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是裴断的妈妈,虽然裴断和关绪两年没有联系,但是江姨和他关系一直很好,自从关绪在云城上大学,又决定留在这工作,她就隔三岔五给自己寄东西,有时候是名牌衣服,有时候又是普通日用品,之前江姨还在首都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喊关绪去他们家吃饭,像亲生儿子一般对他。 签收完快递,关绪直接在垃圾桶旁拆开包装,见是一套毛绒绒的粉红兔子睡衣。 他想起来,前段时间因为半夜踢被子,感冒了,和江姨打电话时被问了一嘴,就如实说了,没想到江姨立马就给他买了套睡衣,还如此少女……大概是她的私心吧,江姨一直致力于把他打扮成一个可爱的男孩。 关绪正要掏出手机给江姨发个消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的巨响,他抬起头,见天空中飘起了滚滚黑烟。 那个方向……好像是他家?? 关绪抱着睡衣跑过去,就见自己住的那栋楼里跑出来几个人,也跟着他惊恐地转头看——四楼的某一扇窗户正燃着大火,滚滚黑烟正是从那里飘出来,而那里……正是关绪家楼下一层。 好像在做梦。 关绪懵懵地抱着睡衣蹲在草丛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停在楼前,人群汇集在这,有的是受害者,有的是凑热闹,混乱中有人躺在担架上被拉进救护车,有住民大声哭泣,有记者拿着话筒报道,更多的是漠然的路人。 关绪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火势蔓延的很快,何况起火点就在他正楼下,他已经能隐隐看到自家窗帘正在燃烧。 他家被烧了。 这件事让他至今无法缓神。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应该都是会懵的。 关绪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屏幕,却没有反应,应该是没电关机了,昨天喝完酒回来他用仅存的力气洗完澡脱了衣服就趴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哪有功夫给自己手机充电。 他发了一会呆,猛地站起身,离开人群。 这么傻待着也没有办法,不如先找个地方坐着,他相信消防员肯定会尽力抢救自己家的,最主要是,太冷了!他出门拿快递里面穿的还是睡衣拖鞋,在外面待了这么一会他人已经冻得不行了。 不过说到快递……多亏了这个快递,他才能安全地活下来啊!不然他可能就跟家里的窗帘一样,在冷风中熊熊燃烧了。 肯定是老天保佑,他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个家没了,肯定预示着他会住进一个更大的房子! 这么想着,关绪的郁闷一扫而空。 打到车,关绪想了想,报了公司的地址。 到目的地,关绪把仅剩的塞在手机壳里的一百块钱给了司机。 坐电梯上了四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休息区围着不少人,他在里面看到谭尚竹和向念的背影。 他凑过去:“干什么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朝他看来,气氛蓦地沉默下来,关绪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谭尚竹、向念、Zora、陈久久,还有很多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同事们都神色凝重,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鬼。 在他们之中,裴断是最可怕的,关绪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冰冷的仿佛要把周围都凝结成冰。 他手机放在耳边,一只手紧握着拳垂在身侧,整个人看着很紧绷,眉毛微蹙,把他原本就深邃的眉眼压得更阴沉,看过来时仿佛有一把利剑射进身体。 “………………关——?!”向念的惊呼还没说完整,关绪就感到面前掠过一阵风,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过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面前。 裴断的眼神沉得可怕,上下仔细地看他,他的手往前伸了伸,似要触碰到他的脸,却又收了回去,他低声问:“……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裴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没事啊。”关绪抬头看着裴断。 裴断颤抖的手终于落到了他的脸上,从头发、到耳垂、眉毛、眼睛、嘴唇,一路蜿蜒而下,力度很轻,给人一种很珍重的错觉。 关绪被一把抱紧怀里,箍在腰间的手臂很紧,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揉进怀里。关绪上半身被迫微微后仰,条件反射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什么事都没有。” “关绪!打你这么多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谭尚竹红着眼眶对他喊。 关绪弱弱地说,“我手机没电了。” “没电你不知道充啊!”谭尚竹流泪怒吼,“你知不知道我们看到你家着火的新闻,还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呜呜呜……” 向念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拍着背安抚,一边也不忘瞪关绪。 关绪觉得此刻他应该去抱一抱谭尚竹,但是被裴断紧紧抱着挣脱不开,他就只能一边手上安慰裴断,一边口头安慰众人:“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就忘了充电,对不起嘛。但是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嘛,别哭的像我si……啊!” 