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吓坏它了。 胸腔剧烈地起伏,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喘息着,展禹宁舔湿唇瓣,狼狈地翻了个身。抖动的视线望向天花板,脑子里仍旧想着: 他四处逡巡,到底在找什么? 嗓子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喘息太过剧烈,展禹宁有些晕眩,眼前涌现出跳跃的雪花点。在那红一整黑一整千变万化的色彩中,展禹宁好像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用力眨了眨眼,随即翻身而起,踉跄地移动着沙发,将板凳架了上去。他恐怕这辈子还想不到自己还能这般玩杂耍,一只腿还瘸着,倘若一个不小心,他搞不好能直接摔成残疾。 展禹宁扒住满是灰尘的吊扇,扇叶摇晃,厚重的黑灰成片地洒落下来。他担心一个失手整个扇叶都被拽掉,于是停下动作,朝下面道: “宝宝,你离远一点,到房间去,去。” 然而宝宝扒着桌腿喵喵直叫,展禹宁深吸一口气,隔着缝隙扒开最顶上的外壳,瞳孔皱缩—— 摄像头。 血液急遽冷却,冷汗倒流。展禹宁松开手怔愣片刻,去家里厨房的顶柜里找前些天安装用的工具。他爬上爬下,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把摄像头拆了下来。 家里东西的清空移位,谢云暄阻拦他回来的异常反应,谢云暄甚至将法庭上的心路告诉他,却一点没有向他透露过这些。展禹宁只猜到他家遭遇了一场浩劫,出自谢云暄的私人恩怨,而谢云暄又没办法将对方处理掉。 那么这也是谢云暄安装的吗? 他花了点时间研究摄像头的构造,取出里面的储存卡读取。一切都仿佛灵魂抽离,他的躯壳身处巨大的吊钟之内,敲击声起,听四面八方的嗡声阵阵而感官过载。 “嗡。” 手机铃声又夺命般响了起来,展禹宁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划开的手机,只听见张警疲惫而抱歉地对他道: “...没抓到人,对方明显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还有团伙接应。” “...嗯。” “你家里有丢什么贵重物品吗?尤其是证件之类的,你仔细确认一下...” 听筒里嘈杂的嘱咐喋喋不休,电脑屏幕定格在自己浑身赤裸地被谢云暄摁在身下接吻的淫靡画面,展禹宁神色一阵恍惚,用力掐着掌心。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迷茫得如同午夜回魂道: “不...没丢什么,没事了。” ---- 带储存卡的摄像头细节有点不符合事实,别太在意。
第92章 === 六点一到,展婉宁就挣扎着起了床。室友还在睡觉,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没一会就拎着水壶就出了门。现在是期末周,她要去图书馆一天速成。 搞不懂怎么大三了还有那么多专业课,展婉宁吃着早饭眼泪都困出来了,想着考完了她要狠狠睡一把。但转念又记起年底她就要考研了,高数不会专业课也没开始背,自己区区一介学习的丫鬟,哪配睡觉啊。 哎呦,人活着到底图什么。展婉宁酸溜溜地吸着面条,手机在嘈杂的食堂滴了两声,她一看竟然是哥哥打的电话,忙不迭地接起,拉长声音道:“喂——哥?” 哥哥的话音里带着叹息的意味:“咽下去再说。” “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展婉宁迟疑片刻:“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我和你说你这个年纪已经不能熬夜了...” “我什么年纪啊?”展禹宁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你考完了吗?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快考完了,我就剩今天这一门了。但我不是今年考研嘛?我想想还是假期留校复习比较好,不回来了。” 这件事她早之前就和哥哥提过一嘴,不过估计展禹宁前段时间带毕业班忙得很,都忘了。展婉宁说完后,听见电话那边的展禹宁卸了一口气,仿佛无比庆幸般: “好。” 什么啊?怎么感觉他还挺开心?展婉宁陡然想到了谢云暄那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想:她哥该不会是庆幸自己不回家,这样他们就能过二人世界了吧? 有人夜里开车说爱看海,有人夜里挑灯夜读题海。展婉宁被这冷血的世界伤透了,悲愤欲绝:“哥,你是不是...” 展禹宁打断她:“...你在学校待着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我在学校里啊,有什么好注意安全的。”展婉宁立马被带跑了:“而且我都多大了啊哥...还说这些。” “我说话你要听进去。”展禹宁摸着发烫的手机,依旧在嘱咐着:“偶尔放松出去玩也不要太晚,注意锁门时间,早点回学校。平时尽量和同学待在一起,不要自己一个落单。” 说话间,房门口咔哒一声,杨一鸣晃着空奶瓶从房间走了出来。展禹宁略微侧身压低了声音:“都记住了没有?我提前给你打了这两个月的生活费,钱不够花,还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和哥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捱着。” 展婉宁心思敏感得很,沉默了几秒后问他说:“家里出事了吗?” “真出事我就不会告诉你了。”展禹宁说:“听话,好好复习,过阵子我去看你,先挂了。” 电话挂断,杨一鸣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朝着他这边走来。 “吵到你们了?” “没事,每天这个点都要喂奶的。”