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军靴的年轻指挥官用身体完全挡着背后的人,又一次说,“别慌,他出不来。” 地上狼狈摔倒的人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愤怒发狂地将满地蜡烛扫得到处是。 千梧恍然发现,白烛不知何时尽数熄灭了。 庄园主死死瞪着他们,隔着一道门槛,眼神不甘而刻毒。 “逃不掉的。”他暴怒地指着门口絮叨:“进了我的庄园,一个都别想逃!” 千梧微微挑眉,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好像不小心摸到生存法则了。”他冷下眼,又淡淡笑起来,“别大呼小叫,有能耐你出来。” 庄园主怒道:“有能耐你进来!” 千梧笑,“我没能耐。” 庄园主:“……” “规则的先决是双方约束。”江沉望着这道虚无的结界思索道:“如果这个房间今晚是属于你的副本,不允许别人进入帮忙,那自然也不会允许BOSS追出副本。” 手指被攥得有些痛,千梧后知后觉地从江沉手中抽出手,这才淡淡戏谑道:“我好像有一百多年没听人背过教科书里的条文了。怎么,江少帅回想起法学院那规整又自由的纯真年代了吗?” 江沉闻言瞳孔轻轻颤动,他回过身,目光猝不及防落在千梧露出的颈上。 割断白绫时,锋利的刃也划破了皮肤,白皙的颈被割出一道浅而长的刀口,与被勒出的红痕交错。 优美而脆弱的颈,带着伤痕,在月色下渗着殷红的血。 “流血了。” 指挥官眼中闪过一抹无措。
第6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古堡走廊在黑夜中十分幽静。两个人的脚步声重合在一起。 “看来说不值夜班是真的,一路都没见人影。”千梧淡淡道:“这个庄园真有意思。庄园主像唯一活人,管家半人半鬼,女佣基本就是死的。但是,活人不在白天出现,死人不在夜晚现形,阴阳颠倒啊。” 江沉思索道:“换个思路,管家只是副本里的刽子手,是BOSS们出动前的垫场。晚上BOSS上台,自然没有垫场的事。” 千梧撇开视线一笑,“后半夜,他口中的那个它就该出现了吧。” 颈上的伤口已自行止血,然而江沉仍然十分介意。 “明天我去找管家要纱布。”他说道。 “没必要。”千梧轻轻挑眉,“但我确实很期待他明早的表情。”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不远处客房门开着,屈樱站在门口垂着眼打哈欠,像在等人。 看到千梧的一瞬,她松了口气,目光又落在江沉身上,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 她对千梧道:“你比昨天的女生回来的早很多。” 千梧站定:“你昨天竟然没睡吗?” 屈樱道:“昨天晚上实在没胃口。今天听别的玩家讨论,才知道歪打正着了。” 江沉问:“你昨天半夜碰见那个女生了?她什么状态?” “她很快乐。”屈樱给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答案。 “什么?”江沉问。 “虽然我也无法理解,但她非常、非常地开心。她甚至告诉我没必要害怕,既来之则安之。”屈樱说着语气低沉下去,无力道:“但她死了。睡着的玩家以为她死在洞房尸体被拖回来,但其实她死在后半夜回房间之后。” 千梧心情很复杂。 “你要说快乐……庄园主先生倒确实有些男性魅力。”他斟酌着用词,“英俊,富有,还对个人卫生极度自律。” 以及他说他能两个小时。 江沉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你现在快乐吗?” 千梧:“……还行。” 屈樱似乎困得实在撑不住了,打个哈欠说道:“晚上我就喝了口水,还是困得要死。我得睡了,你后半夜小心,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千梧神色依旧淡淡的,“礼尚往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线索。” 屈樱立刻问:“是什么?” 江沉低声道:“如果被选中,请努力跑出婚房。庄园主在12点到2点间踏不出那道门。” 屈樱眸中轻颤,“原来如此……” 千梧捕捉关键词,“原来如此?” “嗯。”屈樱点头说,“其实我也发现了另一个隐藏规则,后半夜,别人进不去被选中的玩家房间。昨晚我试着去看那个女孩的情况,但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也敲不响她的房门,实在诡异。” 走廊上三人沉默片刻,而后江沉轻轻叹气,“看来和洞房是同一套规则,外人帮不了忙。” “不必困扰。”千梧反倒表现的最轻松,“各回各屋,明早见。” 屈樱的门在身后关闭,在狭长寂静的走廊中留下一道幽长的嘎吱声。 千梧踱步到房门外,停下脚步,说道:“看来今晚你只能祝我一个人好运了。” 江沉看了他片刻,沉稳道:“应该不会出事,前半夜打本,后半夜审判,应该是这个思路。” “我也这么想。”千梧随手推开门,“只可惜今晚没吃到宴席。晚安了。” 沉重的木门在江沉面前关闭,江沉静静地站在那,品味着千梧说的最后一句话。 片刻后,他抬腕轻轻敲了敲门。 ——指关节击打在门上的触感十分清晰,但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在扣门的一瞬,身后游走过一阵阴风,让人脊骨发凉,寒毛倒竖。 江沉回过头,背后只有一堵实打实的墙。 * 嚓。嚓。嚓。 嚓。嚓。嚓…… 墙上的钟表秒针发出规律利落的切断音。这座钟做工上乘,白天时为房间增添不少古典气韵,夜晚却显得有些荒凉。 嗡—— 凌晨三点的钟音遮住了壁钟的声响,回荡在午夜庄园中。许久钟音才渐渐消散,屋里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 大红喜袍随意搭在椅背上,千梧静静地闭眼平躺在床上,随着钟音消散,深深出了口气。 睡不着。 真该死,没吃加安眠药的晚饭,失眠又找上门了。 甚至因为昨晚宴席药力过重,今天下午也睡了一会,现在更难入睡。 他咬牙翻了几次身,甚至摸出枕头底下的画笔在鼻子下闻了一会,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自暴自弃地睁眼坐了起来。 五斗橱第一个抽屉里躺着两瓶红酒,是管家先生送给他的“伴手礼”。 理智告诉他,这酒有风险,但此刻他决定大胆一尝。 千梧在黑暗中略带嘲讽地盯着胳膊上淡得看不出颜色的冷静神经。 怪不得他。天赋差,不如隔壁那位江少帅,实在冷静不下来。 抽屉无声而开,丝滑的让人想起管家先生转身的动作。他借着月色拿出一只高脚杯放在台面上,刚伸手去碰右边那瓶酒,忽然听到一丝极轻的吐气似的女人笑声。 在他背后。 千梧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屋里钟表的走字声停了,周遭安静得如同被抽成真空,手指在酒瓶上敲了敲,同样没发出半点声响。 一只冰凉的手毫无征兆地从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阴冷,瘦削,隔着睡衣也能感受到干枯的骨骼。但又有丝微妙的柔弱感,是女生的手。 千梧沉默两秒,把刚抬起的酒瓶又放回去,推上抽屉。 “果然是有真正的BOSS么。”他似是叹息地自言自语道。 那东西没吭声,但凉意却从身后愈发靠近。 另一边肩膀又一沉,一个阴冷的头搁了上来,下巴抵住他的锁骨,在他颈窝间嘶嘶地笑。 千梧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身后的画面。 真·和鬼勾肩搭背。 “怎么不叫呀。” 是个幽幽的女孩子的声音,软绵绵的。 千梧淡淡道:“你是什么鬼?” “你猜呀。” 他不自在地动了下快被压塌的肩膀,不确定道:“缠人鬼?” “……” 身后的鬼沉默。 直渗入骨髓的阴冷顺着后背爬上头皮,千梧人都快被压凉了,女鬼才终于松开他,像千斤重物瞬间抽离。 “我不缠人。”女鬼离开他愤愤地说道。 千梧回过头,看清面前的景象后,漆深的瞳孔轻轻颤了颤。 面前是一个穿大红喜服的女子,茂密的黑发盘成喜庆的发髻,手脚都是瘆人的青白。惨白的脸涂着胭脂,黑洞洞的瞳仁快把眼白挤没了,一眼看去便不是活人。 但她很美。 ——哪怕以艺术家审视静物的苛刻,女鬼的五官比例仍堪称完美。鼻梁和嘴唇尤其像细细勾画出来的,透着一种虚无的精密。 “你是有床上多动症吗。”女鬼面无表情地着看他,“翻来覆去的吵死个鬼。” “我睡不着。”千梧吁一口气说道。 冷汗从后背密密麻麻地渗出来。但他神色依旧平静,从女鬼身边擦过,背抵着床滑坐到地毯上,说:“现在见到你,我更睡不着了。” 女鬼似是感到新奇,歪过头平贴在肩膀上,脖子软得像一根烫熟的面条,仔细观察着千梧此刻慵懒随性的姿势。 千梧漠然挪开视线,努力看不见这恐怖一幕。 “你真好看。”女鬼忽然飞速舔了下嘴角,又幽幽叹气道:“真令鬼羡慕。” 她舌头吐出来的一瞬,千梧余光瞟见那根长长的惨白的舌头上爬满青筋,青筋上蠕动着小虫。 千梧脸上最后的表情也消失了。 “你也挺好看的。”他没有灵魂地商业回夸,“如果能保持刚见面时的样子别做动作,就更好看了。” 话音落,女鬼却忽然哆嗦了一下,像听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千梧敏锐地望过去,她幽幽道:“保持不了的。” 女鬼说着,又摸索过来把手搭在千梧肩膀上,一股沉重的痛从肩上蔓延开,她死死地压着千梧,重如千斤秤砣。千梧以为她要把自己活活按进地里,正欲挣扎,余光却忽见女鬼原地起跳,双腿弹簧似地猛然前伸和上身呈九十度,屁股用力往下一沉。 噗呲一声。 黑暗中闪过一道冷芒,一把长刀从女鬼脖子后面支了出来,穿过发髻,削破了后脑勺,刀尖定在脑后,挂着一块皮肉,皮肉又很快消失不见。 女鬼:“啊,行动不便,忘了裙子后面别着刀了。” “……” 千梧立刻想起今天早上被大卸八块的女人,顿觉浑身恶寒。 “你在想什么呀?”女鬼扭头看着他,白惨惨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讥讽诡异的笑容,“噢——我知道了,你在想那个女人。” “你杀了她。”千梧轻声说。 “不能叫杀。”女鬼很认真地摇头。 千梧:“那叫……剁?” “我是在超度她的愚妄。”女鬼一字一字纠正,说完后眼中划过一丝厌恶,生硬地掰过头去,像在生气,又不说话了。
190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