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当时结婚时没经验也舍不得钱,草草了事,事后一想这个没做好,那个也没做好,挺憋屈的,他就和我说那就再办一场...不过父母意见也大,所以干脆就没告诉他们。” “我还以为着是你俩又想一出是一出了...老杨当爸爸后变稳重了吧?我看今天这安排布置他都盯着呢...也挺费钱吧?” “不费。”张胜男露齿笑道:“我这几年和老杨一直在攒钱,今天终于实现了,挺畅快的。” 张胜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抬起头,原来是看到杨一鸣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可最重要的孩子却不见踪影。 展禹宁是和杨一鸣一起去的。张胜男愣了一下道:“小宝呢?” “哟,老杨,你女儿呢?睡啦?” 他一来,场子都热了起来,旁边也有人跟着问。杨一鸣把东西放在空位上:“老展抱着她玩着在。” “你这人...”张胜男表情略微嫌弃:“展禹宁认识你是真倒了霉,他还没吃饭啊,你把他叫来吃饭呀。” “待会待会。”杨一鸣一屁股将空位填平了:“我吃完和他换把手。不过小静对他不认生,老展也还想待那坐一会,我看着也挺好的。” 谢云暄脸色无端沉了一下。 张胜男不太乐意:“你这瞎闹啊...” “诶诶。”杨一鸣低下眉眼,眼神里好像有言外之意:“他想的时候自己就会过来了。” 意思就是展禹宁不想在这里坐的。 重重的聊天声里夹着吹过头的牛逼和对往日的唏嘘。谢云暄想再这样下去,自己简直跟被拴着眼巴巴等着的狗没什么两样了,就是狗也知道要自己咬着绳子找主人吧。 他正准备起身,忽然看着展禹宁从背后牵着小孩的手,正亦步亦趋地朝着这边走来。他脸上带着得趣的温和笑意,女孩腿迈一下,他就跟在后面动作摇摆地走一下,一前一后地,就像两只摇摆的企鹅。 许是为了活动方便,展禹宁已经把外套脱掉了,就单穿着一件衬衫,虽然狼狈地有些发皱,却显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柔软可亲。由于小孩刚学会走路,骨头缝还是软的,没走两步腿就往里一软跌下去,他就每次赶着在她跌倒之前拉住她。难得女孩不急,他也不急,就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直到她靠着自己颤巍巍的腿,顺利地跌进妈妈的臂弯,口齿不清地大叫着妈妈。 什么啊。谢云暄愣了一下,简直比旁边坐着的杨一鸣更像孩子爸爸。 “真厉害。”展禹宁拍拍女孩的脑袋。只是抬头时,对着那群老同学,他的脸上的表情又带了点局促: “见不到熟人又着急了,我把她带过来。” 这一下冲淡了刚才吹到兴头上的聊天。有人岔开了话题: “宝宝叫什么呀?” “张逾静。”张胜男目光放柔:“我翻了两天的书才找到的,好听吧?” “唷,没和爸爸姓啊?” “我生的,和我姓怎么啦?”张胜男逗弄着女孩的脸蛋,转过头锤了一下杨一鸣:“管管你的狐朋狗友。” 杨一鸣无端挨了一拳,嗷了一嗓子,直用嘴赶那男的:“去去去,狗东西,净在这瞎叫唤。” “你吃饭吧。” 张胜男还惦记着这事,转过头要给展禹宁让位置。可说话间宝宝不安分地直要往妈妈衣服上踩,被展禹宁又抱了过去说: “没事儿,你让老杨再吃会,我不着急。” 硬生生被人掳掠过去,女孩伸手就揪着展禹宁的头发不满地咿呀直叫。展禹宁就抓住她的手,将拇指塞进她小小的拳头里,在她眼前偷梁换柱。女孩抓着手指不知所措了一会,看了看展禹宁,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妈妈,不知道是识趣地发现自己拗不过大人,还是发现抱着自己这个人也还不错,一下子忘记了挣扎,干脆用肉嘟嘟的胳膊环住展禹宁的脖子,唔唔嗯嗯地乱嘀咕。 “这么好哄啊。”展禹宁顶着鸡窝头,近乎是纵容地夸赞她。 张胜男虽然看了在笑,还是问: “要不要坐着?” “不打紧,这才哪跟哪,平时上课一站就站一上午。”展禹宁还用眼神示意想起身的谢云暄:“坐着吧,别起来。” 娇嫩的脸蛋搭在展禹宁肩头,女孩喔喔了两声流着口水,给他的领口濡湿了一片。展禹宁感觉脖子那块越来越热,歪着脑袋笑叹了两声,伸脚踢踢杨一鸣的椅子: “好像流口水了,口水巾还有备用的吗?” “有。”杨一鸣咬着筷子去拉拉链,掏出备用的粉色口水巾递给他,“你行不行啊,别勉强啊。” “真当我这么好心。”展禹宁睨他一眼:“给你空你就歇着。” 他就地蹲下,曲着一只腿给女孩搭着,伸手给她系好,再重新把她抱了起来。 他看着哪像勉强的样子。这天还热,纵使开了空调,小孩的胳膊还是汗津津的,紧贴着皮肤,一片黏腻湿润,展禹宁却一点没觉得难受。只是看她乖,还以为是吃饱了困意上来了,身体微微晃动哄着她睡觉。 过于娴熟的动作。展婉宁说过的,她是被哥哥带大的,这话一点不假。谢云暄空白的脑海里忽地就想象出展禹宁从小就又当爹又当妈的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能够一次次对自己心软,自身难保也要为难自己咬牙坚持,始终坚定不移地始终把他当学生看待。 因为展禹宁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展禹宁别过身去,发觉谢云暄正看着他。原本只是为了躲避尴尬才去带孩子找点事情做的,这会却被他有些赤裸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盯着我看干什么。”展禹宁问他:“你也要抱吗?” 