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哪儿哪儿都错了。 可是他不敢说自己“哪儿都做错了”,这种认错的态度对于梁栩文来说本身就不够端正,像是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而把错误推回给了主人一样。 如果是以前这样认错,恐怕会被主人用皮拍把脸扇肿。 可现在要怎么认错呢? 周唯一心急火燎,茫然无措。 梁栩文倒没有过多的苛责他,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还不是他重新管教小狗的时候,他决定先纠正小狗对自己的称呼。 于是他大发慈悲的提醒周唯一:“你该叫我什么?” 周唯一的心脏很剧烈的跳了一下,他期盼着抬头,大着胆子去看梁栩文的脸,他非常紧张,声如蚊讷:“我……我还可以,可以叫您‘主人’吗?” 梁栩文的神色淡淡的,在听到周唯一的问题后,没有生气,也没有其他什么不悦的情绪,像是周唯一问了一个最最愚蠢的问题,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周唯一还在渴盼的望着他,声音带着哀求的意味:“主人……” 梁栩文没有应,但也没有说不可以,而是用手掌抚摸了一下周唯一尚自发红的脸颊,指腹在柔软的面皮上摩挲了一下。 被打过的皮肤还有点敏感,周唯一因为梁栩文并不温和的抚摸而疼红了眼。 但他忍耐着。 静了少时,梁栩文才说:“我没有丢掉你,你就一辈子是我的狗。谨记你的身份。” 他的声音又冷漠又严厉,但周唯一却听得松了口气。 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顷刻间亮了起来,周唯一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一点欣喜:“是,主人。” 外面还有等待着他们出来的人们,梁栩文没有再为难周唯一,带着他很快穿过走廊,走向了出口。六号门外停了研究所派来的两台轿车和两辆大巴车,周唯一带来的团队已经上了其中的一辆,后一辆车上是华国这边跟来接机的团队,司机正在往第一辆车的车厢里装运行李,周唯一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眼神紧跟在梁栩文身上。 周唯一同江州几位政要和研究所的负责人一一握了手,在梁栩文的示意下,一同上了第一台车,阮筠则在梁栩文的眼神望过来前,率先带着梁右京进了第二台车。 梁栩文微微皱眉,但也不想在这个档口多生不必要的事端,默认了这个次序的安排。 等梁栩文坐定,车子马上启动,驶离了机场。等上了机场快速路,梁栩文却突然说:“先去梁家别院。”周唯一有些奇怪,扭头看了一眼梁栩文交叉而握的手,他踌躇了一下,小声发问道:“先生,我们不是应该去研究所安排的公寓吗?” 梁栩文勾了勾嘴角,转过头来盯着他,反问道:“怎么?你想住专家公寓?” 他的笑容有些嘲讽,周唯一愣了一下,说“不是”,又补充道:“是我看到我拿到的今天的行程上是这么安排的。” 梁栩文突然笑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目光非常冷淡,“研究所给米国的团队准备了专家公寓,解决你带回来的科研人员们的生活需求,但你不符合这个条件。” “我……” “小狗要住在主人的家里,只有野狗才浪在外面。”梁栩文忽然说。 周唯一顿时不敢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主人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像冬天里的松针,寒冷而绵密,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主人不太高兴了。 但他一时分辨不出主人生气的原因。 他只能乖乖听话,不再提问,服从主人的一切安排。 轿车驶离机场快速路,开上回江州市区的公路。路过一个高速岔口的时候,后面的车子没有再跟上来,而是拐入了下行的岔口。 司机开得很快,一个半小时后,周唯一回到了他八年来一直梦想回来的地方。 巨大的别墅映入眼帘,周唯一只觉得亲切。 司机和方遐迩替周唯一把行李放入三楼的次卧后就回到了车上,周唯一想要跟着出门,却被梁栩文拦了一下。 “跟我上来。”梁栩文说。 周唯一没有丝毫迟疑的跟着上了楼。 到了二楼书房,梁栩文推门进去,周唯一站在门口脚步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从前梁栩文不太喜欢别人踏足他的书房,而周唯一每次被允许进入的时候,都是用爬的,而不是用走的。 梁栩文径直走到书桌前,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圆盒,他看了一眼门口,语气不耐:“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 周唯一连忙走过去。 他认得这种圆盒,是用作外伤的药膏,他以前总是要在自己房间的小橱子里备上一些,因为他总是需要用到这些。 梁栩文旋开盖子,用食指挖出一小块膏体,瞥了周唯一一眼,“来,上药。” 他的目光落在周唯一的右脸颊上,在机场的时候因为时间太短,阮筠和梁右京没能注意到周唯一已经受了伤。 周唯一听到主人的指令,立刻跪了下去,他的动作时隔八年都没有停顿,身体已经养成了服从命令的条件反射。 “谢谢主人。”他说。 梁栩文没有说什么,伸手把药膏均匀的抹在周唯一的脸上,揉按了片刻,直到药膏被皮肤一点点吸收。 梁栩文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把那盒药膏拿给周唯一,“自己收好。”他冷淡的吩咐,“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儿么?” 周唯一双手捧着圆盒,点了点头,乖顺的说:“记得,主人,我不敢忘。” 梁栩文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下巴点了点盒子,“给你三分钟,去放好,然后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周唯一应了声“是”,然后膝行着退到门边,站起来飞快的往楼上去了。 梁栩文目光很深的看着他的背影。⒎⒈<0︰⒌⒏⒏⒌%⒐﹔0%
