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廉小声说:“补齐,餐厅基本上也没有了。她真的很聪明。” 他们走出警署,王义礼开叶维廉回家。叶维廉十分沮丧地靠在车窗边,也不说话,也不做动作。这间餐厅是他第一次想好好做点事证明自己,原先开清吧,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投资也只是好玩而已。他终于有模有样做起了一件事,突然什么都没了。 他说:“你知不知道前期光选址我都跑了好久,后来装修,和装修队周旋,和邻居闹架,开出来之后,定菜单,做宣传,每天忙得要吐。结果说没就可以没有。从小叶维莉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算咯,她要什么给她好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不跟她玩了。” 叶维廉支着头,说了一通话,又去看窗外。 王义礼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掉了个头。叶维廉疲惫地闭起了眼睛,任他开着车。车子开了一会,停下。 叶维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们在海洋馆后面的停车场。 王义礼说:“走吧,带我的小朋友去海洋馆玩。今天工作日,应该不用跟其他小朋友挤。” 叶维廉愣了一下,笑出来。 他们下了车,买票进厅。站到海蓝色的世界里之后,人真的会一下子安静下来。王义礼拖着叶维廉的手,在蓝色甬道里慢慢地走。他们那天在中央大厅碰到一个妈妈带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女孩问他们:“你们两个牵着手,是在拍拖吗?” 王义礼有点脸红,叶维廉说:“是的。” 女孩说:“那很浪漫啊,到海洋馆约会哦。我要是拍拖,也想来海洋馆约会。” 她笑起来,一笑有两颗很小的梨涡。 她又说:“但我个boyfriend 也没办法牵我的手啦,他要帮我推轮椅。我出生腿就残疾了,不能站起来。不过没关系啦,我用轮椅跑起来飞快。” 她一定要表演一下用轮椅在甬道里穿梭,她阿妈说会很危险。但女孩自己滑出去了,叶维廉和王义礼跟上去,在她后面陪着她跑,飞鱼在头顶飘过。小女孩高兴地尖叫,自己慢慢停下来。 他们坐下来。叶维廉问说:“那你想找个怎么样的boyfriend,我给你介绍。” 女孩想了想说:“要成熟稳重一点,有解决事情的能力,不会情绪化。最重要要接受我没办法站起来。” 叶维廉和王义礼对视了一眼。王义礼认真地说:“你比很多人都健康完整,会有好多人中意你啊。”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说:“就是啊。” 他们出了海洋馆,买了双色冰淇淋,送给女孩一个。 出来后,夜已经很沉。叶维廉和王义礼吃着冰淇淋沿街道散步。因为到下班潮,街头一下子多出好多人,摩肩接踵,巨幅奢侈品广告落在头上,莎莎购物店的广播,特价护肤品广告,内地游客团举着旅游小旗,一群群走过,世界又吵又满。 叶维廉说:“好像这样也不错啊。” 王义礼笑笑,他问说:“要不要去喝个酒?去LUNA。” 车子开到LUNA附近,王义礼先进去了,叶维廉把车停去附近一个收费停车场。 这个点还算早,人不太多。王义礼挤到吧台边等着,他也好一段时间没来过了。自从上次来这里找叶维廉,就没再进来。吧里的内饰好像重新翻新过一下,他刚想开口问吧台边的调酒师,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身边坐下问:“这位先生是不是一个人?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王义礼转头看见叶维廉笑盈盈地看他。王义礼说:“行啊。” 他们要了两杯酒,坐着慢慢喝。叶维廉说:“你做什么工作的,人看起来很靓,但又不笑不说话的,好像有点无聊哎。” 王义礼说:“我在警署当差,人是比较无聊。你介意的话就不必谈下去了。” “那没关系。” 叶维廉拿手背揩了揩王义礼的脸,说:“我都好喜欢无聊的人的。那这位阿sir,晚上要不要去我那里玩一下?” 王义礼笑起来,说:“好啊。” 他们撞进LUNA后面的一个包间,贴着墙接吻。王义礼还从未进过里面,发现只是个简单的家庭客厅一样,还有整面的酒柜。 王义礼推着叶维廉倒在皮质沙发上,手摸进叶维廉的休闲西裤里。叶维廉轻声啊了一声,有点撒娇地问道:“阿sir真要在这里来啊?” 王义礼继续亲着他的胸口,把衬衣纽扣扣开到底。叶维廉说:“我看你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能做事就不说话。” 他替王义礼也脱掉了上衣。 - 金爱衫和萨摩耶,不是,萨摩耶的主人任以昌约在一间西餐厅见面。金爱衫先到了,等了一会,任以昌由街对面急急跑进来,有点尴尬地说:“手里突然有个case出了问题,所以出来晚了,不好意思。” 金爱衫笑笑。她自己点了一杯阳光血橙汁,一大份奶油意面。她把菜单推给任以昌。任以昌点了单,金爱衫已经开吃了。她吃了一口,发现这家随便选的店味道居然还不错,于是认真埋头苦吃。任以昌几次想开启话题,又咽了下去。 他最后终于问:“金爱衫小姐?听夏姐说,你最近是回香港休假,之后常居泰国吗?” 金爱衫抬头,盯着他看了眼,说:“啊是啊。” 任以昌说:“哦,我也有去泰国发展的念头,你知道,香港做我们这行竞争也很大。” 金爱衫说:“哦,那我也可能回香港的。” 她又低头顾自己吃东西。任以昌又问:“你是一直单身是吗?” “不是。” 金爱衫说:“我是丧偶。” 任以昌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巴。