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医生看了看依然坐在床畔,维持着他们进来时的姿势抱着江梦的这个Alpha,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安全起见,最好是只有Beta在场。” “我会定时打抑制剂的。”尹懿头也不抬地说道。 黄叶噤若寒蝉,唯恐医生再说下去触了尹懿的霉头,只能引着他朝屋外走去,这昏暗的空间里,很快又只剩下尹懿和江梦两个人。 尹懿发呆似地凝视着江梦,过了很久,忽然对着神志不清的Omega说道: “为什么,当时要这样做呢?” 江梦安静地闭着眼,浅而急促地喘息着,此时此刻,当然无法给他答案。 房间里的寂静让人倍感无力,尹懿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像是堵了棉花一样的难受。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体验到一点委屈:那是极其陌生而又霸道的情绪,想到许多年前在病房看见脸色苍白的江梦时的情形,这种委屈就慢慢发酵成掺杂着愤怒的遗憾,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环抱着江梦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变成了枷锁,之前所有搭建在理智之上的理解和宽容,眼下都被摧毁成了废墟。 几乎像是复仇一样,他俯下身,贴近江梦的腺体,只差那么一点,牙齿就将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品尝到禁果的滋味,也就在这一念之间,尹懿还是近乎挫败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伴随着刺痛,腕骨附近本就脆弱的皮肤立刻红了一块。 他粗喘着,把江梦死死搂进怀里,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江梦,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变成Omega呢?——还是说,你抗拒的其实是变成我的Omega?” ——用颤抖不堪的语调,尹懿第一次问出这个在他心底早已沉积到腐烂的问题。
第21章 Op.6 No.1 == 醒来的时候,江梦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 身体还是酸软,江梦试着动了动,发现四肢乏力得仿佛被柔软却足够结实的绸带捆在了床上,就连举举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完成。皮肤正在最敏感的时候,却不得不反复经受神经痛的折磨;而情潮没有褪去,寄生在血液当中、通过血管传遍全身的酥痒在疼痛的间隙浮出水面。 江梦觉得,自己好像正同时被卡车碾压并被羽毛抚触,这撕裂的感觉虽然不好过,但总要比刚才那反常的不适容易忍受太多了。 床的右侧放着输液架,吊瓶里的液体还在以枯燥的频率一点点滴入滴滤器里,再通过那透明的管子流进自己身体。江梦看见,就知道医生已经来过了。床畔没有其他人,刚才那个一直牢牢搂着自己的温暖而轻柔的怀抱,似乎只是在荷尔蒙迷惑下,精神错乱而幻想出来的短暂美梦——唯独那人靠近时,那种熟悉如旧电影,而又陌生得令人慌张的感觉,江梦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尝试重新入睡。 在床尾细密的纱帘另一边,尹懿靠在敞开的露台栏杆上,从二楼看着下面静谧的小区花园,正是桂花初开的时节,晚风中掺杂着潮湿而甜腻的花香味,不断打搅着尹懿的嗅觉。他刚闻了一会儿就烦了,把手里的尼古丁贴片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具有刺激性的苦味镇静了尹懿的神经,从一小时前到现在,他第无数次把自己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 黄叶站在另一边,显然还是有些忌惮他的脾气,所以尽管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却不敢靠近,也不敢主动说话。 “这样不违规吧?”尹懿忽然问道。 黄叶一怔,盯着尹懿手里的贴片,颇纠结了一会儿,才妥协似地劝说道: “不算违规。但您上次……不是费了挺大功夫才戒掉的吗?听说这个跟抽烟一样,要是再复吸的话,就更难戒断了。” 尹懿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只是对自己刚才的提问补充道: “我是说隐瞒江梦干预手术的事。” “这个……”黄叶思索着恰当的说辞。 如果董事会知道了这种有很大概率会影响演出的实情,肯定会对江梦的职业生涯有影响,她心里清楚这一点,却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最后只是鸵鸟似地说道: “只要我们不说,就没关系吧。” 尹懿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她的天真: “医生都是董事会签下来的,你还觉得能隐瞒?” “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给他一点好处,能瞒一会儿算一会儿吧。”黄叶皱着眉看向尹懿,不知是在宽他的心,还是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董事会现在很看好梦梦的商业价值,应该也会尽量让他正常走通告,毕竟这么多年了,梦梦这个……也没真的影响过演出嘛。” 黑暗中,尹懿的神色很难读懂,但黄叶看着,就本能地有些心底发毛,也许是连她自己都不太信得过自己话里的逻辑。 好在尹懿到底没提出什么异议,作为结束话题的标志,他又一次沉默下来。 “对了尹老师,梦梦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啊?”黄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试探地问道。 “为了成为演奏家,”尹懿简洁道,“不想有麻烦的发情期。” 黄叶了悟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也是。这个行业对Omega设的限制,比起其他行业来说还要更多一些。毕竟Omega本性里纤细的特质,就让他们没办法驾驭大曲子,再加上练琴的量没法保障,不说别的,个人演奏会的品质就必然要下降。” 