第18章 从梁家别院离开,车子直接开往中午用餐的酒店。 这次的路程很短,半个小时后,轿车便停在了酒店门口。方遐迩替梁栩文拉开车门,等周唯一也下车后,跟着梁栩文一起走进大门,随行团队的人员还没有到齐,但阮筠已经带着梁右京等在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里,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道正在谈论什么内容。 周唯一很想去跟女儿说说话,可他不敢擅自离开主人身边,他的目光在梁右京和梁栩文之间逡巡着,想请求却又不太敢。 梁栩文正在一旁同方遐迩吩咐着什么,他余光把周唯一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吩咐完方遐迩,他拉过周唯一的手腕,带着他走向了梁右京和阮筠所在的包间。 有梁栩文在,聊天的气氛变得不那么轻松了,阮筠变得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包间的人都到齐前,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手机。周唯一“坐有坐相”,动作一丝不苟像小学生,他一开始还碍于梁栩文在旁,不太敢说太多话,但梁右京说了很多有关自己这半月来在江州的事,周唯一很快就放松下来。 中午用过集体餐后,陪同的政要们同周唯一和阮筠告辞,他们今日的陪同行程已经完全结束了,下午的时间交给江州腺体与信息素研究所的逆向标记技术研究团队。 梁栩文也要离开进行其他的工作,但他上了车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吩咐司机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周唯一他们上了去研究所的大巴车后,才允许司机发动车子。 大巴车将周唯一一行人送到了研究所,所长亲自带他们参观了研究室和所有的仪器设备,根据梁栩文的指示,参观完毕后,米国的团队要同华国的团队进行小组重新排列,并且举行正式的项目负责人移交程序。 下午三点钟,周唯一带领他的团队到了研究所的总部大楼。 交接仪式很简便,双方交换签字后很快便完成了,总部的管理人员询问需不需要派车送周唯一他们回去公寓,听到阮筠先一步婉拒说“我们有别的安排。” 陀螺式的一天结束后,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周唯一接到了管宁的微信,问他什么时间结束工作,晚上他亲自下厨,在家里小聚。 周唯一看着哥哥的信息,疲惫被扫去了一些,他打起精神,给管宁回了一通电话过去。 家庭聚会是一定要参加的,周唯一说现在就可以和阮筠打车回韩公馆,管宁却说他正在研究所总部附近,要他们在原地稍等,他又问了梁右京是不是也在周唯一的身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管宁明显的松了口气。 周唯一觉得哥哥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有追问。 挂断电话后,周唯一才发现阮筠一直在盯着他看。周唯一也回望她,两个人相视片刻后,周唯一才问道:“怎么了?”他后知后觉以为是自己脸上的伤被发现了,便抬手遮挡了一下右脸颊,但阮筠却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手机,反问道:“晚上是韩家的家宴,你需不需要知会一下梁栩文?” 周唯一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处理似乎确实不妥,他已经过了八年独自一人的生活,早已习惯了没有主人在旁,于是应下管宁的邀请时,他都没有想到要第一时间请示自己的主人。周唯一先是感到懊恼,随即又有一点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在心中翻涌不停,他感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但他很快把这种不该存在的茫然打消了,并强迫自己不去深究一些他并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东西。然而他的手指在通讯界面上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发短信的方式,他在输入界面上写上“主人,晚上我可以去参加我哥哥邀请的家宴吗?” 但他通读一遍后又觉得不太行,如果主人说不可以,他接下来要怎么回复呢? 他把这些字全部删掉,又写:“主人,今天晚上我哥邀请我去参加家宴,我们之前就约定好的,我可以去参加家宴,晚一点再回家吗?” 他字斟句酌的读了三遍,想要发送,但突然注意到这句请求中有一个字眼用得不好。周唯一看着“家宴”两个字,直觉或许这个词会触主人的逆鳞,于是他再次删改了一下,最终发送的版本是:“主人,今天晚上我哥想邀请我去韩公馆小聚,我们之前就约定好的,我可以去参加,并且晚一点再回家吗?” 周唯一盯着短信的界面,几秒钟后,消息显示已读,很快,梁栩文的回复落到短信的通讯界面上:晚上我去接你。 周唯一看着梁栩文的回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该感到欣慰的,因为逃家的狗狗重新被主人所接纳,他的人生有他需要的人愿意为他负责,他再次有家可归,并且未来可以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但令他自己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晚上的聚会让周唯一暂时忘却了烦恼,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谁让他有倦鸟归巢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的话,除了梁栩文,就是管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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