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与行动上的体贴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凑近江梦耳边,低声说的话: “刚才抱我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今天蹭了谁的味道,怪难闻的?” 他那语气撩拨的意味十足,却又莫名带着一点清纯到骨子里的小委屈,江梦一时恍惚,连自己都快以为自己是去跟别的什么Alpha干了坏事了。 江梦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发现尹懿牵着他手的动作很是狡猾,看似给了他自如活动的空间,却能有效防止他逃得太远。 江梦一边觉得两人的行为幼稚,一边却无法克制心底的小小雀跃。不知为什么,他想到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道: “你说要好好打扮,我才喷的香水。就前年生日你给我寄的那瓶。”
第33章 Op.7 No.7 == 尹懿被他这一句噎得无话可说,心道江梦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拿捏人了。 其实仔细想想,尹懿自己都不太记得两年前给他送的到底是什么了,只是隐约有印象当时的确是去挑了礼物寄到国外去,寄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在做多余的事情:这些东西国外也多得是,犯不着多此一举的。 ——而且本来也没有名目这样做。 到现在想起来,尹懿也觉得自己那时候送礼物,是不堪回首的失败,不过正是因此,知道江梦为来看他而特意用了,他才会格外惊喜,以至于明明是被打趣,却还觉得心里是甜的。 黄叶他们买了两个巨大的披萨,几人也不怎么讲究地直接用手抓着吃,到最后,店家配着送来的一次性手套,只有尹懿很给面子地用了一个。 演奏会接近尾声,那位制作人才回来。尹懿出去和他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果然就给了江梦一个联系方式,说这个陪练老师三天后就来,一直到巡演开始之前,都会跟着江梦。在场的几个人听着尹懿一本正经在那儿交代,却谁也严肃不起来,都满脸看戏的表情。 “要我说,这种事情就应该你亲自上啊,找什么陪练呢?”李还起哄道。 “不了吧,”尹懿绷着笑意,状似严肃地说道,“看他弹琴,我迟早被气死。” “这你就不懂了,”刑芝不买账,三口两口解决掉一块披萨,对李还分析道,“我们尹老师要不是自己有巡演,绝对不可能放弃这大好机会的。” 众人闻言笑成了一片,江梦也跟着笑了起来,尹懿看到伸手拍了他一下,用眼神警告他站稳立场。李还一边笑,一边顺手拿了张纸卷起来充当话筒,举到尹懿面前: “采访一下尹老师,梦梦和演出,哪个更重要?” 不等尹懿说话,江梦已经把李还举着“话筒”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说道: “一样重要。” 他这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维护尹懿,于是话一说完,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一波起哄。 “梦梦谈恋爱以后是解除了什么封印吧,这么会说话的?”李还笑道。 “既然一样重要,干脆给你们再筹备一场双钢琴好了?” 刑芝这样一提,几人都是神情一亮,纷纷看向尹懿和江梦。 “其实是可以的,”黄叶道,“作为巡演的答谢场,或者最后一场的彩蛋,都不一定需要做成完整的一场演奏会,就看尹老师和梦梦愿不愿意……” “再说吧,”尹懿道,“现在先把巡演准备好。” 几人正聊着,屋外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刑芝仔细听了片刻,又看看时间,道: “应该是结束了。” 她话音还没落,已经有人在敲门了。黄叶过去一拉开门,就看到斯皮诺的乐团经理一脸局促地站在外面,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道。 那经理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尹懿还在,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转眼看到黄叶写满了生人勿进的神色,那股局促的劲儿又回到了脸上。 “你要干嘛?”见对方迟迟不说话,黄叶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那个……外面观众要求返场……”经理开口道,“尹老师方不方便……” “你们返场,关尹老师什么事。” 黄叶说完就准备关门,那经理却还不放弃,坚持道: “观众都想听尹老师的……我知道,我们之前那样搞是真的很过分,我真诚地道歉,但说真的,今天整场下来就是开场的贝五最精彩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还应该感谢你们弄那么一出幺蛾子,让尹老师展现了一下真实的实力咯?”黄叶冷笑着反问。 “不是不是,但观众却是喜欢尹老师,现在安可都在喊他,他要是不上的话……” “你们就会很难堪,是吧,”黄叶接着他的话道,“那你们临场改曲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过尹老师会不会难堪呢?” 那经理刚一张嘴,黄叶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继续道: “哦,我忘了,你们就是想看尹老师尴尬的嘛,当然是考虑过了。” 两人来往的这几句功夫,外面已经围聚了不少的乐手,神色都有些不自在。换曲子的事情,是在乐团里达成了共识的,所以现在黄叶的每句话,都好像在打他们每个人的脸。 就在此时,尹懿却忽然道: “返场多大点事,有什么好争的呢?” 黄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听到这话,乐团经理倒是面露喜色,抓住机会道: “尹老师只要愿意上,弹什么都行,我们配合您。” 