她的絮絮叨叨一字不落钻进尹懿耳朵里,可是,另一个更强势的声音却在他脑海中叫嚣着,它质问着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这套说辞,还是说,他只是在给江梦的抗拒寻找开脱的理由——仅仅为了让事情变得更容易接受一些。 面对所有这些问题,尹懿知道自己给不出答案,因此愈发被它吵得烦不胜烦。他寻求解脱般地拽下了尼古丁贴片的包装纸。但是,就在准备把贴片往手腕上贴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牙印。刚才咬自己一点没留情,现在咬痕旁边已经有点发青了。 不知想起什么,尹懿忽然停下了动作,凝视着那痕迹,喃喃自语道: “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流吗?” 黄叶猜,他大概是在说江梦。 这问题问得她有些心虚,只好小心翼翼地顺水推舟道: “大概吧。您看,世界范围内最优秀的演奏家里,也没有一个是Omega的。” 尹懿猛地把贴片在掌心攥成一团,笑容有些苦涩。 “我记得,当初乐团甄选的时候,他反倒是得到评价更高的那个啊——不管是技巧还是感情。” “性别分化的影响……是慢慢展现出来的吧,”黄叶犹疑地解释着,亏心渐渐演变成了愧疚,“梦梦现在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他在演奏上取得的成就,是其他Omega连想都不敢想的。” 尹懿却摇了摇头,否定掉她的说法。他看了一眼表,离开露台:接近两小时了,输液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得在江梦身边看着才行,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走到门边,他站住脚,怀着一种急于对谁倾吐心绪的迫切,说道: “我以前——在还没分化的时候——最常梦想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我跟江梦变成全世界最顶尖的钢琴家,然后我们举办一场斗琴。” 大概是想起那场面,尹懿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那将会是可以写进当代音乐史的斗琴。” 迷迷糊糊地,江梦听到有人从露台进来的脚步声,勉强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月色中,尹懿劲瘦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帅气迷人,江梦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过他很快就藏起别样的心绪,把它归结于发情期信息素水平不正常的结果。 “师哥。”他轻轻招呼了一声,不知此情此景之下,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 尹懿“嗯”了一声作为回答,搬了把椅子坐到床畔,目光却并不看向江梦,而是移到了输液瓶上。 “快结束了,”他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可能会恶心想吐。” 江梦还昏沉着,尹懿的话他听得有一搭没一搭,一时之间甚至没理解他的意思。现在,底下那隐秘的甬道又痒了起来,等待填满的隐秘空洞好似在江梦身体里不停扩大再扩大,固执地逼促着他为它找到一个可以包裹住的归属地,江梦难耐得想要蹭动下身,但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尤其还在尹懿在场时,他实在做不出那么羞耻的事情,只好苦苦忍着,忍得眼前糊上了一层雪花,耳朵里也冒出鸣叫声,却不愿意呻吟半句。 其实,他那痛苦的神色怎么可能瞒过尹懿的眼睛,后者在心底叹息,只觉得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越垒越厚,横亘在中间,让所有的情绪都变得那么扭曲、那么不坦诚。 尹懿站起身,替江梦找了一个借口: “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还不到第二天。” 说着,他就朝卧室外面走去,半路上又回过头嘱咐,让江梦有事就打电话给他,经他这样一提,江梦才发现,手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擦拭干净了,就放在枕边,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有些不敢想,面颊到耳根都因为羞耻而烧红——给自己清理手机的人,除了尹懿之外,不会有第二个。 只要尹懿在,他的事,就不会假他人之手,江梦太知道这一点了。 卧室房门咔哒一声合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尹懿又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碗粥,切碎了的榨菜堆在顶上,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 江梦此时嘴里全是甜腻的味道,那本是发情期的Omega专为他的Alpha准备的花蜜,只可惜在这里,不会有人来采撷,江梦只有自己忍受着腻味,把它吞下去,太久了,他在发情期总以这个为食,这次却像是中了大奖,获得一碗清粥。 尹懿把浑身发软的他扶起来,仍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粥。能感觉到,江梦在靠近他身体的瞬间,防备似地僵直了一下,尹懿让自己不去挂怀,淡淡道: “放心,我用了抑制剂。” 他不这样说还好,这句话一出口,江梦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揪痛起来,他垂着头,看着尹懿那双修长的手正为他搅拌着粥,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自己眼眶里氤氲起了水雾。 “对不起,”他忽然道,“尹懿,对不起。” ---- 怎么会越写越苦涩了 我明明想写小甜饼
第22章 Op.6 No.2 == “下次想死可以直说,”尹懿假装自己会错了意,故意出言讽刺道,“用抑制剂自杀,你也是够有创意了。” 闻言,江梦叹了口气,还是让自己挤出一点笑容。他打从心底里觉出巨大的苦涩,却做不了什么去化解它,时至今日,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太多没法说开的前尘,牵动哪里都是五味杂陈的沉重,也只能这样点到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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