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大落地窗照进来,将厨房的一半都笼罩在融融的温暖之下。最近在降温,又不到开供暖的时候,另一半的空间就更显得阴冷,让人难以忍受。 柏钧站起身来,从阴影处迈向阳光笼罩着的沙发边,捡起来外套穿上:“那还是算了吧,我猜他现在一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柏璇看着他要出门的动作:“你今天不是休假?那你要去哪?” “整天跟一窝毒蛇呆在一起人也是会难受的。”柏钧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朝妹妹眨了下眼:“我去撸猫放松一下。”
第16章 想要见到季珵并不难,柏璇他们大学低年级课程排得很满,季珵作为对每年奖学金势在必得的人,对待专业课的态度还是相当之认真的。 “不过我觉得他倒也不是真的在乎那点奖金。”柏璇曾经评论说:“只是需要这个去证明他本身的能力,我怀疑他是那种10岁就把自己四十岁要做什么都规划好了的人。很显然‘大学要拿满奖学金’就在这个list里——顺便一提,这家伙看上去很讨厌自己的计划出岔子,上次跟他在一块做项目,初版二版达不到他预期的时候,你是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哥,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强迫症患者。” 很显然对自己大学有严格规划的人并不会因为被同性恋表白就翘课。 在教学楼门口被柏钧堵到的时候,季珵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但是随即,他就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柏钧拿出一张卡晃了晃:“我顺了柏璇的校园卡。换了套衣服,门卫就没拦我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运动外套,里面搭配学生最喜欢的那种棉质舒适的白色外衣,牛仔裤球鞋,眼睛黑白分明,头发也放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下午没课要和女友出去约会的男大学生。 还是校草级别的。 柏钧对面的真校草伸手揉了揉额头,他露出一丝烦恼的表情:“柏先生,可能那天我有点惊讶所以没来的及说清楚——抱歉,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啊。”柏钧说。 “所以我也说了,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他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拍下季珵的肩膀,然后后者却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柏钧愣了一下,小声说:“原来你是真的不喜欢男人啊。” 季珵像是要被他气笑了一样:“所以我之前说的话你完全没听进去是吗?” 柏钧无辜地眨了眨眼:“抱歉……因为我之前遇到的人也有一些说自己是直男的,但是也就多聊了几天,他们看上去就深陷其中了。” 季珵脸上有些无奈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眼里像是结了冰一样:“退一万步讲,我讨厌花心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呀。”柏钧说:“我现在就只喜欢你。” 他说话说得大言不惭,微微抬起头看人的眼睛却漂亮的很,又黑又亮,只让每个被他这样看着的人都相信他是十二分的真心。季珵被他看的发愣了几秒,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柏钧在厨房里漫不经心地在电话这端哄骗人的画面,尽管那时候他的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语气也是情真意切的。 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两人面对面站着,所以这人脸上也伪装了起来而已。 记忆中母亲抱着他啜泣哭诉的画面一闪而过,季珵眼底一些细碎的情绪慢慢消失沉没,再抬起头时脸上就带了些嘲讽的神色:“柏先生是对每一届追求对象都这样说吗?” 柏钧像是对他突然的冷淡没反应过来,还没说话,就听到季珵说:“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正常的结婚生子,并给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创造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 “我会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淡淡道:“我的妻子也会是正经人,我们会和世界上所有正常的家庭一样。” “抱歉,你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季珵说:“另外,我今天很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跟柏钧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身,语气平淡地说:“另外,之前还因为跟恋人分手难受到生病淋雨,看起来像是万念俱灰的样子。转眼之间就又有了新目标,该不该说,还真是一种天分呢,柏先生。” 柏钧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摸了摸下巴。 “嘴巴真是厉害啊。”他感叹道,揉了把头发,嘟囔道:“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也这么硬。” 色/诱也没有用呢。 亏他为了今天的见面特地选了一番衣服,是直男朋友也夸赞帅气逼人的风格。 祁霁曾经也表示很喜欢来着。 不过,总觉得季珵对“正常”太过于执念,几乎像是那些清教徒一样了,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出轨”的念头,凡事都要按照普世价值来——这种对“正常”的追求几乎显得不正常了。 也许跟他的过往经历有关?