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去,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温郁终于点了点头,艾喻青引导着他走向自己的车。 他想像以前那样去牵他的手,却在碰到之前顿住了。 想起温郁曾经和他讲过明眼人引导的正确方法,便让温郁握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到自己的车里。 沈思归在车里看了很久,艾喻青抱住那个人的时候,手机都快要被他攥裂了。他一直低声祈祷着,不要带上车不要带上车不要带上车。 如果他在夜里遇到这样一个可怜人,他一定会停车帮助他。但现在,沈思归阴暗地想要把这个人丢弃在路边,冻死也与他无关。 温郁上了车,一同上来的还有那只狗。狗尾巴上沾了很多雪水,脏兮兮的。沈思归突然就想学着公交车上的那些人,说一些刻薄话。 “这狗好脏啊,别碰到我。” 艾喻青一愣,接着就要生气,还没出声,温郁听出了沈思归的声音,微微笑了笑: “是你。今天晚上真的谢谢你了。” 他笑得很浅,却真诚温柔,沈思归话堵在半截,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回了一句: “没,没事。” “你们认识?”艾喻青惊奇道。 “不认识。”沈思归撇撇嘴,转了回去。 “他帮助过我。”温郁解释了一下,没有多说,他不想再把当时的窘境回忆一遍。说完这句,他报了酒店的名字,就抱着大朴缩在角落,把它的脏尾巴揣到怀里,静静地发呆。 艾喻青没再多问,等着之后去问沈思归。一路上他几次想开口和温郁搭话——他有太多想问他的,但终究是没问出口,只让司机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 很快就开到了温郁住的地方,他婉拒了艾喻青的搀扶,礼貌地向他们一行人道谢,然后站在原地,尽到他的礼节,等着对方先离开。 艾喻青看他站在那,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让司机启动车子,慢慢开。他往后看,直到温郁确实进去了,他又折了回来。 “你们先走吧,我今晚住在这儿。” * 大约已经三点了,温郁还没有睡着。 他只是倚坐在床上,睁着那双没有一点用处的眼睛。 夜黑而沉,窗帘缝里泄出一点淡黄灯光。四周很安静,只有外面微微的风声,和温郁压抑的喘息。 他的心脏很疼,连带整个胸腔都像灌满了硫酸,灼烧着五脏六腑。他蜷缩起来,攥着胸口的睡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他知道自己身体没有问题,让他疼得想死的,是过度的悲伤。 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因为他现在脑袋空空,没有去想任何事,任何人。他只是让自己漂浮在无垠的海面,随着洋流慢慢漂荡。 可莫名的难过就像海啸一样,凭空出现,猛地拍在身上,将他卷入海底。 眼泪止不住。胸口疼到受不了,恨不得直接用刀捅进去,搅一搅,也比现在舒服。 他明白,就像之前在飞机上的亢奋一样,他的情绪已经失控了,除了偶尔过度的兴奋,其余时间都情绪极端低落。健康的人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会有一个阈值,超出阈值时,大脑会自动调节。显然,温郁失去了这个能力。 他的精神已经坏掉了。 屋里有暖气,他还是感到冷。他今天是想要把自己冻死在街头的,想死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控制住。他甚至想象着,若是那个人知道他像流浪猫一样冻死在了异国街头,会作何感想,是否会痛哭流涕,悔恨万分。想到那人懊悔怀念的样子,他心里就充斥了一种报复的快意。 很自私,他反省,他那时候没有考虑大朴,没考虑杨银山。 喻青出现的时候,就像在边在壁炉边烤火,边喝一杯热牛奶。温郁一瞬间差点就沉溺在那种温柔热烈当中了。 可他怎么能接受对方——世界这么大,他跑了这么远,居然还能遇到故人,这可能吗? 而且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他那借住期间为什么会怀孕,为什么去他家找他的时候,出现的是艾柏山。 他没法信任对方。或者说,他现在谁也不信。 艾喻青的出现让他很不安。他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再换一个城市,换一个国家。 可是…… 温郁胡思乱想着,将双膝抱得更紧了,身上一阵阵恶寒,大概率是发烧了。眼泪不断漫过脸颊,凉丝丝的。 可是他若是真跑到了天涯海角,是不是再也没有人抱一抱他了。 他真的很冷。 温郁不知道的是,在旁边的房间里,一墙之隔的地方,艾喻青正倚坐在墙边。 “喂,喻青少爷。” “艾柏山呢?让他接电话。” “议长最近不方便,他之前嘱咐过我,如果您打电话来,就回答您的所有问题。” “我来圣彼得堡的事,是不是他安排的。” “是,议长说了,要您好好照顾温郁少爷。” “不用他多嘴我也会这么做的。”艾喻青咬着牙,“他到底对温郁做了什么,我把他交出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艾喻青沉默的听着对方讲述温郁这段时间的遭遇,仿佛一尊石像,分毫不动,只有不断握紧的手,暴露了他此时的暴怒。 “我真想杀了你们……” 压抑的怒音像一头野兽,下一秒就要暴起咬碎对方的喉管,青筋鼓胀,蛇一样爬在他的手和脖子上。 对方回之以沉默。 艾喻青强忍着,冷笑道:“艾柏山不会是坏事做多了被抓了吧。那我祝他早日判刑,永远别出现了。” 