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看宋知舟掺杂着怒气和嫌恶的脸,他突然觉得似乎自己的假设真的要应验了。 “你……”他试探着抓住宋知舟的腕子,“你要和我离婚吗?”
第39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 “离婚?” 宋知舟的神色在瞬间分外茫然,似乎人生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字。 他又重复了一遍,“离婚。” 袁冉握住他腕子的手收紧又收紧,终是颓然松开,转身道:“嗯,如果你希望的话。” 身后没有回答,只有宋知舟骤然凝重的呼吸。 袁冉游离着思绪,不着边际道:“反正一开始就是份合约而已,你……” 嗙——! 办公室门被拉开又狠狠关上。 “……你还有很多选择。” 袁冉喃喃着说完,缓缓蹲到了地上,胡乱抹了把脸,也不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已经转正的小秘书杨晓楼探进个小脑袋。他刚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迎面和怒气冲冲的宋知舟差点撞个满怀。 上一次见面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印象里温文尔雅柔,弱不能自理的大美人,摇身一变成了百日修罗,气势汹汹席卷着低气压走来时,杨晓楼差点把偷偷打包上来的奶茶随手甩出去。 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刚吵完架。 杨晓楼转正未满两周,真是满心希望表现自己的阶段。 没想到往办公室里一瞧,就见袁冉费力地撑着地面,似乎在试图站起来。 他赶忙上前,小心翼翼扶起老板去沙发。 “袁总,您还好吗?” 杨晓楼关切道。 袁冉抬起双乌黑的眸子,游离的视线在杨晓楼脸上逡巡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辨认眼前人是谁。 这个过程太漫长,把杨晓楼看得鸡皮疙瘩往外冒。他不得不蹲下与袁冉平视,又扯下工牌指着上面的名字解释,“是我呀,您的秘书,杨晓楼。” 袁冉的目光在工牌上流连须臾,蓦地有了焦距。 “去冲杯咖啡来。” 恢复了清明的袁冉开口吩咐。 杨晓楼依言去了。 身后,独自坐在沙发的上的袁冉望着杨晓楼留在茶几上的工牌,面色惊异又惶惶然。 未过片刻,杨晓楼又匆匆回来了,手里并没有端咖啡。 “袁总!”他边小跑边喊,“袁董请您回一趟总部。” 这个节骨眼喊人回去,袁冉想不出能为什么事。 “平台这两天有接到什么问题反馈吗?”他问。 杨晓楼低头翻了下日志,立马摇头,“一切正常,袁总。” “不是工作的事……?” 袁冉起身,边穿外套边嘱咐,“立马联系司机,五分钟后出发。” 行驶在回总公司的路上,袁冉试着让自己好好揣摩揣摩袁百梁的意图,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往宋知舟那里飘。 不知道对方离开公司后去了哪里,但大概率是不会回钤园的。 事情发展到这步,虽然是偶然,亦是有迹可循。 和褚昀禛之间的这次短暂交锋,已经足够让袁冉认清一个现实。 自己作为袁百梁的私生子,即便这次侥幸留在袁家,也终究成不了什么和宋知舟匹配的那类人。 钱色交易下诞生的粗鄙私生子,花钱买点露水姻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难免宋知舟会误会。 在袁冉对情爱的有限认知里。 所谓地久天长,便是许芝对袁百梁的那种全身心的依附。 但宋知舟不是许芝,他也成不了袁百梁。 三十分钟后,车行驶入总部大楼。 袁冉独自一人进了专用电梯,身份卡已经报备过,直达顶楼畅通无阻。 直到站在袁百梁办公室门外,他才完全收敛起心神,屏息敲了敲门。 李秘书从里侧给他开了门,面上表情不算太好,但还是向袁冉挤出一个极尽礼貌的微笑。 “袁总,快请进。” 袁冉径直进了门,就见总裁椅背对着自己,袁百梁仰躺其间,自己只能看见对方一小截颅顶。 除他们父子两之外,再无外人,就连李秘书也在奉完茶水后悄悄退了出去。 袁冉在脑子里电光火石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有些纳闷儿,自己最近矜矜业业,也没做什么混事儿啊? 难道是昨晚庆功宴后褚昀禛和袁百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袁冉只觉阵阵愤懑。 就看宽大的靠背椅缓缓转过来,袁百梁微阖着眼,状似假寐,但袁冉却已经嗅到了空气里引而不发的怒意。 眼下,不管是不是自己惹了祸,要想降低杀伤力,只能先道歉再说。 但袁百梁没给他这个机会,阴鸷着重重哼气,登时把袁冉的一番讨饶吓回了肚子里。 “慈父难当。” 袁百梁的怒火迟迟没发出来,乍一开口,居然分外伤感。 但袁冉听不懂。 什么慈父? 袁百梁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个慈父。 但……管他呢。 “爸,我错了。” “你错了?” 袁百梁猛地睁开眼,狠狠拍桌大喝,“你也不让我省心?!” 袁冉觉得腿有点软,哆哆嗦嗦想退远些,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也?」 “父亲。”他壮着胆子靠近袁百梁,“您叫我来是……?” 袁百梁抽出夹在文件里的一份请帖,忿忿扔到他面前。 袁冉拿起来展开一看,字都认得,拼一起就像是在书写梦话。 “绮、绮鸢姐要结婚……下周?!” 