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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钧叹了口气，他并不想让妹妹知道今天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于是只得回答道：“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但还是撑着解释道：“今天去了一些不好中途退出的场合，早上就有点发热的预兆了，也只能撑着。遇见你之前我已经吃过药了，结果还是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因为生病的原因，他说话的语调都不像平时那样轻佻了。季珵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感觉对面趴着一只病恹恹的狐狸。 季珵推过去一杯热水，敛下细密的睫毛：“感觉不舒服就及时去医院，没必要忍着。” 柏钧低声笑了笑，转而换了个话题：“你看上去不是会陪着客人聊天的人。” 季珵抬眼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是我的问题，我家里很少有人来，放陌生人独自呆在客厅，我在书房也会无法集中精神做事。” 柏钧露出了然的神情：“啊，我就说。” 他没什么诚意地说：“那真是抱歉。” 季珵坐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沙发的边缘，没有要再跟柏钧搭话的意思。 “其实我是被甩了。”柏钧突然打破寂静，他又咳嗽了两声，心平气和地说：“只是觉得恰好被你看见很难为情。” 季珵浅茶色的眼睛看过来，他看上去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不用真心，不能长久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柏钧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了一拍，因此他先是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笑着说：“到了我这个年纪，跟人谈真心会被人嘲笑的。” “那只能说明你们很懦弱罢了。”季珵冷淡地说。 他看着季珵一反常态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缓缓地说：“觉得不舒服就应该及时就医，如果觉得还喜欢她就去挽留。为什么要违反身体的本能去勉强自己做相反的决定？” 柏钧愣了下，高热烧得他的身体疲乏而困倦，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要过很久才从很遥远的地方吹进他的可理解区域。 “因为必须要忍耐才行。”柏钧下意识地反驳：“只要忍耐，慢慢都会习惯的。” “那样你就会和很多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季珵淡淡地说：“恕我直言，今天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看着也并不像习惯了的样子。” 在一片长久的沉默之中，门铃响了。季珵放下茶杯，去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 “柏璇小姐今天临时被导师叫去了。”男人礼貌地说：“我这边是来接柏先生的。” 被提到的人正蜷缩在沙发上喝热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着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柏钧突然回过头来，认真地对季珵说：“我今天说不过你是因为我发烧了，等我退烧了我再跟你说。” 季珵徐徐地露出一个微笑来：“你清醒的时候也没有赢过。” 他将手里柏钧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塞到柏钧的口袋里，在他的口袋处拍了拍：“不过我很期待你能说出些什么来——再见，柏先生。” 柏钧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季珵的话，一直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他才问道：“怎么是这里？” 司机回答道：“先生还有会要开，先让我拉您到医院。” 柏钧没什么反抗地跟着他上去了，医生给他量过体温之后就开始挂水。药物里有催眠成分，他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祁霁风尘仆仆地赶到时柏钧已经挂完了水，病房的大灯已经熄了。这里是祁家的私人医院，院长给柏钧安排的单人诊室，在床头挂了一盏小夜灯。 祁霁摸了摸柏钧的额头，感到他已经退烧了，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病房，旁边的助理走上前来：“您也去休息吧，今天跟欧洲那边争论了一天，您也辛苦了。” 祁霁捏了捏鼻梁，脸色露出些疲惫来：“在旁边给我安排一件房间吧。” 助理应了声好的，还没等人离开，祁霁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柏钧是被从柏璇的同学那里拉回来的？” 助理说：“是的，因为柏小姐临时来不了，据说是碰巧遇到了，她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祁霁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之前在医务室的景象，一张角落里脸浮现在眼前，能记住他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论相貌确实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出色。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没有犹豫太久，祁霁轻声吩咐道：“把那小子的资料查一下，明天放我办公桌上。”