他那份牛排端上来了,他和服务生说了声多谢,低头切起牛排,过了半晌,忽然说了一句:“节哀。” 金爱衫刚喝进嘴里的橙汁差点喷出来。她格格笑起来,笑的前后桌人都转头看她。任以昌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开始聊点日常的东西,什么都聊,任以昌因为是个律师,口才非常好,但不浮,谈天很平实。金爱衫听着,又续了一杯橙汁。 他们聊了半晌,金爱衫拢了拢头发,偏头的时候,突然看到落地窗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叶维廉贴在窗边看着她。金爱衫吓了一跳。 五分钟后,任以昌开车载他们三个回家。 金爱衫问王义礼:“阿义,你跟他两个人喝成这样,这个点在街头做游民啊。” 叶维廉骂道:“关你什么事。” 金爱衫火上来,也骂他:“关心你懂不懂,痴线,真想把你扔下车。” “你扔扔看!” 叶维廉拽住王义礼的手,尖叫道:“王义礼,她欺负我,你看到没有!她要行凶!” 金爱衫叫道:“我就要把你扔下去!谁都别帮他!” 王义礼差点想把耳朵捂起来,任以昌因为在开车,真的无计可施,只好摁开了车载音响,结果,整个世界更吵了。 到了公寓楼下,王义礼把叶维廉拽下车,塞进公寓大厅,和任以昌说了声多谢。 金爱衫叫了声:“照顾他啦。” 王义礼拉着叶维廉进电梯间,叶维廉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跟只树懒一样。王义礼贴着廊桥壁,抱着他的腰。 叶维廉问他:“aunt金是不是在拍拖了。” 王义礼沉默了一会,说:“那就最好了,应该恭喜她。”
第34章 第二天王义礼醒过来,发现叶维廉已经不在床上。叶维廉给他留了言,他要回去陪叶世齐饮早茶,解释餐厅的事。 王义礼起床冲了个澡。他换好衣服。站在浴室。自从叶维廉住进来,浴室里堆满了瓶瓶罐罐,洗手台面上放的叠起来,王义礼要拿一下电动牙刷,随便碰一下,那堆东西就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到地上去。他叹口气,一样一样捡起来。但是有一瓶玻璃罐装的,磕到地面之后裂开了。 王义礼拍了照发给叶维廉看。叶维廉回了他一句:赔我。 那天清早天气其实就有点阴沉,叶维廉给叶世齐端了一杯刚泡出的清茶。他们屋后边的花园,遮阳棚架下面放了餐桌。叶世齐吃传统的早茶餐品。 他们闲散地谈着天,天有点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叶维莉忽然从屋里冲出来,家佣还没来得及问她早安,叶维莉已经气汹汹冲到叶维廉面前甩了他一记耳光。叶世齐手里的茶晃了几晃。叶维廉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推了叶维莉一下,叫道:“你发什么神经!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叶维莉的眼泪下来的比那天的雨还要快,她指着叶维廉问:“怎么样?现在你是不是很高兴?如果金茂出什么问题,反正你们都不会好过!” 叶世齐终于有点生气,他骂道:“你在说什么!” 叶维莉叫道:“你问你个仔!他到底多想弄死我!” 雨浇下来,叶维莉站在遮阳棚外面,棕褐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她气得一直发抖,眼泪不能控制地淌下来。她那件昂贵的高定连衣裙淋了雨变成灰扑扑的颜色,叶维廉想,她现在就比较像遮遮讲的那个“仙杜瑞拉”了。 港岛码头,金茂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货品被“夏娃号”拉到码头,如果不出意外,那些货品会被酒店运货车一车一车拉回仓库。几天后,根据订单,它们会被分发给金茂最上层的一群客人。叶维莉接手后的金茂,开始了一个叫“潘多拉宝盒”的时代,表面仍旧做酒店生意,背后可以为客人提供所有他们需要的服务,只要他们想得到。 但那天,“夏娃号”抛下锚慢慢靠岸后,就有地头上的人围过来。双方在码头僵持了许久,龙河赶到的时候,事态已经基本失控。两方人发生了激烈打斗,很快就引来了警署的人。那些货品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属地警方和O记的警员到场后,几方人又混斗起来。 就在叶维廉朝咖啡里加黄糖的时候,早间新闻临时插播紧急报道,现场画面十分混乱。 叶维莉有点脱力,气急之后,她整个人都十分疲惫。龙河和货品都已经扣押到O记,很快就会有人传召她。她忽然很恨龙河。从他们认识开始,龙河就一直是那样,做事一根筋,永远不想后果。他应该阻止事态发展下去,应该知道怎么去调停这件事,而不是把事情闹大成那样。 叶维莉咬着下嘴唇。她想起念书的时候,龙河为了她跟教英文的Mr.钟打架。他把Mr.钟推出了窗台,玻璃破裂,教室里一片疯狂地尖叫。所有人都涌到窗台边去看,龙河喘着粗气转回头望向叶维莉,叶维莉还站在位置上,同时看向他。他们在明亮的如同玻璃水晶球的教室里对望着,其他纷杂的人和声响是散落的雪花片。 那件事之后,龙河休了学。但他仍旧会来等叶维莉放学。他剪短了头发,头皮上烫出了两条疤。他吸着烟,等在门口,叶维莉通常走出校门,坐上家里开来接她的车。她知道龙河喜欢她,已经是一种神经质般的喜欢。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在老母被曾姝赶走,家里多出一个弟弟的那一年间,龙河是她觉得全世界唯一不会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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