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报给他一串地址,裴断输入进去,说:“还住在那?” 关绪搓了搓自己有些冰凉的手,吸吸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住习惯了,懒得换,反正房租不高。” 车子动了起来,景色开始倒退。裴断单手扶方向盘,一手按下温度键,关绪感觉到有股暖风灌入自己裤腿。 裴断说:“乐队的工作也还在做吗?” 关绪点点头。 “画画呢?” 关绪点头。 裴断笑了一下,说:“挺好。” “那你呢?”关绪看他侧脸,“在A国怎么样?” “也挺好。”裴断道,“就是有点无聊。” 关绪脑子里瞬间浮现美剧里灯红酒绿的画面,后来又想到裴断的性格确实很少参与这种热闹的聚会,顿时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 裴断偏头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北星是我在攻读EMBA期间投资的一个项目,当时这个公司濒临破产,太多人撤资,资金链断裂,我运气好,等到了它回春。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成了大股东,在公司还算有些发言权。” 关绪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暗暗扇了裴断一个巴掌。这几年新媒体行业算得上时代风口,大大小小传媒公司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北星绝对算得上这个行业里的领头羊,毕竟能让关绪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听说过,那绝对是有点影响力的。 而裴断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超乎常人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归结为运气好,怎么说呢……倒是和以前一样。 “所以……”红灯亮起,车停在斑马线后,裴断转过头来,“你如果不喜欢直播,我可以让你不播。” 关绪心跳的很快,脑袋空白地移开视线,故作自然道:“为什么?” 裴断顿了顿,回道:“就当是老同学的人情?” 关绪愣了一下,垂下眼睛。 “老同学”瞬间让他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他抓了抓裤子,忽然有些难过。 他根本说不清自己在难过什么,因为裴断说的没错,他们的关系确实是“曾经很亲密,却很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 关绪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啊?我没有不喜欢啊?你别小瞧我了。你不知道吧,我现在交了很多朋友。像直播这种东西,我做个一两次就不害怕了!我还用得着承‘老同学’的情!?” 裴断没搭腔,偏着头看他,目光很深:“你是想说你长大了?” 关绪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忍不住心虚,硬着头皮掷地有声道:“对!我长大——” 裴断忽然掰过他的下巴,夜色中表情显得深沉:“张嘴。” 关绪一脸懵逼地微张开嘴:“啊?” 下一秒,他福至心灵地明白过来,裴断在看他的舌钉。 他像一个被父母抓到染发的小孩,心虚地紧闭上嘴。 裴断垂着眼睛,用拇指揉了揉他的下唇,忽然顶了进去,微凉的指尖按在他殷红的舌尖,凉得关绪身体一阵颤栗。 按理来说,这个动作放在如今的两人之间有点逾矩,如果是别人关绪或许已经一个巴掌过去了,但这是裴断,他们曾经做过很多亲密过头的举动,即使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身体还记得。 关绪半边身体都僵了,缩着脖子却没挣扎,含糊不清地小声说了句:“你干嘛……” 裴断的视线缓缓向上,直直探进关绪的眼睛,两个人以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视着,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关绪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地加速,被看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裴断终于放开了他,抽了张纸囫囵擦拭手指,然后在绿灯亮起的时候重新踩下油门。 他表现得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但关绪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明明是我莫名其妙被动手动脚了,他生气什么? 关绪靠在椅背上心乱如麻地想。 不过他一直都这样,不会慌张也不会心虚,永远都占据主导权,我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被审视的那一个。 “什么时候打的?”裴断忽然开口。 关绪思考了一下,老实回答:“大三的时候。” “痛么。” “还好,比耳钉恢复的快。” 裴断没说话,锋利的侧脸被镌上一圈冷凝的灯光,好看得不像真人。过了一个转角,他才说:“谁让你不开心了。” 关绪以前有个习惯。遇到不开心的事他就去打一个耳洞,打得太多了就拔掉钉子,愈合几个,过段时间再打,长久下来耳朵上全都是小印子。 但是从某个时间开始,他的耳朵没有再经受这样的磨难,因为裴断看到了。 他说不应该以疼痛记住悲伤,所以后来他不让关绪再去打乱七八糟的钉子,那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怎么办呢,裴断说他可以是关绪的伤疤。 “没谁。”关绪舔了舔下唇,感受钉子在齿尖碰撞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响,说,“我自己想打,好看,我喜欢。” 