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乐星见状摇摇手,连忙给自己找补:“能在咱们医院当大夫的那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我抬着头仰望都来不及,哪还敢看不起啊。” “你这小伙子倒是会说话。”对方闻言笑着摇头,抿口茶:“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医生这个职业肩上背的担子要更沉一些,在人才的筛选方面肯定是比其他行业要更加严格的。” “我这个学生啊。”老教授说着忽而停下来笑了笑,目光里透着欣赏,隐隐还有些骄傲:“我带他很多年了,悟性高,天生就是块拿手术刀的材料。” “这么优秀。”乐星在旁不忘捧场:“那我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跟着人学习学习了。” 就这么闲聊两句的功夫,门外的敲门声很快响了起来。 教授提高声线喊了句:“进来。” 随着门边“吱呀”一声响,时允和乐星皆是不约而同地回头。 与来人四目相接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墙上钟表的指针仿佛就这么蓦地停住了。 五年时间、一千八百多个仅凭着回忆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个在梦里将自己多次揽入怀里身影现在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时允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连带着呼吸变得艰难,眼眶好像也疼得厉害。 细密的痛意蔓延上来,流经血管传递至四肢百骸,让他原本想从位子上从容起身与对方打招呼的那双腿,像失了力道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 “临熙,你过来一下。” 秦教授的声音将时允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许临熙的视线从时允身上淡定挪开,两步走到桌前将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秦教授介绍许临熙与对面的两人认识,之后又对着他叮嘱了一些双方配合工作期间需要注意的问题。 许临熙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缄默,只有时不时发出微微点头的动作,证明他确实有在认着聆听老师的交待。 与秦教授所有的沟通结束,时允和乐星出门的时候,刚好和许临熙共同走了一段路。 对上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乐星一向是个自来熟,有什么说什么毫不拘束的。 可现在对上了许临熙,也不知道是对方看上去过于高冷还是自己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人带着天然的滤镜,不知怎么的,说话也是不自觉变得客气了起来。 “许医生,那之后的工作就要麻烦你多照拂一下啦。”几人临分别前,乐星站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脸上绷着程式化的假笑,对着许临熙点了点头。 “您客气。” 许临熙话接得自然,听上去没有多少情绪,冰冷,但也不失礼貌。 就是那双淡漠的眼眸,要么垂着要么就一眨不眨定在乐星的身上,从始至终没有正色瞧过时允哪怕短短的一秒。 仿佛他是个透明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许临熙“您”这个字一用出来,不知不觉就把双方的距离又拉远了几分,乐星尴尬地低头轻咳了一声,默默把自己话里的“你”也换成了“您”,从兜里掏了手机出来:“我们这边手术拍摄的时间定下来会再跟您沟通,方便的话,咱们能不能互相留个电话,之后……” “许医生。” 乐星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这时,不远处慌慌忙忙跑过来一名小护士,手里还端着药盘:“27床病人突发心脏骤停正在上呼吸机,您快来看一下。” 医院里上班,随时可能面临着各种突发状况,急救这种事无异于就在跟死神赛跑,一秒都耽误不得。 许临熙随即转身,招呼没打一声就把身后两人撂在了原地。 乐星手里举着刚拿出来的手机,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时允目送着许临熙急步迈入了抢救室,临进门前,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听诊器。 两人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但时允凭借自己两个眼睛5.0的视力,一下就看清了——不是自己当初送他的那款。 许临熙只是暂时的离开,时允的魂却宛若被抽走,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紧跟着,耳边传来乐星一声长叹,仿佛骤然松了口气那般:“我的妈呀,这个许医生好可怕啊!秦教授挺随和一人,怎么教出了这么个冰块脸的学生。” 说着手一抬拍了拍脑门:“电话也没要到,下次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他,烦死了。” “没什么可怕的。”时允勾唇淡淡笑了一下,眸光失焦,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熟的时候,确实看上去比较严肃。” 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乐星立马看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罢想了想,忽然灵醒:“你们之前认识啊?你不是刚回国吗?” 乐星的声音很尖,刺透时允的鼓膜当时就把他从怔愣中唤了回来。 思量了一下该怎么跟人解释比较稳妥,时允抿抿唇,开口:“他……之前是我们家邻居。” 乐星闻言瞪眼,惊异“啊?”了一声:“那你刚才不早说。” 