第14章 柏钧醒来的时候是早上8点多，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随即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处。 昨天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已经消了下去。身上感觉非常清爽，他拿出旁边的手机，看到上面两个未接来电，来自柏璇。 打电话过去，柏璇立刻接了起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柏钧抓了把头发，感觉有点想洗澡：“烧已经退了，别担心。” 对面的人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抱怨道：“感觉不舒服也不开口的吗？昨天要不是恰巧被季珵碰到你是打算晕倒在街头？”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柏钧说：“不过你说的对，是应该谢谢他。” “我昨天已经赶到半路了，”柏璇说：“结果中途被霁哥打电话问12月治疗相关的事，就是他之前新推荐的那个医生，最近刚好有档期。我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况，他就非要卡一脚，说他们家医院离那里近，而且从小你的病都是在他家看的。” 柏钧笑了笑：“我知道了。” 柏璇试探着说：“哥，其实我觉得霁哥真的挺好的，当初我们家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在国内，而且你们不是初恋嘛……你就没有想过重新跟他试试？” “没有。”柏钧转过头，看向门口的人，流畅地说完了下半句：“我讨厌一成不变的东西。” 祁霁站在那里，将那一句话完完整整地听了进去。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慢慢用力，直到青筋都爆了出来。 柏钧跳下床，他想要洗澡，往两边看了看，拉开了旁边的柜门：“我上次得胃病时住院留这的睡衣呢？白色的那件。” 祁霁说话像夹着冰碴子一样：“扔了，医院里东西要定期消毒。” 柏钧扭过头来，观察了一下，才讨好地笑着凑了上来：“真的生气啦？” “没有。”祁霁面色淡淡：“一成不变的东西让人觉得厌倦，你为什么不现在下楼去三公里外的商场买个新的？” 柏钧搂着他的腰贴了上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太麻烦了……雨点儿，干嘛这么容易生气啊，我又不是在说你。” 他表情无辜：“乏味的东西才让人厌倦，你不一样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离开你我去哪找一个替代品去？” 柏钧眨了眨眼：“世界上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祁霁和他对视了一阵，缓缓说：“昨天联系柏璇，是因为打你的电话打不通，而我碰巧又遇到了一件稀奇事——” “我昨天见到杜析了。” 柏钧的脚步顿了下，真是陌生，他想，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在我们的供应商那边做销售经理，昨天被他们的老板带着过来参会。”祁霁说：“听说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了两个了。” “只是看着畏畏缩缩的。”祁霁淡淡道：“我记得他高中的时候起码长得还可以，可见时间确实会改变一个人许多。” “你是他们甲方的大老板。”柏钧心平气和地说：“他又不像你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要养家糊口，人怎么硬气的起来。” 祁霁背靠着沙发抱臂站着，微微曲腿的动作让他被西装裤包裹着的双腿更显修长。他微微垂下眼：“真是稀奇，是不是？当初他同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真的被你掰弯了呢——毕竟在他点头之前，你就已经铁了心要跟我分手了。” 柏钧叹了口气：“不在追他之前跟你提分手，难道还劈腿吗？” “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好的，先试试，不行就分。毕竟从小到大在一起那么多年，连你第一次硬都是我给你撸出来的。”柏钧说：“到了十五六，身边又没有别的人，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 他停了停，补充道：“但是再多的也确实没有了。” 祁霁盯着柏钧看了几秒，说道：“所以你就做了跟你妈一样的决定。” “我听说她也是见到你爸的第一面，就火速甩了当时的男朋友和你爸在一起了。”祁霁笑了下：“而你爸也不顾家里的反对坚持娶她进门，婚后十几年恩爱如初，真是遗传的情种啊，柏钧。” 柏钧的左手已经拉开了浴室的门，听到这话，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从玻璃门上，他看见自己慢慢冷下来的神情。 “可惜杜析并不像你父亲。”祁霁说：“对不起你当时追他时付出的万分之一。一有点风吹草动，人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 柏钧转过身，眼睛弯起来：“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他没有走之前先捅我一刀。” “我真心喜欢他的时候，自己也很快乐。”柏钧把浴巾随手扔到床上：“而他熬不住压力分手的时候，也认认真真地道歉了。” “既没有冷眼看着我的家人往他家设好的套子里钻，也没有在我带着妹妹活不下去的时候出来羞辱我一通什么的。”柏钧拍了下手，感动地说：“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前任，真是稀奇，你说是不是啊？祁霁？” 祁霁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他沉默了一阵，才辩解道：“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是是。”柏钧同意地附和：“你只是高高在上地出现，然后告诉我想摆脱追债人就要被你睡——哇，我当时都不知道我的屁股那么值钱，真是多谢你。” 祁霁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把揪住柏钧的领口，咬牙道：“所以你就和戴文晋睡了？” 柏钧偏了偏头，一缕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眼尾，他微笑时带着股桃花映水的春意：“是啊，老实说，拒绝了你我还挺后悔的，毕竟骨气这东西又不当饭吃，柏璇的医药费又实实在在每天都在越滚越多。但是怎么办呢？我就是觉得不行——随便谁都可以，出去卖如果能赚到钱那也无所谓，但是你就是不行。” “每天一睁眼就要想着怎么躲追债的，恨啊爱啊什么的其实在那种时候都不重要了，”柏钧笑眯眯地说：“但是一想到要在跟你从插卡游戏机玩到主机游戏的房间里给你跪着口/交，就控制不住的想吐。” 祁霁揪着柏钧衣领的手微微颤抖。 “……对不起。”祁霁声音沙哑地说：“我那个时候昏了头——但是你也实在不该去找戴文晋，他有多危险你应该清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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