他“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裴断拍了一下后脑勺,关绪捂着不是很疼的脑袋推开他的怀抱,正要瞪他,就见裴断冷冷地看着自己:“咽回去。” “……”关绪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在他可怕视线下怂的抓了一把口气,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不过看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关绪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但是不敢说,怕被打。 他坐在沙发上,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裴断把自己的名贵大衣脱下来,包住关绪的腿和脚,又接了杯热水让他捂手。 关绪抱着热水,语气随意地说:“就是这样咯。我也不是刻意不和你们联系,要不是我周到地在手机壳里藏了一百块钱,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向念细品了一下,评价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快递哥。” “……不要给我取奇奇怪怪的外号!” 裴断轻轻问道:“是我妈给你寄的快递?” 关绪点点头。 裴断吐出一口气:“我回去好好谢谢她。” 关绪点点头,确实该好好感谢江姨,如果不是江姨那神来一笔的睡衣快递,他可能还真逃不过一劫。 江姨,我的救命恩人! “安全就是最好的结果。”Zora松了口气,“看新闻警方还在调查爆炸的原因,如果是人为,你可能还得去警局做个笔录。” 关绪想到昨晚一整夜的响声,没说什么,点点头。 陈久久忽然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不过你家被烧了,你之后住哪?” “呃……”关绪一下子被难住了。 这几天可以先住酒店,然后尽快找到新住处。但是一场大火让他经济损失不少,再加上他又是个有多少花多少的月光族,也不知道卡里有没有攒下租房的钱。 “你可以先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谭尚竹道,顿了顿,“不过客房被我们用来堆杂物了,我们得先回去整整。” 关绪刚想说“不用了”,结果刚张嘴,就被一个声音截胡了:“不用了。” 你不用什么不用? 关绪瞟了眼裴断,见他神色自如:“我在临江区有套闲置公寓,你先住那吧。” 关绪顿了顿:“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 “嗯……”关绪绞尽脑汁给自己想了个理由,“你的房子,我可付不起房租。” 裴断轻蹙了一下眉:“我不需要你交房租。” “不交房租……”关绪嘟囔道,“那更不合适了。” 裴断没接话,垂着眼思索了一阵,忽然抬眼在那几个看戏的人身上一扫而过。 那几人立刻心领神会,打着哈哈散了,留给他们私人空间。 “嗯?怎么突然都走了?”关绪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关绪。”裴断在旁边叫了他一声。 “干什么?” “我和你道歉。”
第9章 搬家 关绪愣了一下:“道什么歉?” “很多。”裴断敛目沉默,像一尊忧郁而美丽的西方雕塑,他似乎在考虑措辞,“我不该……远离你。” 他的话总是很简洁,如果是他不想说明的东西很多人是无法听懂的,就像现在,哪怕是知道很多内幕的谭尚竹他们恐怕也不理解:他们断联难道不是因为时间和距离等的不可控因素,而像社会上的很多成年人一样渐行渐远吗?这点事何至于道歉。 只有关绪知道,不是的。他知道裴断道歉的是什么:以时差为借口的刻意远离。 他挑明了。他承认了。 关绪想他真的很厉害,总能一句话就能调动自己的情绪。关绪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微笑道:“为什么要道歉?” “别生气。”裴断无奈道,“我时常想,你过得越来越好了,交了很多朋友,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和我打视频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快乐,叽叽喳喳分享你一天的开心事,我为你开心,同时有没有我都不重要。” “你是这么看我的?”关绪气笑了,“不需要的人是你吧?你在A国遇到的都是比我好一万倍的人,他们比我健康、比我开朗、比我有趣,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个人都会看不上国内的朋友,是你不需要我……所以你抛下我很正常。” 最后一句话关绪放得很轻,像是对自己的告诫,像是第无数次重复的安慰。 “关绪,我不可能抛下你。”裴断脱口而出,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抛弃无异,于是又蹙着眉转回头,沉默了一阵开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托辞,但是我从没想过抛下你。关绪,你知道你是特别的,你和所有人、那些所谓的朋友是不同的。我也从不觉得你是‘应该被放弃’的人,你很好,你比他们好一万倍。” 关绪抱着腿垂着头沉默,看自己手边的纸杯里波动的水纹,视线里所有东西随着思绪变得模糊了,所有色块都融化在一起,晕染交叠,然后在某一瞬间恢复原位。他忽然发现那是眼泪。 熟悉的身影靠近,一个温凉的指腹贴上自己的脸,他的声音离得很近,放得很轻:“不哭。”裴断替他把脸擦的干干净净,然后一手撑在他身侧俯视着他,关绪没抬头,听见他很轻地呢喃:“总是这么爱哭。” 关绪眼不见为净,赌气似的把脸埋进臂弯。裴断笑了笑,把手盖在他后颈,说:“我最开始只是想冷静一下,思考……一些事情。看到你每次为了跟我视频天天熬夜,为了来找我偷偷攒钱,我都很难受,我希望我给你带来的是快乐而不是负担。” 关绪猛地一个抬头,用哭红的眼睛瞪他,裴断忙哄道:“但是我很快后悔了,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人,有这么好的朋友还不懂好好珍惜,如果时间能倒流我肯定回去扇自己几个巴掌。” 关绪的神色微微缓和下来,想到永远从容的裴断猛扇自己巴掌的画面,立马有点沉不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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