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原来这话背后的深意,竟都藏在了这里。 终是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许临熙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在压着,窒息到根本说不出话。 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观就像被封闭了一般,通体麻木着,皮肉下的心脏,每跳一下钝痛的感觉就沿着血管向着四肢百骸袭来。 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他将手机还给了唐晓淇:“不用道歉,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唐晓淇默默将手机接过,抬头与人对视的瞬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临熙仿佛还对着他缓缓微笑了一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许临熙转身,手边依旧握着来时拿的那把伞,步伐缓慢地离开,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隐于茫茫的夜色里。 唐晓淇没有第一时间上楼,一个人站在原地吹了很久的风。 后来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宿舍楼底下,一只脚迈上台阶的时候,突然觉得胸腔里一阵异样的感觉翻涌,连忙捂着嘴跑至道旁的杨树下,弯腰呕了几声。 大口喘气靠在了树干上,唐晓淇闭眼休息了一会,这才扯扯嘴角低低苦笑一声。 他拿出手机往群里撂了一条消息,之后点进了屏幕右上角,清空聊天记录并退出了群聊,这才仰着头深呼了一口气,从端暂的憋闷当中逐渐恢复过来。 二十分钟之后,提前没有任何预警,宿舍的门从外被陈彬一把推开。 来人两步踱到唐晓淇面前,揪住人的衣领瞪着眼睛质问:“你什么意思?在群里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联系了?” 唐晓淇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背靠在床边的衣柜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人道:“许临熙刚刚来学校了。” 说着喉管一滑顿了顿:“我把你和时允在群里的对话全都翻给他看,他临走时还不忘对我说了谢谢。” 这个时候提到许临熙,无疑是在火上浇了把油,听得陈彬血气一下就冲到了头顶:“所以你为了许临熙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即使那个人不是许临熙,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 唐晓淇说着目光忽而沉了下去,望向陈彬的眼神,是之前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冷漠。 他问陈彬:“看见许临熙现在落败得有如一条丧家之犬,你心里是不是在偷着乐?” “陈彬。”他唤人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令人生寒郑重:“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你和时允两个人是如此地让人恶心。” “唐晓淇。”陈彬牙根紧咬着,也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闭了闭眼道:“身为一个局外人,你他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大言不惭地审判时允?” “你没有经历他所经历过的,就不要把自己的道德三观绑架在别人的身上,你说我们恶心,你以为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很高尚吗?” 陈彬的音调微微扬高语速听上去很急,但有时候并不是谁的声音越大就越显得有理,唐晓淇目光间透露出的镇定,便是对他最好的回击。 “你说得对。”唐晓淇看着他反问:“所以时允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临熙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这么一门心思撺掇着时允对付许家母子,你心里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唐晓淇一连三个问句,将陈彬到口边的狡辩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所有的嫉妒、不甘、阴暗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他眼眶蓦地一下转红,盯住唐晓淇:“你说得对,我陈彬就是妥妥的烂人一个。” “他许临熙是受害者,所以你为了他要跟我分道扬镳,干脆连认识这么多年的情谊不管不顾了?” 话题说着又转了回去,一想到唐晓淇在退群前说的那些决绝的话,陈彬脑子里一阵发懵,终是忍不住,将这段时间以来埋在心里的担忧问了出来:“唐晓淇,你该不会是也喜欢那姓许的吧?” 等待答案的时间漫长且难熬,但还好,唐晓淇的神色看上去还姑且算得上正常,并没有那种心思被外人窥见的窘迫。 “陈彬。”他说着缓缓抬头看过来:“你这是恼羞成怒,开始逮着谁都一通乱咬了么?” “许临熙和时允的事情我不想再过多参与,也从来都没有刻意护着谁,我只是很单纯地……在质疑你的人品。” 听到对方这么说,陈彬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现下的心情。 像是放下神经松了一口气,但莫名的,听到这种称不上多高的评价,胸腔又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唐晓淇没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紧跟着动动睫毛:“时允不是马上就要出国了。” 说着抿抿唇,眼神淡漠着出口:“咱们也不用再联系了。” “陈彬。”他说:“你和时允导演的这场闹剧谢幕了,咱们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吧。”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于11月初毫无预兆地降临。 除去那台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旧相机,时允离开没有带走任何的行李。 