从那次吵架后他就没再和展禹宁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别说抱抱了,他最多只敢在展禹宁闭上眼睛的时候摸摸他。谢云暄嘴不受控制地说: “你开玩笑呢。”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展禹宁轻拍女孩的背,问她:“我们小宝愿不愿意?” “...” 谢云暄才反应过来展禹宁不是在调侃他是不是在和小孩争风吃醋。 他在想什么?谢云暄默不作声地咬着舌尖,目光放到他腰间堆出的衬衫褶皱里。他知道那寸布料下是温薄光滑的皮肉,匀称漂亮的身体,甚至在他的胯上扭动过。是他有非分之想,是他想摸老师,说不定从在看到展禹宁穿着西服的第一眼他就有这种念头了,想从后背抱住他,把手环在他的腰上,从脖颈吻到腰窝再捏着他的手腕把他舔湿。 “老展是不是也结婚有孩子了啊?”有人看着展禹宁熟练的动作,咧着嘴调侃道: “这动作看着练过啊?是不是也当爸爸了啊?” 展禹宁僵了一下,杨一鸣随即接口道:“去你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笨手笨脚。人家有个妹妹,从小照顾到大的,当然会照顾小孩了。” “那他以后老婆不是有福了嘛,老展这么会照顾人。”他自以为地说了句好话,又问:“老展现在干什么?” 有人笑话他:“人家都把学生带过来了,你还问他是做什么的。” “哎唷。”那人瞄了一眼谢云暄,心想长成这样怎么看得出来:“这小同学也不怎么说话啊,原来是展老师的学生啊?我还以为是谁的小男友带来了,是吧。” 小男友... 谢云暄不知为何被这几个字逗得心跳,是啊,他算老师的什么呢?他下意识看了眼展禹宁,后者却目光微微一顿,扭头道: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当人爹妈的年纪了,人家能和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啊。” 杨一鸣有被冒犯到,“你扫射谁呢?我看我和人家小同学也很多话好吧。” 几个人三两笑成一团,男人手指里夹着烟但没点燃,他酒上头了,红着脸,挠了挠头问:“现在教师待遇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展禹宁说:“穷得叮当响呗。” “哎呦,话不是这么说,稳定啊。你又这么会照顾人,真的,这家庭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到时候啊,一家人日子过得照样津津有味。” 家庭么,展禹宁抿了抿唇,扬了一下,抱着孩子摇啊摇,却没接话。 ——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老展谈了没有啊?” “没。” “怎么可能,你上学时候可最受欢迎啊,当时老李头抓你早恋,看谁都觉得和你有一腿。”男人大笑着:“藏着掖着呢?金屋藏娇啊。” “真没有。”展禹宁无奈道:“工作忙得很,我带毕业班呢,哪还有空想这些。” “你现在越来越假正经了啊,这话骗骗哥们就算了啊,别把自己都骗进去了。”男人说:“有想法就要找,知道吧,不然到时候都后悔。” “哎呦,唐哥,你又要说你那初恋女友了是吧!” 男人像是害臊了,大声道:“去你的。” 展禹宁垂着眼睛,睫毛底下他抛出了一个走神又低落的眼神,像一颗寂暗蒙尘的玻璃珠。他笑了笑,抱着孩子晃啊晃,无声地写着失意两个字,视线一点落不到谢云暄身上。 然而谢云暄却移不开目光。 又来了。光是看着他,光是听凭几个字眼,就突然萌生出荒唐的景愿。谢云暄像是立坐楔进板凳里了,那种傻到近乎一厢情愿的念头又跑了出来。 老师从前好像很风光,可他失意之后却变得更温驯可怜,谢云暄无疑更喜欢这样的老师,连眼神都仿佛变得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老师。 想得到他,想欺负他,更想他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感到满足安心。 女孩在展禹宁的臂弯间蹬了蹬腿,像是觉得无聊了,揪着展禹宁的发尾玩,展禹宁随手给她拿了一罐桌上的可乐,那是可是个稀罕又奇异的物件儿,女孩要两只手才能抱着,自然没有空再去抓展禹宁的头发。 啊...孩子。 要是老师也能怀上孩子就好了,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和幻想结婚一样可笑荒唐,谢云暄不觉瞳孔皱缩。 就像老师说过他们很像,如果能重头选择一次,恐怕他们谁都不会选择自己的出生。谢云暄也在监狱睡不着时快将天花板盯穿,一次又一次地可惜过去因为好运在意外中存活下来没能死去的自己。他厌恶婚姻,厌恶关系,更厌恶那些随随便便就降生沦为累赘的生命。他看男女交媾都觉得面目可憎,不如选择与男性做爱来得简单痛快,以绝后患。 哪怕他未曾改变过这种想法,可就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去追寻点什么了——比如那些世俗的形式、比如那些虚无缥缈的幸福。 比如能够和老师组建成家庭。 他的人生居然还能运转出这样的答案。即使知道可笑,谢云暄现在看着展禹宁,还是会连带着觉得小孩也可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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