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董。”褚昀禛抬手制止,笑得依旧温文尔雅,连语调都没什么波澜,“不如让我和袁少单独一叙。” 袁百梁本不想冒这个险,但褚家如今在国内的产业全抓在褚昀禛手里,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此人从年少时就深居简出,这次破天荒答应自己出席今天的晚宴,想来也是怀着结交的诚意来的。 “哈哈哈,那就你们年轻人聊。”袁百梁笑着应允了,还不忘给褚昀禛打预防针,“昀禛呐,要是这臭小子哪里逾矩了,你就狠狠替我教训他。” 说罢,重重捏了把袁冉后颈,算是最后警告。 袁百梁一走,袁冉彻底不装了。 “宋知舟呢?” 褚昀禛似乎有些讶异,“这问题……袁少怎么会问我?” 顿了顿,又像专门激他是的,特意补充,“那不是袁少的丈夫么?” 两句话把袁冉噎得够呛。 下不来台事小,被褚昀禛当笑话看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六叔?” 身侧突然插进来一个略显惊异的声音,转身一看,袁冉简直想翻白眼。 得,今天是捅了褚窝了。 褚衡不着痕迹挡在袁冉面前,“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怎么,我就不能和袁少聊聊?” 见到褚衡,褚昀禛也不似方才那般端着,本性暴露了十之七八。 他竟完全不避讳袁冉,直白道:“早听说了这位袁少颇多事迹,今天见了本尊,还真是……哈。”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却不啻于指着人鼻子当面问候的杀伤力。 袁冉脑子嗡嗡往外冒黑气,要不是褚衡拦着,估计这会儿已经冲上去了。 但褚昀禛显然没把张牙舞爪的袁冉放在眼里,不仅不打算息事宁人,反而朝两人走近了些。 他隔着褚衡,直视袁冉几乎要喷火的双眼,不疾不徐,一招制敌。 “你真相信他对你死心塌地?” 袁冉被戳了痛处,几番试图驳斥,却找不出哪怕一个站得住脚的答案,就像被按了休止符,一下子安分了。 褚昀禛没停下攻势,上下打量袁冉完全继承了袁百梁土豪审美的衣着配饰,“品味也……甚是独到。” 说罢,露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嘲弄笑容,“有趣得很,难怪藏着掖着,就是不敢引荐给我。” “六叔!” 褚衡转过脸,用眼神示意褚昀禛别太过分,而后连推带搡把陷入呆滞的袁冉带走了。 等人走远了,褚昀禛收起方才锋芒,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上流模样。 只是目光依旧定格在袁冉背影,低语间,声色分外冷冽。 “哈,一个两个的,倒把这种货色当个宝。” 行了段路,褚衡突然发现袁冉状态有些不对,仔细看,见对方脸色惨白。 他赶忙道,“你怎么……等下,我把知舟叫过来。” 袁冉摆摆手,随意扯了个幌子。 “不用,我就是有点缺氧,透个气就好。” 说罢,慢吞吞朝露台方向行去。 褚衡隔了两步距离跟在后头,看着那垂头丧气的背影,突然很想念袁冉倔强又鲜活的蛮横样。 诚然,以袁冉这样的身家品行,即便再有钱,也永远不会成为他们这些世家子嗣的潜在择偶对象。 但…… 他苦笑一声。 除了宋知舟,也没有任何世家子女能入他袁冉的眼睛。 当年宋家出了事,宋知舟每日郁郁寡欢。 那天,他担心好友,放学稍微耽搁了些,便马不停蹄往停车场赶,想陪同宋知舟一起回家。 没想到,刚进停车场,就望见了许久未见的袁冉。 听说他被误关进器材室,被救出来后大病一场,至今没有复学。 那人躲在树后,目不转睛盯着宋知舟,很显然是专门跑来找对方的。 褚衡很想拦住袁冉,告诉他宋知舟这几日不好受,别上前自讨没趣。 但他没有。 于是意料之中。 那人被宋知舟冷冷甩开,又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褚衡自诩是个讲义气的人,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抛下宋知舟,追着袁冉跑了出去。 那人跑得太快,褚衡腿长手长,撒开跑依旧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那人只顾跑,却不看路,就那么直挺挺摔倒在地。 褚衡喘着粗气,绕到袁冉面前。 “没事吧?”他伸手,“快起来。” 袁冉没有看他,甚至像是没有听见头顶的声音,用力抹去眼眶里蓄着的泪,咬咬牙自顾自起身。 绕开褚衡,一瘸一拐往前去。 褚衡口中的事不过三。 第一次是少年时。 第二次是重逢日。 第三次是今朝宴。 终于握到那双手,但也仅此而已。 他缓缓停下跟随的脚步,告诫自己,到此为止,别再跟上去。 袁冉压根不在意褚衡有没有跟上。 他茫茫然想,多好一个庆功宴,自己不是往露台冲就是往洗手间跑。 还真应了孟清兰的一番评价,“天生顽劣,难堪大用。” 宋知舟不喜欢烟味,他已许久没有抽烟,这会儿迫切需要来一支。 朝尽职尽责周旋在身边的叶蔻勾勾手,吩咐了一番。 没过多久,叶蔻就捧着一包烟回来了,麻利地给袁冉点上。 叶蔻这小孩儿傻归傻,相处起来却不惹人厌。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瞎聊聊两句,居然也没冷场。 袁冉努力不去想宋知舟,也不去想褚昀禛刚才的话。 