黄叶在一旁猛使眼色阻止,尹懿见了,却拍了拍她的肩,表示不必在意,转而对经理道: “那就把贝五的第三乐章也弹了吧,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贝五。” 李还在后面听得忍不住笑,和江梦刑芝暗暗交换了个眼神:要说噎人的功夫,尹懿的确是出神入化,这句话说得,对方明知道是讽刺了,为让他上台,也只能忍着。 “第、第三乐章也行……”果然,看经理那神情,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那就准备吧,”尹懿淡淡道,“黄叶帮我另外拿件衬衫,这一股披萨味。” 说着,就迎面把一群人全关在了屋外。 “尹老师,其实不用答应他们的,干嘛卖这个人情?”黄叶乖乖拿了备用的衬衫给尹懿,却依旧对之前的事情心有不甘,忍不住道。 “你知道为什么演奏家在舞台上,碰到像今天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把曲子弹下去吗?”尹懿边换衣服边问道。 黄叶摇了摇头。 “因为演奏艺术,只是音乐家和听众共同实现的艺术,”江梦接话道,“上了舞台、拿起乐器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只有纯粹的音乐。不管合作的人值得不值得,艺术都是值得的。” 尹懿看向江梦,眼里尽是柔和的爱意。 “你们看,”他说,“这就是我非江梦不可的理由。” 那天,在返场的第三乐章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比平时更加耀眼的尹懿,他那种泰然自若的笃定仿佛是刻在骨子里,又通过音符透出来的,轩昂的旋律中带着智性的沉稳,谁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贝多芬五号钢琴协奏曲。 ---- *Piano Concerto No. 5, Op. 73:2. Adagio un poco mosso*
第34章 Op.8 No.1 == 有一件事,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管事情本身大或小、好或坏,舆论总显得敏感却又健忘,像鱼一样,任何波动都能被它的鳞片所捕捉,但任何记忆都无法停留超过七秒。 在斯皮诺纪念音乐会上,尹懿那震撼全场的演奏过去一周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初他在平权集会上过激的行为,人们不再有对他义愤填膺的激情,也不再有挖掘背后的隐情的兴趣。 事实上,就连音乐会那天的事情,也只在黄叶坚持曝光真相以后,短暂地被热议过一两天,再然后,那场演出本身,作为还算光辉的历史,就被时间封存、束之高阁,只有很少的人会再想起了。 好消息是,乐团和尹懿家门口,终于不再有一大帮记者天天蹲守,无论大家对这件事情抱持什么态度,到了现在,他也只是尹懿的一段前史——对于部分看客来说,勉强算是一个瑕疵、一个无伤大雅的污点——而已。 巡演首场的时间终于定了下来,只比原先安排的推迟了一周,江梦的时间表没有再做调整,所以他的首场变得比尹懿早了三天,场次出来以后,他和尹懿打趣说,自己是提前丢丑,省得尹懿先演奏完了,对比过于惨烈。 但是不管怎么说,整个乐团这下真正进入到了备战演出的状态,老楼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紧绷起来,曲目单整个定下来以后,尹懿和江梦连过夜也都在琴房里凑合,然而明明仅有一墙之隔,仔细算起来,两人一天里真正见面的时间,也就吃饭的那一两刻钟,有时就连这一点点时间,尹懿还要争分夺秒地给江梦抠细节。 江梦的压轴大曲目迟迟没有决定下来,现在除了专业技巧的问题之外,给江梦的选曲还必须考虑普通观众的接受度,然而那些超过二十分钟、由好几个乐章组成的大曲目里,普通人多少还算得上熟悉的都屈指可数,能选的范围本来就窄,江梦自己也一时没什么属意的作品。 大家挑来挑去,最后勉强定下柴可夫斯基的一号钢琴协奏曲,以及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结果视奏会上 ,两首都被尹懿给否决了。 江梦一贯擅长那些情感上细腻绵长,而又有着精巧的华丽感的曲目,他的风格总让人想起有着精致刺绣的丝绸,或者在某个晴朗的黄昏,盛着夕阳粼粼闪烁的金色光辉,从森林边缘淌过的河流,相较而言,柴可夫斯基大开大合的壮阔并不适合他,而肖邦二号协奏曲则太过冷感,无法突出江梦的演奏中绚烂的一面。于是视奏会以后,这件事情又再次搁置了下来。 江梦自己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急,好像早几天或晚几天练,都没多大影响似的。尹懿发现,现在这种极近似于恋爱的关系,最大的坏处就是,他打心眼里再舍不得对江梦说什么重话,眼看着巡演越来越接近,江梦又开始怠惰地逃避问题,他却没法像以前那样狠狠把人数落一番。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江梦已经把曲目单上除了压轴协奏曲之外的曲子全刷过了一遍,开始进入打磨雕琢的阶段,那个在纪念演奏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记者忽然找上了他。 那天晚上陪练不在,尹懿在琴房反复跟肖邦的练习曲较劲,打电话的时候,江梦耳边充斥着「革命」低音部那震人心魄的隆隆声,几乎无心理会那记者到底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直到听见对方犹犹豫豫地问他想不想知道平权集会上尹懿到底为什么打人时,江梦才把自己那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心思收回来。 “我那天在场,”那记者解释道,“你们乐团的经理要求不公开实情,但我想,你会对这个有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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