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根本不是什么敌国入侵,完全是王室自导自演的战争,他拿数万百姓和军人的生命,和敌国结盟,换取王权的稳定。”艾柏山沉声道,“他根本不是值得你效忠的王!” 温郁顿住了。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我可以给你看证据。你的家乡因他而毁灭,无数人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丧生。他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子民,我们之于王室,一直都只是为他谋利的奴隶而已。” “别说了……”温郁的头像有电钻钻过,他抱着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想让艾柏山闭嘴。 然而艾柏山没有停:“你知道民众每年要交多少税给王室,只为了供他们玩乐吗,你知道他们占用了多少资源,只为了他们的特权吗?王权的存在已经在扼制我们国家的发展了!Moonshine大人在韶京行走这么多年,难道没看到过被苛捐杂税压榨的人民吗,没见过明明医生就在面前、却因为只接待王室成员,而被迫等死的病人吗?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呢,凭什么他们就能享受全国人民的供奉,而不承担一点义务呢?” “我确实手段阴狠,见不得光,死在我手上的不少。可改革哪有不流血的,跟革命相比,这已经是最小的牺牲了。难道你想看到某一天,民众不堪压迫,起身武装革命吗?到时候,死的人数都数不清。” “别说……” “你好好看一看这个国家吧,也许Moonshine拿着很高的薪酬,不愁生计,过得不错,可那就能当做贫困无助的平民不存在了吗?还是说你早就看见了,只是为了逃避,假装不知道呢?” “你真的在为这个国家好吗。” “我让你别说了!!!” 温郁怒吼一声,举起刀,插进了艾柏山的肩头。 艾柏山痛哼一声,将呻吟压抑在喉间。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温郁滑跪下去,四周没有依靠,他竟然只能伏在艾柏山的肩头。艾柏山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崩溃和极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对自己的仇人忠诚。他的付出,多年的刀尖舔血,可能只是在助纣为虐。 信仰又一次崩塌了。又一次是因为他艾柏山。 艾柏山的状态不比温郁好到哪里。他不想看到温郁这个样子,不想把真相告诉他,他宁可瞒着他一辈子。可是现实不允许。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愧疚撕扯着他,汗水和血液相融,将白衬衫洇得近乎透明。 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喘息。好像他们进行过无比激烈的争斗。 “他知道这些吗。”过了很久很久,温郁抬起头,涩声道。如果说,之前眼里的余灰还有一点未曾灼烧殆尽的火点,现在,那点火点也熄灭了。 “……知道。”他们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也许,他只是不想你难过。”为了温郁好受一点,艾柏山竟然会帮那个人说话。 温郁冷笑了一下。 接着,他撑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站住了。 “你赢了,”他说,“留着你这条命,去拯救世界去吧。” “我要离开这里了。” * 目送着温郁上了飞机。艾柏山站在原地,看着飞机起飞,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不久前,温郁拿着刀,以他为质,带着大朴一起,坐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 温郁上了飞机,才将刀从他脖子上拿下来,推了他一把。 “你走吧,以后永远不再见了。”他说。 艾柏山转身,看着他的苍白却仍旧美丽的面容,和那双银灰的、神性的眼睛,张了张口,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他哑声道: “你可以一直记得我吗。” 温郁笑了,有点无奈似的,秋风吹动他柔软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是那样温柔,又无情。那笑容,艾柏山这辈子都忘不了。 “可你连我最恨的人都不是啊。” “艾柏山议长,您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和故意杀人罪,需要您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飞机刚走,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出现在艾柏山身后。他们旁边还有一个人,艾柏山认出来,他是隶属于NIC的。 他微微一点头,淡淡笑了笑,他想将失去温郁的悲哀隐去,仍以那副让民众为之疯狂的自信优雅示人。可他现在根本做不到,温郁临走的那句话,把他打入了深深的绝望。 伸出手,让对方拷住自己。 “走吧。等你们很久了。” ---- 温郁宝宝是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 不过也因为艾柏山知道自己之后要出事,所以放任温郁出逃,不然温郁做不到跑得这么轻易。 我们宝宝要开始新生活啦~艾喻青下章上场!