杨一鸣摇了摇手指,从客厅的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清醒清醒:“喂完就好了,那娘俩还在睡。” 猫爬架一上一下窝着两只猫,宝宝在骚扰楼上住户的大尾巴。那日家中被撬,展禹宁取出监控视频,连夜联系了杨一鸣。对方东西找到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展禹宁自己可以随便找个宾馆对付了,可这两个月大的小猫不行。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杨一鸣,杨一鸣家里本身就养了只布偶,对短暂拥有的二胎举双手欢迎。 杨一鸣搁小板凳上坐着瞅这那一大一小猫俩,一把将宝宝薅过来猛吸一口。宝宝细叫一声缩到了沙发底下,情绪稳定的布偶还在甩尾巴。 这刚养的就是好玩。杨一鸣顺手撸撸自家看破红尘的大宝,问展禹宁:“你那猫叫什么?” 展禹宁正魂不守舍地用手揉着盆栽的叶子,愣了一下才说:“...宝宝。” “这埋汰名字。”杨一鸣啧声:“该不会是你家那小的起的吧。” “......” “老展啊。”杨一鸣拉长声音:“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比死了老婆还难看。” 那新长出来的叶子都快被展禹宁摧残没了,他声音低到不行: “...别瞎讲。” 这回轮到杨一鸣无声叹息了。展禹宁这种性格的人报喜不报忧,突然联系上自己,也不详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家里被撬锁了,把猫独自留在家里不放心,问能不能寄养一阵子。但杨一鸣知道,事情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否则,那跟在展禹宁后头寸步不离的小子怎么不在? “今天不是你们学生拍毕业照吗?高兴点吧,不然学生是要把你这张如丧考妣的脸收藏一辈子吗?”杨一鸣拍拍他的后背:“收拾收拾,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就你这刚好的断胳膊瘸腿,我都怕你一头栽沟里了。”杨一鸣不由分说,掰着他的拐杖给他手动推到厕所去:“赶紧的,趁着楠楠没醒你使点她那些贵价化妆品给自己抹抹。你家那个不还挺年轻的,你也不注意点保养!甭跟我推来推去的啊,反正她俩也还没醒,我就当出去买早餐了。” 展禹宁被推的一个踉跄,尴尬地与自己四目相对。他从家离开匆忙,忘了带药,这几天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眼底尽是憔悴。夜色越是浓重他的思绪反而越清楚,揣着那份监控录像犹如烫手山芋,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却又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 杨一鸣家也不能久待,他才结婚,有老婆有孩子的。对方未必会善罢甘休,给他们带来麻烦就糟糕了。 思绪胡乱地搅在一起,展禹宁湿淋淋地洗完了脸。杨一鸣靠门框上瞅着他这副熊样,十分恨铁不成钢,转头就给人摁坐在马桶上修了点眉毛头发。他从水池上不知道摸了什么瓶瓶罐罐,和给女儿擦乳霜似的,咔咔一顿往展禹宁脸上糊。 一番收拾后终于有点人样了,杨一鸣满意点点头。展禹宁说他现在讲究的还挺多,杨一鸣说废话啊,日子都过成这鸟样了,楠楠掀开被窝还要看到个丑老公该有多悲惨。杨一鸣连连摇头,说:你啊,也就沾个基因的便宜。 展禹宁再度望向镜中的自己,又黯然失笑。 走之前他逗弄过宝宝的下巴,宝宝还算挺黏人的,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粘腻声音。明明收养的时候是想着要好好照顾的,展禹宁愧疚地点着他的脑袋:“把你送来送去的,抱歉啊。” 杨一鸣瞟了一眼,像是不经意间道:“那就早点和那小子一起把它接回去。” 展禹宁却没接话茬。 杨一鸣家里距离学校不远,买房子时就是考虑到女儿以后的升学问题,最后才确定的结果。他没一会就开到了西门,问展禹宁道: “晚上不用来接你了?” “我老在你们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展禹宁拄着拐杖下了车,和他道谢说:“谢了,赶快回去吧,孩子该醒了。” “干嘛这么客气呢?”杨一鸣眉毛上扬,把手搭在车窗边叹气说:“老展啊,别想太多。我跟楠楠都在呢,已经和当时不一样了,现在有能力了也能帮你一把。你那小妹呢也大了,用不着你那么操心,最难的那个时候已经过来了。你之前大部分的困苦都是被家庭拖累的,现在日子都在往上走,没什么会更坏的,是吧?别总那么忧心忡忡的。” “....”展禹宁笑容里带点苦涩:“你这当了爹就这是吧?说话跟我长辈似的。” “哎呦,我还有这么大的便宜儿子啊。”杨一鸣大笑,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背:“好好上学啊!给爹争争脸。” “滚!” 杨一鸣升上车窗,驾车扬长远去。展禹宁看着滚滚烟尘,好像他的过去也如同一团过眼云烟被杨一鸣的三言两语概括而去。 日子不会更坏了吗? 其实展禹宁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过来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有死的念头,不能让妹妹也承担这个烂摊子。这个念头一眨眼十多年,于是他的小半生就这么活在家庭的阴影下,就这么不带期望地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什么时候起他才想要重新经营他的人生?展禹宁细细思索起来,是谢云暄抱住他和他说:“要是我能和你有个家就好了。”是他说:“让我们平等地开始一次。”是他在海边将自己托举而起,让他看到从前未曾见过的无际辽阔。展禹宁食髓知味,还想和谢云暄一起填补更多过去生命里的空白。
118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