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毕竟是旷了工换来的,展禹宁醒来甚至觉得有点四大皆空,心情平静到发不出脾气,只是看着偏头到熟睡的谢云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冲动往往带来的都是后悔——他和自己的学生睡了,而且不是被完全强迫的,算得上是自己推动的。 展禹宁紧锁眉眼,昨日的一幕幕悉数回倒,漫长得仿佛被分割成了三天。他忽而想起自己最开始打的那一通电话,前班主任告诉他,谢云暄因为强奸进过少管所。 心底忽然撬开一道小小的松动,展禹宁茫然而卑鄙地想,面对罪犯,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他现在只有紧紧抓住这点,狡猾地把自己包装成受害人,才能减轻点心里的负罪感。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展禹宁,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道: “你还要装睡吗?” “...刚刚醒。” 谢云暄伸手暧昧地点在他的眉心,“是吗,我看老师的眉头可是一直在动啊。” “你不是也醒了在装睡吗?” “那是因为我想和老师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啊。”谢云暄忽然欺身,以绝对的体型优势压住他,咬着耳尖低声道:“上一次让你跑了,一直很想看看老师的反应,结果比想象的要平淡啊。” 气流搔在耳畔,展禹宁下意识就想挣扎,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一丝不挂,动弹只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展禹宁生怕这个疯子再做一次,硬生生忍着没动,“放开我,我要上班了。” 谢云暄笑了一声,没多做纠缠,松开他起身。 “你衣服被我扔了,我拿新的给你。” 他态度自始至终都无比坦然,然而他不过二十来岁。展禹宁有点费解地看着他哼着小曲在衣柜里翻找的背影,自己这把年纪都要做心里建设,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没脸没皮成这个样子。 “穿这个吧。” 两个人体重不在同一级,谢云暄丢给他的衣服都有点大,展禹宁觉得自己像是套了一件大麻袋,心烦意乱地想着凑合算了。 他刚穿好,谢云暄正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从衣柜里拿来假披肩,抬手要替他系上。 展禹宁躲开了,“不要这么麻烦。” “这样好看。”谢云暄好像心情很好:“又不是什么坏事。” 面前的青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嘴角边还不自知地挂着牙膏沫,认真地捏着披肩在他胸口前交叉、打结,展禹宁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清爽气息。 气氛太过奇怪,好到他们像是有什么别的关系。展禹宁心神一松,就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恋爱对象,会在每天早上像这样,捧着睡意朦胧的自己,帮自己擦脸。 为什么总会在这个人身上看出点相似之处?展禹宁伸手,推开了谢云暄。 谢云暄已经整理好,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吃完早餐后我送下老师,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展禹宁忽然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谢云暄好像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学校。他想开口问,一时间又觉得别扭,于是含糊地问:“...你要去哪?” “我今天有点事情。”谢云暄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掐着他的脸问:“哦...我是不是应该和老师请假?” “别没大没小。”展禹宁拍开他的手,声音发冷:“请假无所谓,但我警告你,别在学校里别对我胡来。” 他忽然翻脸,使得气氛忽然冷却下去。谢云暄慢慢收回手,抱着臂笑了一下: “行。” “配合你,老师,师生游戏也挺有意思的。” 纵使早上有车送,展禹宁还是踩着上课点到的学校。 休息好了,上课状态也好了很多,一轮复习快到后半程,导数问题一直是重难点,有学生提出了不同的解法,展禹宁以此为例当堂讲了起来,互动反馈也很好,底下也有讨论。开学来还是头一次这么顺利,说着说着,他甚至有点说到心潮澎湃了。 展禹宁上学时数学也很好,自己的座位经常是晚自习的“数学研讨中心”,找他问题的人能把位置堵得水泄不通。大学时荒废了,隔了好几年才去当了老师。多年后他第一次回到讲台,试着找回点自己以前的影子。可虽然知识点还是那些知识点,人已经碎得七零八落了,就算是一样的环境,他也遗憾地发现自己再不能抱有当时的心情解题了。 所以他现在看到讲台下的学生,无论给他捣乱与否,第一反应也还是羡慕的。 下完课,蒯鹏飞罕见地追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大概是这个班里最不愿意配合展禹宁的人了,虽然问的题是上课已经讲得很详细的题目。展禹宁有种彩票中了50块的感觉,没什么用,但中奖本身比金额惊喜。 当了老师以后容易健忘起来,学生表现好点就能把之前的错误都一笔勾销。展禹宁和他又讲了一遍,蒯鹏飞听完却磨蹭着不走,吞吞吐吐道:“老师,你昨天是不是病了。” 展禹宁一愣。 与其说是生病...更不如说是在和学生滚床单。 撒谎就是让人无论何时面对事实都心里有鬼。展禹宁轻轻嗯了一声,含糊应道:“最近降温,有点着凉发烧了,你们在学校里注意添衣服,不行一定要家长送,到我这里打电话也行。” 蒯鹏飞抿唇,又问:“老师,谢云暄也没来,他也病了吗?” 谢云暄今天去了哪?展禹宁在坐车来的时候向司机问了一句,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复,但司机和他说:去医院了。 “他...”展禹宁沉吟片刻:“他家里人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某大型疗养院。 