之后想想又觉得不对,拉住时允确认:“你确定你没认错人吗?既然认识,你们两个刚刚怎么一句话不说,真整得跟陌生人一样,这是当着我面玩角色扮演呢。” 乐星声音没控制住,“角色扮演”四个字一出来,路过的病人、家属、甚至是医护人员,皆把目光投到了两人身上。 时允收敛了神情,挎着相机包转身往楼梯间走,看到乐星跟上来以后,才想到个理由跟人解释:“我回国的事情他不知道,可能没认出我,只是觉得长得像吧。” 见对方仍是不死心,还要开口问点什么。 时允话锋一转,赶紧把他的注意力岔开:“我有他的电话,回去给你。” 说着顿了顿,临上电梯前又往抢救室的方向悄默瞄了一眼。 “如果这几年他的号码还没变的话。” 从医院出来,乐星还没忘记拉面馆那档子事,非要带着时允去尝尝。 这两年在国外口味被养得奇奇怪怪,回来光是饮食方面就需要相当一段适应的时间。 时允没什么胃口,要了一个小碗筷子只挑了几口,思绪便不知不觉又飘得远了。 乐星吃饭时嘴巴也没停着,一个劲在自己耳边念念叨叨:“原来你跟这个许医生认识啊,熟人好办事,那以后我跟老张打声招呼,医疗组的每次出勤你就直接跟着来就行了。” “你别说,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人长得倒是真的蛮帅的,个子也好高,我跟他仰着头说了一会儿话,感觉自己脖子都酸了。” 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半天,乐星抬起头,正对上时允一双发呆的眼睛。 也没多往深处想,挥挥手在人耳边唤了一声:“时允?干嘛呢你。” 时允猛地惊了一下,转着眼珠子看过来,摇摇头说没事,这才捏着筷子挑了两根面继续吃了起来。 “我好像听见秦教授叫他临熙来着,所以他大名叫许临熙是吧?” 话题又扯到了这上头,时允闷头吃面,“嗯”了一声,一副不想聊的样子。 乐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没读懂他低着头是什么意思,那股子八卦的好奇心一上来,挡也挡不住。 越说越来劲,最后抻头看着时允:“跟这种冰山当邻居,有时候应该也挺糟心的吧?他这个人感觉真的很难相处的样子,你是怎么忍过来的啊?” “他不冷,人挺温柔的。”时允低声回了一句。 “温柔?”乐星难以置信,挑挑眉呵了一声:“你跟这儿逗我玩呢,你看他那副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哪点跟‘温柔’两个字扯上边了。” “没逗你,我说真的。”时允眨眨眼睛看过来,放下了筷子。 “要不是秦教授发话了,感觉他好像也不是太乐意配合咱们,真的愁死我了。”乐星支起下巴神情懒懒的,说着说着不禁开始感叹:“所以你说他能有多温柔啊?真的想象不来。” 不知是为了打消乐星的疑虑,还是自己思考得太入神,时允沉默了片刻,竟也不自觉开始回忆起来,目光变得柔和:“会在下雨天的时候默不作声把伞倒向你那半边;明明早就到了该下车的那一站,看见你睡着了也不忍心叫醒你、会默默陪你坐到终点;会在你被人冤枉没人相信你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替你作证;会做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即使你想吃的他不会,之后也会很用心去学,然后照着食谱做出来。” 会在每一个惊醒的夜里迷迷糊糊揽自己入怀;会在别人的婚礼上为自己套上一只戒指,说可以给自己想要的承诺和未来;情yu上头的时候两天脚不沾地,被干到快要昏过去了,耳边还能听到他温声细语地询问自己睡醒早餐要吃什么。 分手的时候…… 即使知道是被人利用了,也依旧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伤害对方的恶言,没有纠缠,体面地结束体面离开。 忽觉眼眶有些酸涩,怕被人看出异样,时允深呼口气,暗暗低下了头。 再抬眸时,看到乐星已经走到服务台前主动结了账。 时允调整情绪,拿起相机包从椅子上站起来。 弯腰的时候脖子上挂的戒指不小心从衣领里露了出来,发现戒圈上隐隐有了些泛黄的旧色,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方才提及的那些,竟都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往事了。 自己触目心伤怀念的那些回不去的时光,于许临熙而言却未必愿意记起,怕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想起来为好。 第47章 “照顾好自己” 在酒店住着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时允最近下班精力主要就放在了一件事上——跟着中介满城找房子。 面积不用太大,对小区的绿化环境也没什么要求,租金不离谱就行,但就是有一点特别重要——房东得允许他在屋里面养狗。 等自己这边安定下来了,他还得去寄养中心把大福接回来。 可就是这么一点简单的要求,愣是跑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好几家房东一听说他还带着条狗当时就拒绝了,最后房子没找好,时允自己倒是累得精疲力尽,几乎每天都是一回去简单洗个澡早早就睡了。 时允最后还是把许临熙的旧号码给了乐星,发出去的那天早上刚好在休假,他躺在床上盯着那串数字愣愣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磨了半天,特别想拨过去看看这个号究竟还能不能打通。 然而心里想归想,真要付诸行动终归还是差了些勇气。 周一一大早,编辑部开过例会张主任便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个封好的牛皮纸袋子递到时允手里,支使他跑趟腿,把这东西给医院的财务科送过去。 上次医院匆匆一见之后便再没了许临熙的音信,时允心里既怕跟他碰着,又怕跟他碰不着,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半天,没想到最后还是得借着工作的由头自己给自己鼓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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