但越不想,方才褚昀禛那些尖锐到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话,越要时不时冒出来戳他的脊背。 又狠又凉,一如这刺骨秋夜。 “你先进去吧。”袁冉吐出一大团烟,“这制服看着怪薄的。” 叶蔻搓搓手,确实觉得有些扛不住,朝袁冉躬了躬身,就准备回厅里。 刚走两步,他就见门从里侧推开。 这位推门出来的人长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叶蔻立马想起来——是上次在会所看到的阴沉大美人! 叶蔻胆子本来就不大,这会儿狭路相逢,当然只有自己倒退的份。 可这一退,反而让大美人的注意力往他这儿来了。 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看清叶蔻的瞬间有短暂的不确定,而后显然是很快在记忆中对上了脸,倏尔变得锐利。 叶蔻只觉自己像只在一览无余平原上奔逃的野兔,慌乱倒退,几乎是用求生本能找掩护。 袁冉正低头想从口袋里再掏一根烟,手还没捞到烟盒,先捞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吓了一跳,“干嘛呢!” 就见叶蔻指指边上,袁冉顺势回头,便见那自己找了一个晚上的人,直到此刻,终于站到了面前。 下意识理了理前襟,指尖触及那层层肌理,又破天荒厌弃起这繁复剪裁。 “他怎么在这里?” 宋知舟指了指叶蔻。 “他……”袁冉的脑子乱做一团。 “你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回答,宋知舟本想追问,却见袁冉脸色白得吓人。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放软了声音,想靠近。 袁冉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控制住微微发颤的手,努力抽出一根烟。 刚放到嘴边,又想起宋知舟讨厌烟味,悻悻放回烟盒。 “刚刚和褚昀禛聊了聊。”他道。 “昀禛?”宋知舟一愣,面上表情不算好看,“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 袁冉插在兜里的手微微握紧,胸口闷得不行,“听说你们是多年好友。” 宋知舟点点头,“是。” “还真是啊。”袁冉挠挠头,“倒是从来没听你说过。” “他……” “我知道。”袁冉止住宋知舟的话头,“我知道。” 他转头对叶蔻道,“你晚上还有其他兼职吗?” 叶蔻疯狂摇头。 袁冉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他,“去把我车开楼下来。” 叶蔻拿了钥匙,贴着墙匆匆溜了。 露台只剩下两人。 宋知舟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紧紧拉住袁冉,“为什么让他开车?我们一起回家不好吗?” 此刻,宋知舟愈显得在乎,便愈让他惶恐,褚昀禛的话就像魔咒,精准击打在袁冉七寸。 「你真相信他对你死心塌地?」 “就是说啊,确实没道理啊……” 他喃喃。 宋知舟觉得袁冉今天很不对劲,这样的情况似乎以前也有过,但今天却尤其让他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昀禛和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他有些慌乱地追问。 “褚昀禛……”袁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有过婚约?” 宋知舟脸色骤变,似是被戳破了一个不愿提及的秘密。 “是谁,谁告诉你的?!”
第38章 要离婚吗? “噗——” 姚安予没忍住,险些把一口牛奶吐了个精光。 好不容易咽下去,才磕磕巴巴问:“什、什么?离婚?和谁?宋知舟?!” 袁冉摆摆手,示意对方别激动,“我就这么一说。” 姚安予腾一下起身,开始给袁冉收拾东西。 “你干嘛?”袁冉不解地看着姚安予动作,“喂,那是我的裤子!” “我知道我知道。”姚安予说着把裤子扔给袁冉,“换上。” “干嘛呢,大半夜的。”袁冉把裤子往边上一丢,整个人钻进厚毛毯,“我睡了。” “不行,你得回去。”姚安予推他,“你家那位我是见识过的,你就这么把他扔阳台上,跑来我这里住一晚,到时见了面,开口就要离婚,搞不好隔天我就被他暗杀。” “去去去,宋知舟不是那种人。”袁冉翻了个身,给姚安予留了个后脑勺,轻嗤一声,“还号称过命的兄弟呢,这就扛不住了。” “你这是情人眼里戴滤镜,我第六感准得很!” 姚安予推了半天没推动,也放弃了,拍了拍裹成一团的大粽子,“自求多福吧,兄弟。” 粽子没吱声,似乎是睡着了。 客厅的灯尽数熄灭,主人房的门也被轻轻带上。 黑暗里,沙发上的人盘腿坐起来,深深呼了口气,又将脸埋进掌心。 刚刚提出离婚的时候,别说是姚安予,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刚和宋知舟结婚时,他还记恨着高中时的事,晾了对方整整半年。 后来误会解除,而宋知舟又是无可挑剔地对自己好…… 袁冉一度是相当享受的——那种能完全主导另一个人的掌控感,看着对方完全围着自己转,简直妙不可言。 他曾奇异地觉得,宋家落败的最大得益者,说不好居然是自己。
68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