清幽静谧的环境一点也没有医院的样子,仿佛某个庄园的后花园。环境很美好,每日的花销账单也很好看。有病人由护工看护着在中庭活泛透气,秋日的阳光洒在每一处目力能及的地方,只是建筑的阴翳处还是散发着阴冷。 谢云暄熟练地穿过走廊找到电梯,填好表格,找到病房,象征性敲了敲后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坐靠在床的瘦削女人立刻望了过来,看到谢云暄的一瞬间目光都柔和下来,仿佛此时此刻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女人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仔细看,她和谢云暄的模样有几分相似,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写着她的名字——“关楚”。 关楚人如其名,即使瘦到这个程度也是美的,哪怕是凌虐破碎后的美感。她对着谢云暄轻柔地喊了一声: “小越。” 然而对着温婉漂亮的女人,谢云暄毫不领情,“急着让我来是想干什么?” 关楚愣了一下,示意他先坐下,谢云暄摆了摆手说: “我没打算多待。” 关楚为难而伤感地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再多见见你。” 谢云暄摁着把手,转身就要走:“想交代遗言还是联系律师吧。” “小越——”关楚瞳孔皱缩,眼角立刻洇出了泪,声音颤抖着叫住他:“你一定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吗?” 妈妈两个字一出,谢云暄略微顿了一下。手从把手上滑下,他背对着女人问道: “是你想见我,还是那个男的让你找我?” 关楚睫毛忽闪,畏寒似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说:“...是我想见你。” 如果她不迟疑两三秒,听起来就不会那么言不由衷了。谢云暄藏在口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转过身去,看着如同木偶娃娃般的漂亮女人,“好。” 就当你是顺便想看我了。 儿子突然回心转意,关楚惊喜地抬起头,忙去拉谢云暄的手,女人的手瘦到只剩骨节,覆在谢云暄手上显得有几分不自量力的可笑。可她还是宝贝似地将他的手包在掌心,疼惜地揉搓着:“手指怎么这么粗了...” “打架打多了就这样了。” 关楚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不打了吧?” “啊...”谢云暄话音有几分自嘲,“改过自新了。” 关楚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地摩挲着他的掌心,仿佛是要把他的每一道掌纹都记住,叹息着,又像是不忍般低声喊:“小越啊...” 她越是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越是能刺痛谢云暄。谢云暄猛然将自己的手挣了回来,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兜圈子了。” 关楚看着他的眼里写着受伤,她看起来太脆弱了,再摆出这份神色,任是再无情的人都很难说出什么苛责的话。然而谢云暄就像冷血动物,竟直接视而不见道: “说实话吧,你们这次又想把我送进去关几年?” ---- 祝各位圣诞节快乐
第16章 === 夜里做噩梦醒来,发现妈妈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妈妈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裙,在夜色里发着莹洁温柔的色泽,神色隐逸在长而浓密的黑发之下,美得像意外贬入凡尘的神女。 只看到这里,无论如何都是一副温馨画面,但如果妈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呢? 关越会以为那只是自己梦还没醒。 但当某日他好端端地午睡,却因煤气泄露中毒,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送进医院。关楚对外解释却是中午不在家,孩子误开了阀门,即使关越还没有灶台高。小孩不会为自己辩解,但他会记得,中午妈妈回了趟家,还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 他以为那是妈妈害怕自己睡着着凉。 关越才触目惊心地发觉,原来妈妈要掐死他不是梦。 但妈妈想伪造意外让自己死亡,只是关越成长过程中三缄其口的秘密之一。第二个秘密比起第一个,就要平平无奇得多:他很早熟。 当别的小孩还在问父母:“我是怎么来的”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将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蜷曲起来,一边竖起右手的食指轻松地往那圆圈中抽插,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就这么来的啊。” 哪怕那是群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小孩,也会因为他直白又露骨的举动感到羞耻,红着脸嚷嚷:“你怎么知道?” 他的回答平静而又自然:“当然是我看到的。” 关越一直都知道妈妈漂亮。他所认识的大部分人,第一句开场白都会这样说:关楚是你妈妈吧?真漂亮啊。 但那个男人不是,他第一次见关越就给了他几百块钱,让他出去玩。关越头一次拿到这样一笔巨款,在小区里的公园坐了二十分钟,小脸又红又热,把那几张钞票攥得皱巴巴,思来想去,他想到应该把钱都交给妈妈。 关越觉得这个决定对极了,于是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家,还想听妈妈的夸奖。家里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只有妈妈的卧房留了道门缝,里面不断传出妈妈的声音。关越趴在门框上看,看到叔叔正在用身体撞关楚,偶尔会用拳头,关楚纯白的吊带裙推到小腹,不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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