裴断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没说话。 周围的街道慢慢变得熟悉,关绪知道他快到家了,转头问道:“你回国和阿姨说过了吗?” “没有。”裴断目视前方,有点头疼说,“过几天我回去一趟。” 车子熟练地驶入小区,关绪松开安全带:“你好几年不回去,阿姨在生你的气,好好哄哄她。” 不用关绪指路,裴断熟练地找到关绪所住的楼,车在楼下停稳,关绪刚道了谢要下车,裴断却叫住了他。 裴断说:“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吗?” 关绪卖惨得心应手,从善如流点点头。 “对不起。”裴断又道了声歉,表情和语气都轻柔,“不会有下次了。” 关绪想了想,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裴断立马否认,“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反对你打舌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是希望你做的事都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发泄,懂么?” 关绪垂着眼,温顺点头。 裴断轻轻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垂:“乖。” -
第6章 纠纷 很久没有拍摄,关绪又闲了下来,于是他在一天晚上去了趟蓝火。 蓝火全名叫BlueFire,是一家规模不大但人气很高的livehouse,每周四天有乐队表演,关绪就是其中的鼓手。 蓝火的老板是他在云城做酒吧兼职时的老板,酒吧在云城越做越大,到最后开到首都来了,依然生意火爆。 老板是个财大气粗的好大哥,来了首都没忘关绪,依然喊他来驻场,还涨了不少工资,关绪大学期间就靠着这份工养活自己,因此承了他情,即使现在有了主业也仍旧有空就过来义务演出。 酒吧里的灯光绚烂,人声嘈杂。一曲终了,关绪放下鼓槌,摘下耳返仰头喝了口水,接过贝斯手递来擦汗的纸巾。 “今天人不多啊,难道是什么特殊日子?”脏辫贝斯手揪着衣领扇风,靠在关绪旁边小声问道。 关绪想了想:“对面新开了个酒吧,在搞开业活动,没有低消,满29送卡座,买三送一。” “开在我们对面?来抢生意的?哼,胆子挺大呀,还敢开在蓝火对面,上一个关店的牌匾都还没拆,这不是来给房东送钱嘛。”贝斯手轻蔑一笑,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插在耳朵上,“不过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进去玩过。” “……好玩吗?” “好玩。” “……哦。” 经理上台来,说今天人不多,乐队可以早点下班,让关绪唱安可。 关绪不是主唱,但是因为脸好人气高,时不时为了热场子会被推上去唱歌,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关绪点点头,戴上耳返,坐在钢琴前。 真正的主唱阿白是个小卷毛,年纪二十五上下,戴个黑框眼镜看着很学生气,却是一副烟嗓,他拿着话筒,对观众调侃:“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们家鼓手吧?有多少人是为了他来的,举个手我看看……哦呦,这么多。那你们的福利来咯,蓝火的宝贝门面亲自献唱一首,想不想听?” 人群躁动了一瞬,几个年轻女声大声回应“想”。 “我们的宝贝鼓手,你要唱什么歌?”阿白把话筒递到关绪面前,关绪垂眸看了眼杵在自己嘴唇上的话题,道:“不知道。” “好——我们宝贝鼓手不知道唱什么歌,那各位美女帅哥,你们想听什么歌呢?” 又是一阵嘈杂,客人们七嘴八舌点歌,最后关绪挑了首呼声比较高的《落雪》。 白色光束从后往前笼在身上,关绪垂着眼,安静地唱着歌,指尖在琴键跳跃,浮光缠绕,干净又圣洁。 “时间流转一年又一年,人在原地不停兜圈……” “反复的雪重叠的冬天,如同我的恋念无边……” “哎哎哎,你能否转头看我一眼……” “爱爱爱,只能在心里暗自默念……” 一曲唱罢,关绪和乐队在热烈掌声中鞠了一躬,一起退场。 换上自己舒适随意的白T短裤,关绪打开手机,见谭尚竹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 【喝酒,来不来。】 【分享了一个位置】 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关绪看了看时间,不到十二点,正好回家也没事情干,于是发了句:“来接我。” 对面很快就回了:“很理直气壮啊。” 不用想,肯定是向念回的。 关绪于是又发: 【来接我】 【可怜.jpg】 谭尚竹:【……在哪?】 谭尚竹她们订的是一个很闹的酒吧,DJ在上面打碟,下面的人跟着摇。 空气里弥漫的酒香让关绪也有点兴奋,他跟着谭尚竹坐到卡座,一言不发就给自己先倒了杯酒。 和谭尚竹她们一起喝酒的还有一个女生,是向念的堂姐,叫方诗敏,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像招财猫,脾气很好,关绪见过她几次,受了她不少照顾,所以跟着向念叫“姐姐”。 方诗敏把果盘推到关绪面前:“别光喝酒,先吃点水果垫垫。” 关绪抱住她,头靠在她肩膀:“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方诗敏笑眯眯说:“前段时间一直在赶稿,没空出来玩。” “今天赶完了?” “是啊,所以出来好好放松放松,看看帅哥治愈一下我的身心。” 关绪一本正经自恋道:“难怪喊我过来。” 正聊着天,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关绪转头看去,在隔壁卡座的旁边,有几个人对峙站着,看样子在吵架,周围人都往那边看,只是隔了太远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关绪眯了眯眼睛,盯着在最前面骂的最狠的女人,自语道:“有点眼熟……” “那是陈久久吧。”向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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