陈彬一个人来机场送的他,两人之间就像送朋友出去玩几天一样,正常地挥手、拥抱,十分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说那些引人伤感的话。 被放逐的人明明是时允,但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转身冲着自己微笑、身影在闸机口消失的那一刻,陈彬忽觉一股锥心的痛楚如潮水般疯狂涌了上来。 蹲下身抱住膝盖,不顾来往路人打量的目光,他就这样捂着脸放声哭了出来。 积攒的情绪一旦找到了突破口,爆发也仅仅只在一瞬间。 当时的情景之下,陈彬根本没心思细究自己明明只是个局外人、事件也因为主角的离场而画上了句点,自己为什么还会如此伤心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直到事后的很多年再回忆起来,他才后知后觉清醒。 原来那时的眼泪不单纯是为了时允而流,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有对三人那些无忧无虑肆意生长的青春,沉默无声的祭奠。 第45章 五年后 T3国际航站楼今天有两班从国外飞回来的客机相继晚点,晚上8点接机大厅里依旧是人头攒动。 陈彬靠在休息区的栏杆边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其间出去接了几通电话,每次回来都会抻着脖子朝接机口的方向瞧,看看有没有从美国飞回来航班的最新消息。 钟表指针悄无声息地跨入到九点一刻,行李车后一个瘦高的身影闯入陈彬的视线。 来人身穿黑色短款羽绒服搭配灰色运动长裤,脚上那双浅黄马丁靴迈着平稳的步伐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将手机锁了屏收回口袋,陈彬几步跑上前缩短两人的直线距离,太多想说的话堵在心口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只能一个劲咧嘴冲着人笑:“是我太久没见你了还是怎么着?感觉你好像是养胖了点。” “怎么还带着花来了?” 时允的视线在陈彬胸前停留了一瞬,上前张开双臂与他拥抱,之后自然而然接过了陈彬预先准备好的那束铃兰,收进了自己怀里。 陈彬挠挠头“嗐”了一声:“这不……好歹得有点仪式感。” 也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接踵而至的人流便纷纷从接机口涌出了大厅。 陈彬从时允手里接过行李车推着在前引路:“车在停车场,我就想着你这儿行李多,专门开了辆商务来的。” 时允瞧着自己带回来这两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笑着“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跟在人身后往外走。 五年没回来,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机场出来的高速公路换上了最新型的地下感应灯,轮胎一路轧过去的时候自动播放起红歌,城市里的主干道由原先的四车道扩宽为八车道,街边的商铺这么些年来换了一茬又一茬,大眼一望,还真没剩下几个自己熟悉的了。 陈彬没把人直接送去酒店,而是先带回了自己店里,吩咐厨子提前给准备好吃的。 一方面给时允接风,另一方面也让他来认个脸熟,毕竟场子这边现在离不开人,以后要是兄弟俩再聚,多半也肯定是放在这里。 陈彬这休闲会所就开在城北最繁华的街区,这个点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包间剩下,陈彬没让服务员招呼他俩,就在大厅一进门那儿随便找了个卡座。 瞧着眼前客人进进出出一片繁忙的景象,时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像陈彬:“你这地段选得好,看来是不愁客源了。” “还行。”陈彬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这附近三家商场两家医院,北边政府还新建了个社区活动广场,人流量是绝对是够的。” “不过这一行现在也挺卷,没什么利润、前期投入还特别大,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是赔本赚着吆喝,没看见回头钱呢。” 陈彬说着低声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递到时允跟前:“抽么?” 时允视线落在那烟盒上无声看了看,须臾之后凑上前抽出来一根噙到嘴边,从桌上拿过打火机熟练地将烟头点燃。 “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白色烟圈从唇缝间冒出来,时允一时间想不到话题,与身边人随意聊了两句:“跟以前同学都有联系么?唐晓淇怎么样?” 陈彬俯身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直起腰:“我爸我妈现在年龄大了也干不动了,就把公司的事情都放手交给别人了,两个人整天世界各地旅游,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 “唐晓淇……”陈彬说着顿了顿,隐隐叹了口气:“就还是那样吧。” “你走了以后我们俩冷战了挺长一段时间,后来可能他慢慢气消了吧,态度也松动了,偶尔会给我朋友圈点个赞过节互相问候一下,再多的就没有了。” “对了。”陈彬说着忽然想起来:“他现在谈恋爱了。” “就之前有一次我给你说他把人摩托车给蹭了,那事我估计你都给忘了。”陈彬眼睫不自觉垂下,眉目间流露出一丝黯然:“就那车主,不知怎么的两人在一起好上了,谈了有一年多了吧。” “后悔么?”时允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停了停,问他:“明明就喜欢人家,当初怎么不早点挑明?” 陈彬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后方坐垫上,“嗐”了一声:“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自作自受。” “算了。”他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往时允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不想着那些情情爱爱没用的玩意儿了,还是搞事业靠谱。” 时允嘴角勾勾笑,举起杯子也与他碰了一下:“说得对,那咱们就祝陈老板财源广进,事业兴隆,有朝一日真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我。” 陈彬被他这话逗笑,桌子底下的脚抬起来朝人踢了一下:“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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