气不咸不淡:“上课时间紧,没有空。” “哦,忘了,你们已经高三了。”陆宴舟恍然大悟,露出略带歉意的笑,“离开高中校园太久了,都快忘了时间。” 凌初年抓住字眼,疑惑道:“你们?” “你和陈誊不是朋友吗?” “你认识陈誊?”凌初年稍感不安。 “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学长。我念初中时,和他在同一个学校。”陆宴舟坦然,两手交叠,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更多信息,“之前你受伤的时候,他还找过我好几回。” 凌初年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皱了裤子:“他为什么要找你?” 无数可怕的想法从脑海滑过,医院又成了幽暗的囚笼,让他想要立马逃离。 陈誊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他的病,他的信息素和他的腺体? 凌初年的焦虑显而易见,陆宴舟嗓音清润有力:“别误会,他只是来问我一些注意事项。” 凌初年看着他,不太相信。 “我骗你干什么?”陆宴舟指了指胸口前别着笔的口袋下的铭牌,“我是一名专业的医生,不泄露病人隐私是基本职业道德素养。” 凌初年仍半信半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些失落,要是陈誊发现了,但又瞒着他,继续对他好,继续喜欢他,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不介意? 他短暂地陷入矛盾中,一边希望假设能够成立,一边却逃避面对。 凌初年不免再次叮嘱:“我这次来,你也不能告诉他。” 陆宴舟笑了:“你们关系还挺好,他能管你那么多。” 凌初年噎住了。 他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和情愿地接受陈誊的管束,而陈誊每次管着他的语气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寒暄后,回归正题。陆宴舟问:“最近有不良反应吗?” “没有。”凌初年还加了一句,“比以前好多了。” 不知怎么,得知陆宴舟和陈誊相识后,凌初年对陆宴舟的整体感观高了一个层次,信任也多了些。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腺体科检查一下。”陆宴舟停了停,“不要担心,绝对保密。” 凌初年应好起身,手垂落在身侧,掌心醒目的红引起了陆宴舟的注意。 “你的手怎么又受伤了?” “不碍事。” 陆宴舟却不赞同:“要重新处理一下,天热,伤口容易感染引起发炎。” 没等凌初年拒绝,他就被摁着坐下了,陆宴舟从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碘伏、一卷纱布和一管抗生素软膏。 他帮凌初年清洗伤口,洗去了表面的红药水,然后用碘伏消毒,涂抹抗生素,要缠纱布时被凌初年阻止了。 他就是觉得太小题大做了,才不肯让陈誊给他贴创口贴的。 陆宴舟不勉强,将软膏和纱布用袋子装起来,递给凌初年:“不要碰水,软膏每天涂两次。” 凌初年拒绝:“不用了,家里有。” “好。”陆宴舟放下袋子,带凌初年去一楼的腺体科,进电梯后他无意道,“我遇见过很多像你这样抗拒医生的。” 凌初年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因为我碰见的医生都不是好人吧。” 腺体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陆宴舟端详着x光片,说:“其实,我还是不赞成你做腺体摘除手术,虽然你的腺体在短期内处于良性状态,但恢复情况却不容乐观。如果现在做手术的话,风险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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