柏钧想,也许该安排人查一查了。 在这之前,柏钧一向是觉得情人是看得上眼就好一段,腻了就分手的——除却分不了的。 然而如今他却对季珵燃起了巨大的兴趣,柏钧将这种兴趣和“难以拿下却能给公司带来巨大收益”的项目归为一类,懒得去想后面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总归自己开心就好了,他现在又不是十六岁,什么都不管不顾,跟竹马男友分手也要去追求一见钟情的学长。 已经尝够了任性的代价,这么些年铁锈味的苦头咽下去,让人成长为自私自利的成年人——然而这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必抛弃,也能流连于不同情人的床榻之间获得激情和快感。 柏钧看着手机来电的提示,接起来时声音已经带上笑意:“你好,我是柏钧。” 柏钧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戴文晋在看报纸,见他过来,抬起眼含笑等他过去。 柏钧径直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往桌子上的报纸上看了两眼:“这上面一贯是没什么真话的,叔叔竟然也会看这些啊。” 戴文晋温和地说:“虽然是上面的喉舌,但却能从不同的撒谎口径中判断出他们斗到哪一步了。” 他随手指了下旁边的盒子 :“送你的礼物。” 看来这就是今天特地把自己叫过来的原因了,柏钧打开木头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把枪。 他愣了愣,就听得戴文晋说:“已经不能用了,偶然间得到,突然想到你似乎很喜欢收集枪支模型。” 柏钧忍不住捂着脸笑了,抬起头说:“叔叔,您说的这个喜欢怕不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了。” 戴文晋挑了挑眉:“已经那么久了吗?时间过的真是快……因为看着你长大,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觉得你还是小孩子,可能是长辈的通病吧。” 这倒是不影响你睡我。柏钧脸上维持着微笑,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与其送这个,您还不如给我透露一些内部消息什么的。” 石桌下,柏钧用脚轻轻地蹭了蹭戴文晋的腿,带着某种隐晦地暗示,他朝着戴文晋歪了歪头:“譬如政府最近的B区开发计划?” 戴文晋像是对这种勾/引恍若未觉,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才笑道:“我现在喂你太多,吃饱了不是就立刻跑掉了吗?” “到时候又是几个月的‘忙碌’。”戴文晋慢条斯理地说:“在外面野着,连家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了。” 柏钧立刻一脸的冤枉,他把手也放在了男人的大腿上,人由石桌对面挪到了男人身边,微微抬起头真诚地说:“我知道错了……叔叔,这次你叫我来,我不是立刻就过来了?” “下午准备好的例会都推掉了。”柏钧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您在我这当然是有最先的优先级的。” 戴文晋笑起来,没说信与不信,只捏了捏鼻梁:“是吗。” 旁边走来一个警卫员:“首长,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戴文晋点点头,两人走到屋门口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又发现了一些新乐子?” 柏钧的心跳微微凝滞了下,脸上仍然是那副无聊的样子:“这都被您知道了,前一阵终于忙完了港口那边的事,度假时恰巧帮柏璇处理一些学校的事的时候遇到的。” 戴文晋一贯是不过问柏钧的私生活的,柏钧觉得自己像是对方捡回来养大的一只猫。一开始病殃殃的,后来也健康的长大了。因为也付出过一些精力,所以戴文晋会有一点“这是我的猫”的认知。但是要说有多在乎也说不上,柏钧决定要出来重新接过家里的烂摊子公司的时候,男人也并未多加阻拦。 像是散养的猫,只要它还会回家,就不关心它白天做了什么。 说起来,柏钧也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对什么东西表现过真正的在意。他没有妻儿,跟家里的长辈的关系也像是单纯的尽责,并没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处理犯了事的亲属时也没有丝毫顾念的意思。即使是攫取权力获得高位的时候,也不见真的有多激动过。 像是天生为了权力而生的冷血动物。 正在奇怪为什么戴文晋这次会突然提起季珵的事——他甚至还没得手呢。柏钧就听到戴文晋随意地说:“听说你的情人在查他,最近他彻底接手了家里的产业,涉及到和我这边有一些关系的,就去找人查了查,牵扯出来一些别的。” 祁霁,柏钧想。 柏钧面上仍然保持微笑:“他真是闲着没事做了。” 戴文晋瞥了他一眼,语气中甚至含着几分赞赏:“能当机立断除掉其他继承人将整个集团笼在自己手中,这份魄力还是不错的。” “只是人彻底拥有权力之后,忍耐性怕是也会变差。”戴文晋不急不缓地说:“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柏钧抬起头,理所当然道:“我一直很老实啊……叔叔,而且不是还有你嘛?” “我是叔叔养大的,当然是叔叔的人。”柏钧黑白分明的眼睛弯起来,像含着月光的湖水一样:“叔叔不会放任他把我关起来的——不是吗?”
第17章 柏钧找人调查了季珵,只查到他现在跟外公住在一起,父母都在国外。季珵的外公是在国画界颇有名气的鉴赏家,对季珵的教育也颇为上心。在他高中的一些竞赛获奖照片中,站在他旁边的也是他的外公而非是父母。 “啊。”柏钧感叹道,照片上的少年手里拿着奖杯保持着一张面瘫脸,面容还带着几分青涩,得奖了也不见多高兴,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已经初步有了柏钧见到他的时候的那种样子。 柏钧想不起来自己高中的时候在做什么,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模糊,只剩下一些轻快急速的片段,在模糊的笑语中他的人生陡然转向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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