说话挂断电话,重重后倚,砰的一声砸在床头。紧接着担心自己声音太大,吵醒了温郁,不知所措地轻抚着墙面,就好像在摸温郁的脸颊,安抚他入睡。 心疼得难以言喻。他恨不得直接冲进温郁房间,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告诉他,都过去了,他安全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他了。 他真的难以想象经历了那些,温郁是怎么活下来的。 窗帘没有拉上,路灯淡淡的光下,无数雪花在飘扬。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 两人隔墙相拥。 ---- 从NOPower读者宝宝的评论得到启发做了一张图 艾喻青:捡个猫家人们,他想跟我回家🤩 ![https://s1.ax1x.com/2023/08/11/pPn34WF.jpg](__88d3963a-e489-4378-9dd7-90e3522ffc29__)
第53章 五十、早餐 第二天早上,温郁简单收拾了行李,牵上大朴,准备离开圣彼得堡。 拉开门,刚走迈出一步,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早上好,哥,一起去吃早饭吗?” 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郁的旅行包被一双手托了一下,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 他后退了一步,把自己从岩兰草香中剥离,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我想着你不方便吃早饭,就想来陪你一起。”艾喻青笑道。 “不需要,”温郁用盲杖轻轻拨开他,从门缝儿里挤出去,“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嗯嗯,我知道。”艾喻青嘴上应着,还是跟在温郁后面,“我听说有一家店味道不错,就在临街,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温郁不理他,只是扫着盲杖往前走。大朴哼了一口气,甩甩耳朵,好像在嫌艾喻青烦。 前面有个转角,艾喻青赶忙出声提醒:“哥,前面要右转……” 话还没说完,温郁已经在大朴的带领下右转了,艾喻青一句话堵了一半,他明显看见那只狗回头瞥了他一眼,尾巴甩得更起劲了。 “哥,我帮你背包吧,这包都快要有你这么大了。”艾喻青上前去拿包,温郁侧步躲了一下,“不用。” “哦。”艾喻青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趋,看到温郁办了退房,又问,“今晚不住这里了吗?” “嗯。” “那今晚去……”他想说要不要去他那里住,又怕温郁害怕,“那今晚去哪里?” “再说。” “哦,好的。” 温郁办好退房,出了门,寒风呼得一下刮到脸上,围巾在冷风中翻飞。雪已经停了,路上到处都是铲雪的声音,偶尔还有孩子打雪仗的欢声笑语。 “那家店要往左走,哥,你走错了。”艾喻青捏住温郁的大衣袖子,跟向大人讨糖果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晃了晃。 温郁竟然也没拍掉他的狗爪子,任由他拽着:“不去。” “那咱们换一家,我知道这条街上也有很多好吃的,前面那家布林饼很不错。”其实他哪知道这些,这都是他昨夜现查的。 温郁微微叹了口气,坦白道:“我不想吃东西。” 艾喻青静了一会儿,轻声道:“还是……还是要吃一点的,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温郁停下,转向艾喻青的方向。 艾喻青一下子闭了嘴。 接着答非所问道:“先吃饭吧。” 温郁不理他,转身就要走。盲道上结了冰,很滑,温郁专心用脚掌感受上面不明显的凸起,还是在一个台阶处,滑了一下。 这一下前扑,要是跪到台阶棱上,能直接把温郁的小腿骨磕裂。艾喻青一个跨步,捞住温郁,掐着他的腋窝提起来,再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 自己一只脚跨在台阶上,本来什么事儿也没有,结果眼睛转了转,紧接着痛哼一声。那声音不大,像是要故意忍痛,却也不小,刚好温郁能听见。 他倒吸一口凉气,强装不疼似的,灿然一笑:“带上我还是有点用的,是吧。” 温郁:“……磕到了?” “膝盖撞到台阶了,不过没事,不疼。” 说是这么说,语气倒是可怜得紧,就等着温郁心疼他。 他站在一边,宠溺地看着温郁由一开始的面无表情,逐渐变得纠结,最后变为担心。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摔坏了……”温郁犹豫着。 大朴识破此人诡计,义愤填膺地吠了两声,提醒主人切莫上此人的当。艾喻青瞪了大朴一眼,威胁它不要捣乱,然后笑眯眯地开口,语气仍是委屈可怜: “唉,我摔一下没事的,只要哥你别摔着就行。” 眼见着温郁的表情要变得愧疚了,艾喻青道:“腿不怎么疼了,但是我好饿啊,哥哥,陪我去吃饭吧。” 又伸手捏住温郁的袖口晃了晃:“好不好嘛。” 身高近一米九的男性当街撒娇,大朴当场炸了毛,对着艾喻青狂吠不止,要不是温郁拉着,它已经扑上去咬了。艾喻青往后退一步,刚好在大朴咬不到的位置,对大朴做挑衅的鬼脸。这要是被沈思归看见了,肯定要大呼上当的,他什么时候见过艾喻青这么幼稚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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