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以为像指法这种东西,作为肌肉记忆,荒废久了虽然会生疏,却不会忘记。 “这也能忘?!”袁冉觉得遗憾极了,难得好琴就在眼前,现成的乐师却撂了挑子。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抱着臂,申辩道:“指法不该是刻进骨子里的身体记忆么,这不就跟骑自行车似的,学会了就不会忘。” 他执拗地将宋知舟的掌心摆成标准姿势,虚虚悬在琴键上方,“有没有些感觉了。” “你说得对。”宋知舟没有看琴键,从袁冉掌心抽回手,反握住放在膝头,“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确实不容易忘记。” 他顿了顿,又绽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等我想起来了,第一时间弹给你听。” 那个有些憔悴的笑容,并没能宽慰到袁冉。相反,对方愈退让,袁冉愈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宋知舟来到这里后,几乎没有露出过任何的由衷笑容。 对于玫瑰园,袁冉只是认定,此地对于宋知舟来说必然意义非凡。却没想过,对方义无反顾要处理掉这个庄园,也许正是因为园子里处处都有谢韵的影子,每一次重游,都要经历“恍如隔世”的孤独与缺憾。 “宋知舟。” 袁冉不由自主唤了一声,而后紧紧拥住对方,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我………”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他的剖白。 是何荻。 袁冉脸色微变。 他对于危机的嗅觉总是分外敏锐,在按下接通键前,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什么事?” “袁总,那个……恒建集团那边来消息说,要取消合作。”
第46章 情动于昏沉日夜 变故来得太突然。 但袁冉并没有显露出惊慌,努力压下心头焦躁,故作轻松道:“晚上订了餐厅,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出发了。” 宋知舟并未接话,方才袁冉那瞬间失态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走近了些,“是公司有急事么?” 袁冉摆手,继续粉饰太平,“小问题,不用担心。”说完便背过了身,装作专注欣赏钢琴。 说实话,袁冉有些怀疑今天这大概日子和自己犯冲。精挑细选的礼物被寿星嫌弃不说,以为十拿九稳的合作还偏偏同一天“后院失火”。 他复盘了一会儿,原本的焦灼感渐渐被委屈代替。 似乎不管怎么努力,不行不就是不行。 指尖在琴键上胡乱敲击。 尖锐无序的杂乱高音,就像支离坠下的破碎寒冰。 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他胡乱游走的指尖,先只是按住,又缓慢的抓裹。 “如果觉得累,我们就直接回家。” 似乎一直是如此,毋需自己多言,这个男人总会在第一时间察觉他所有的微妙情绪。 好的,坏的,想藏也藏不住。 意识到这点,委屈便被簌簌被抖落了。 “不,不回家。” 他转身,用鲜有的近乎于撒娇的姿态面对面搂住宋知舟,轻啄对方唇角。 若是平时,宋知舟早该热烈的回应自己,可今天,掌心搂抱下的躯干却笔直而僵硬。 袁冉觉得也许是自己表现得太过纯情,于是也不再局限于蜻蜓点水的触碰,直接上手捏开对方紧抿的唇,大肆加深了唇齿纠缠。 然而,还未来得及点燃对方心头火,就猝不及防被推开。 宋知舟呼吸虽有急促,面上却不见赧色,甚至隐隐有些惶然。 印象中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这人除非赌气,何曾有过这么明显的推拒?! 明明出发前还好好的…… 想来想去,不外乎是自己买下玫瑰园的举动把宋知舟膈应到了。 但要是直接问对方是不是不待见这个生日礼物,那可真是里子面子都掉干净了。 “算了,回家吧。” 不想再自讨没趣,既然宋知舟没这个心情,权当今天是单纯出来遛个弯。 没打算在对方生日吵架,回程路上袁冉也试着搭话,但对方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不是出神就是没听清。 袁冉窝火极了,一脚油门代替怒气,只花了来时一半时间就到了家。 回到钤园,袁冉先下了车,回身见宋知舟还在车里发呆,心里五味杂陈。 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是没什么下车的意思,便愤愤地独自进了门。 本以为今天不会回来得太早,便给帮佣放了一天假,此刻主楼内静悄悄,连口热饭都没有。 袁冉气呼呼上了楼,打算先冲个澡,在亲自下厨鼓捣些吃的。 雾气氤氲。 水流冲刷在皮肤,驱赶了附着于上的腊月寒气。 耳畔是汩汩的朦胧倾泻声,厚重的水汽将玻璃门凝成失焦的水彩,浅色布景上是大小错落的浴室布置。 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突见静止的画布间隐隐绰绰闪进一道熟悉人影。 两人隔着玻璃,模模糊糊对望。 不知是谁先开的门。 蒸腾的湿热蒸汽变成了袁冉最后的蔽体。 宋知舟那双比水雾更加湿润的漂亮眸子,微微垂下,泛着与不久前的冷淡截然不同的美妙绯色。 袁冉突然悟了。 爱人想要的生日礼物,似乎本不需要自己赔上大半个金库。 