此事实在太突然,更别提这素未谋面的姐夫的大名儿,居然是洋洋洒洒一长串字母,他试着读了好几遍,才勉强读顺? “François Po…Poupon……??” 原来如此,袁冉有些明白了。 袁绮鸢先斩后奏结了婚,对象还是个从来没露过脸的外国人。 难怪袁百梁会那么生气。 呼—— 他暗暗抒了口气,突然有点感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还好是由她拂了袁百梁逆鳞,自己顶多只能算被殃及了池鱼。 “呵,看看她找了个什么,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法国佬。”袁百梁厉声道,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我就说……我就说她怎么舍得回来!” 他大手一挥,桌上齐整的文件连同电话和铭牌全被掸飞地面。 袁百梁估计是气过了头,絮絮叨叨怒斥了些零碎话,袁冉努力从里面拼凑信息,大致还原了袁绮鸢的过往轨迹。 她的结婚对象是攻读古建筑修复专业时的同窗,这次回国的初衷便是办婚姻手续。 现在手续办好,给袁百梁留了一封信和一张请帖,就飞回法国和未婚夫团聚去了,徒留袁百梁在原地暴跳如雷。 袁冉虽说不想掺和这事儿,但来都来了,总不能跟木头似的站着。 “父亲,那绮鸢姐……” 袁百梁挥手止住袁冉的话头,“不说她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巧巧砸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她手里的这个案子交由你来打理,做得好的话……” 袁百梁的指尖在那份文件封面上来回滑动,突然抬眸,牢牢盯住袁冉,“你将代替绮鸢进入董事会。” 董事……会? 细密的汗水闷在皮肤里却不敢渗出,生怕任何的变量都会让躺在手边的机会不翼而飞。 尽量显得稳重而平静地去接那份文件,手才开始往回收,那边袁百梁却突然抓住了文件另一端。 “袁冉。” 袁百梁明明是坐着说话,袁冉却觉得自己仿若是匍匐听着来自天庭的圣谕。 “父、父亲请说。” “这本来是我交给绮鸢的考验,是我赠予她开启一切的钥匙,但她没有珍惜。现在我冒着风险把钥匙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平日里迟钝的大脑这时候突然变得明晰无比,一种后怕攀上脊背。 也就是说……如果袁绮鸢不出走,如果袁绮鸢留下来完成这份案子,那最快明年年内,她便能进入真正的管理层,进而接棒袁百梁。 权力交接早就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进行。 亏得自己还在昨天的庆功宴上沾沾自喜。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的人生就要进入崩坏的倒计时。 袁冉迫使自己与父亲坚定地对视,但只是几秒功夫就败下阵来。 他垂下眸子,向着这个明明已经舍弃自己,又为了惩戒女儿的叛逆勉为其难再次捡起自己的男人颔首致谢。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着忍住汗水,只是顺着脊背浸湿衣衫的汗液,每一滴都被死里逃生的后怕激得彻骨冰凉。 抱着新的企划案,抱着这把能撬开董事会大门的钥匙,袁冉浑浑噩噩回了车上。 他觉得自己被劈开成了两半,地上一半,空中一半。 似是扎根,却不落地。 行出十几公里,他才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恢复了些人色。 与此同时,理智也逐渐回到了他的脑海。 快速翻动了一下新企划,确实是重量级的工程,有难度,更有价值。 揉了揉眉心,掏出电话。 “何荻,组织高层,半小时后开会。” 九点过半。 袁冉才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他长长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夜色里无垠延伸的霓虹森林,在灯火逐渐稀疏的东南方,那是钤园所在的方向。 突然很想回家。 一种倦鸟归巢的心态让他立马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早上宋知舟离开后便再没有联系过自己,想来这会儿也并没有消气。 靠着工作麻痹了大半天,这会儿车子越靠近钤园,越觉得悲哀。 袁冉觉得自己最近走的大运是主“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不然怎么会连袁绮鸢为爱走钢丝,将继承权拱手让人这种事都能让自己遇上? 重重击了下方向盘,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好在宋知舟这会儿大概率不在钤园。 见不到也挺好,他被企划案折磨了大半天,这会儿别说吵,就是和对方心平气和解释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惜,袁冉撞到了小概率事件。 当他在厨房里看到坐在地上自斟自饮的宋知舟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坐这里。” 袁冉本意当然是问有些许洁癖的人怎么会坐厨房地上。 但酒醉的人会错了意,略带嘲讽勾了勾嘴角,“呵,不能坐?钤园早就已经转到我名下,清清楚楚写在婚姻协议里。” 他特意加重了“婚姻协议”几个字,摆明了是在回应早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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