第51章 四十八、异国 温郁在世界各地转了几次机,有几次还在同样的两个城市间往返,中间还换过各种交通工具,光是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有近三天。 现在,他坐在此次逃亡的最后一趟飞机上,即将飞往他心中最向往的城市——圣彼得堡。那是一个白夜之城,是离北极最近的大城市,夏日,太阳有时一整天都不会完全落下,冬天,一天里则只有五六个小时的光照。 他曾经在电视里看过这个城市的风景。涅瓦河养育着这片广袤平坦的土地,纵横在城市内部,使之成为了北方的威尼斯。被河水所保护着的,是无数堪称艺术品的异国建筑,古典主义与巴洛克,庄重沉稳与雍容华贵,在这里完美地相融。走在这里,就像置身于十九世界的欧洲贵族社会。 这座城市崇尚宗教,拥有数座世界知名的大教堂。他们用黄金为教堂镀顶,用壁画和大理石雕塑装饰教堂的墙壁和穹顶,几乎要将人类的所有璀璨结晶都献给神明。城市的氛围因人们的虔诚,而变得肃穆、神圣。 温郁看到视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 可惜工作实在太忙,也没有去出任务的机会,这座艺术之城就只是他的一个小小愿望。他为了能有一日去那里执行任务,甚至抽时间自学了他们的语言。 如今终于要来了,飞机落地之后,他便能看到慕名已久的冬宫、叶卡捷琳娜宫和滴血大教堂,感受保留至二十一世纪的古典艺术。这些代表着自由,代表着和混乱过去的道别,代表他的新生。随着飞机高度的降低,他越来越亢奋,血液奔流,耳鸣不止,心脏也越跳越快,苍白的脸颊甚至浮上了病态的薄红。他有点坐不住了,手指不停地抠弄安全带,就好像飞机一落地,他就要第一个冲出去一样。 他太久没有开心过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这种亢奋的不正常。 落地后,他挣开空姐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冲到外面,他想看到广阔的蓝天,大理石的建筑,砖红的屋顶。 然而刚一出去,世界漆黑一片,他一瞬间想的竟然是,已经到了极夜的时候了吗,接着才猛地意识到,他太亢奋了,都忘了一件事 ——他是个瞎子。 涅瓦河吹来的凉风带走了身体的燥热,心脏更是瞬间降至冰点。 对啊,他是个瞎子,风景再美,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永远没法和他的过去割裂,眼前的黑暗每一秒都在提醒他。 心情大起大落。办好手续,牵着大朴,拿起导盲杖,在异国机场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花了近半个小时才离开机场。 接下来就没有人管他了,他站在圣彼得堡的街头,听着往来汽车和人群的声音,茫然无措。 就连大朴都感到不安,在温郁身边喷着粗气,来回踱步。 以前在韶京,因为太熟悉那座城市了,偶尔两次的单独出行,也没有太过不便。后来几乎一直被照顾或者被关着,普通盲人所遇到的那些障碍,他没有太多的体会。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必须在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里,挣扎着活。 * 最初的几天太艰难了。他认路的方式就是听手机导航,然后沿着盲道慢慢摸索。偶有盲道被占、或者通向一个台阶的情况,难免就要摔个跟头。晕晕乎乎地爬起来,不知面向何方,又得重新定位导航。他像只身走在虚无当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每一步都危机重重。 圣彼得堡纬度很高,冬天来得早,呵气成雾,他一手拿着盲杖,一手牵着大朴,隔不久还要拿出手机,一双瘦弱白皙的手,很快就被冻得僵硬通红。常常会遇到一些热情的好心人,他们说着异国语言,对温郁表达出善意,帮助他走完一段路程。温郁感谢他们,心里却很难不酸涩,被当成极弱者被给予怜悯和同情,让他的自尊心爬满了裂纹。但他也不能表达出来——人家愿意帮助你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还要求什么呢。 偶尔,也会遇到冷漠和嘲讽。民风再淳朴的国家,也会有冷漠的人,这很正常。比如坐地铁的时候,引得周围人惊呼,有人问能不能让他摸摸大朴,温郁就微笑着让他摸。也有人毫不掩饰地表示嫌恶,温郁低着头,将受伤的眼神藏在墨镜后面,带着大朴再往角落里缩一缩。 他在圣彼得堡的一家酒店暂住,之后买房买墓地办手续等很多事情,还得慢慢做。他现在就是一只蜗牛,做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临走前艾柏山给了他一张卡,里面的钱够他后半生使用。他已经在别的国家给自己办了张新的,把钱全转到新卡中,这样他的消费记录就不会被艾柏山发现。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下雪了。温郁要去看房,给自己穿上了羊绒大衣,戴上酒红色围巾,又给大朴套了一身新衣服,带着他出门。因为他要买墓地边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几乎都远离市区,他一路换乘地铁和公交,花了几个小时才来到那里。 看房子的过程也很不顺利,毕竟他不能“看”,只能摸。卖方嫌弃他太“磨蹭”了,焦急地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嘟囔,终于还是没忍住,说:“瞎子就随便买吧,又看不见,住哪不是住。” 温郁:“就凭您这句话,房子再好我也不会买了,您请回吧,感谢您为我花费的时间。” 那人被噎住,恼羞成怒:“妈的,瞎子住墓地,不光眼睛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说完大步走了,留着温郁静静地站在积雪的路边。大朴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狂吠。 温郁蹲下来,摘掉口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摸了摸大朴的狗脑袋:“没事,好宝宝,我们不生气。” 这里很偏僻,他花了很长时间走回了公交站,在黑夜中等着最后一班车。 终于等到了末班车,司机却不让大朴上车:“狗不可以上来。” 温郁:“这是导盲犬,我记得你们国家为导盲犬开通了很多特殊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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