这毫不遮掩的欲色眸光,像一抹抽象的钩子,引导着袁冉将他请进水帘。 袁冉从不吝赠予伴侣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次的礼物里被加了些其他东西,譬如——他的心。 残留的寒意就如同对方略带蛮横的动作,侵略着袁冉的边界。 方方面面,从肉至灵。 没有第一次那般的剧烈疼痛,但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就仿佛这个温温柔柔的人,只要开始做这些,就会显露出另一番模样。 执拗的、强制的、磨人的,沉默又疯狂。 好在也不是全无快意。 只是那中间夹杂的粗暴侵入感让他除了紧紧搂住对方脖颈,再也不敢有其余配合。 滚烫的水迹从脸颊一路滚落至下颌,袁冉用腕子挡住眉眼,却不知为什么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许久,久到他几乎无法攀着湿滑的墙面瓷砖保持站立,宋知舟终于放过了他,当然仅止于当时当刻。 换了地方,从浴室到床。 之后又做了几次,袁冉没法数。 模模糊糊望着那双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灼灼眼眸,连喊停的力气都耗尽,就这么没骨气地放任自己昏睡了过去。 又至梦魇, 深不见底。 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直面那个遮天蔽日的黑色长方体。 这一次。24岁的袁冉没有跑。 而在他面前,14岁的袁二依旧拼尽全力在逃。 24岁的袁冉迈开已经足够颀长结实的四肢,轻松追上了小袁二,拉住他,坚定道:“已经不用跑了,再也不用跑了,知道吗!” 14岁的小袁二转过脸来,面上无惊无惧,却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只是你以为。” 他伸出枯瘦的手,点起脚,像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拍袁冉肩头。 “不是说改了个名字,你就不是我了。” 黑色巨物缓缓压下,袁冉想逃,却被小袁二抓住了手。 广袤荒原,只剩下垂死哀嚎。 千斤重担,无人生还。 …… “!” 袁冉汗涔涔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在黑暗中辨认出这是宋知舟的房间。 腰间环着某人的手,每动一下,那手便缠得更紧。 挣脱不能,没好气抬腿,蓄力踢了一脚对方小腿,结果居然是自己的尖叫声更甚一筹。 “嘶——我靠你杀千刀的!” 宋知舟被咒骂惊醒,面上全是贪欲被满足的惬意,温柔地将人卷进怀抱深处,轻轻拍打,就像几个小时前强取豪夺的疯子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袁冉用力去推对方腕子,“放开,我要出去。” 宋知舟以为他要回自己房间,贴在他耳朵迷迷糊糊道:“就在这里睡吧,那边床单上全是你流出来的……” 袁冉反手一个捂嘴,“怎么不睡死你呢?” 宋知舟被捂得缺氧,只得松了桎梏去扯他的手。 袁冉借机跳下床,三两步退到了门口,“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先睡。” 宋知舟撑着上半身在黑暗里孤零零瞅他,“让我帮你吧。” 袁冉摆手,“睡吧,我很快回来。” 深夜万籁俱寂。 桌上放着原本要与恒建签订的工程合同。 指尖在上面敲击了一会儿,终是颓然将合同远远推到了一旁。 邮箱中有何荻最新发来的其他备选公司资料,说是还有两份,今晚会陆续发来。 虽然已经极度疲倦,但明天就是周一,年关更近在眼前。 他必须抓紧有限的时间。 凌晨四点过半。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端着一杯热牛奶的宋知舟小心翼翼进了来,却见疲累至极的某人已经拜倒在桌面沉沉睡去。 电脑屏幕上,一份文件刚刚下好,发出清脆的都提示音。 听见声音,睡着的人条件反射微微睁开眼,却连动一下指节的力气都没有,清醒了几秒又坠入了梦河。 宋知舟俯下身,直接点开了那份文件。
第47章 星星终会陨落 新年近在眼前。 自从宋知舟生日那天春宵一度后,袁冉和宋知舟这对夫夫就无缝切入了同一屋檐下却聚少离多的生活,各自忙着应付年关,脚不沾地。 宋知舟无愧于从小到大接受的精英教育,进入总公司后,在极短时间内就协调好了部门各派间矛盾,甚至重启了两个搁浅的旧案子,不仅圆满完成,还扭亏为盈,业绩相当可观,连带袁氏股价都小涨了一波。 如此优异的工作能力,袁百梁也不吝啬嘉奖,给宋知舟职位连升两级。 这头,宋知舟风光无限,而那头的袁冉依旧焦头烂额。 倾尽所有人力找寻新的合作公司,不是工期谈不拢,就是预算太高,碌碌多日,一无所成。 再想让时间过得慢些,也由不得这日子一脚踏进了春假。 猝然从忙碌中脱离出来,袁冉整个人头重脚轻,整整睡了两天才缓过来。 假期第三日,应着节气礼数,袁百梁在本宅设了晚餐酒宴,袁冉和宋知舟掐着点,各自捯饬了一番就出发往本家赶路。 车行上路,两人并肩坐在后排。 袁冉本想假寐一会儿,可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停工楼盘,思绪还是没忍住,晃去了工作上。 目前的情况是,持续的连轴转并未带来实质进展,他虽然心累,但还没有气馁,离截止日还有些时间,等开了年,兴许真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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