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雾屿不言不语地听着,咬破了下唇的肉,尝到了血腥味。 扶善国又说:“小温,你别听什么公务员、体制内好像是个挺风光的工作,都是高危职业!” 温雾屿想应一声,喉咙哑了,愣是发不出一点响。 扶善国看见温雾屿的模样,心里一惊,“哎哟怎么了?我就跟你发发牢骚,你千万别往心里记啊!” 可是温雾屿已经记进去了,尤其扶曜血肉模糊的样子,没见过,于是想象力无限放大,把温雾屿搅在阵痛中无法自拔。 腿疼比不上心疼。 就在这时,温雾屿手机响了,扶曜的电话,骤然打散了他摧心剖肝的苦痛。可点开屏幕一看,跳进眼睛的首先是电量不足的提示——这个节骨眼,忘记充电了。 温雾屿赶在电量耗尽前接通了电话,“阿曜?” 扶曜那边很吵,人声混着雨声,他只能喊:“雾屿,你那边怎么样了?” 温雾屿看了眼外面好似被捅破天的雨势,“还好,你别担心。” “你的腿还疼吗?” 温雾屿想也不想,“不疼了。” 扶曜压根不信,“雾屿。” 温雾屿叹气,“适应了,还好。” 扶曜抹了把脸上的水,很直接地长话短说,“老房子前面有一条山溪发了大水,过会儿要淹起来。你跟爷爷说一声,把家里贵重物品都带好,我让车来接了。但路上开不快,估计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你们别心急,也别怕,水要是淹过来,你们先找个高点的地方待着。” 温雾屿说好。 扶曜又问:“吃早饭了吗?” 温雾屿笑了笑,说没有,又问:“你呢?” “没有,”扶曜气不打一处来,“水都喝饱了!” 温雾屿依旧想叮嘱扶曜注意安全,可翻来覆去地说好像显得没诚意。他欲言又止,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在喊扶曜过去。 “你先去忙吧,”温雾屿说:“别挂心这里,我能自保,也会照顾好爷爷。” “好,”扶曜顿了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雾屿,你放心。” 温雾屿一愣,问:“放心什么?” “我现在很惜命。” 扶曜的手机进了水,信号又断断续续,讲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他没等到回应,温雾屿那边就没声音了。 同事小王撑了把伞过来,杵在扶曜的脑袋上。 扶曜嫌麻烦,躲开了,“你觉得这玩意儿现在管用吗?” 小王讪笑。 扶曜又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前村的居民基本上都转移好了,正在做最后的排摸工作,看有没有遗漏。后村的人现在刚开始转移,我们统计了一下,不多,就三十二个人,五个儿童,剩下的都是老人。” 扶曜看了眼时间,“十点之前能转移好吗?” “有点困难,尽量吧。有个老头很点难搞啊,去年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人请出来的。扶书记,怎么办啊?” 小王为这个事情跟扶曜汇报,主要还有个原因——那老头只肯听扶曜的话,想顺利解决,必须要领导出马了。 “知道了,”扶曜说边往外走,雨水冲得他睁不开眼睛,“我过去一趟。” 小王跟在他身后,“我给你开车。” “不用,车我自己能开,”扶曜脚下一停,回身又说:“小王,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情?”小王在雨里扯着嗓子喊,“扶书记你不用这么客气。” “私事,”扶曜语调稍平,但说话依旧费劲,声音还是大,“你能帮我开车去一趟老房子那儿吗?接两个人去水云湾。” 小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两个?” “对!”扶曜歇不得,被人火急火燎地催促,“一个我爷爷,另一个是我朋友。我这边实在抽不开身,麻烦你了。” “欸行的,你放心吧!” 扶曜跟小王说了老房子的具体位置,小王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没底。他不是本地人,刚上班没多久,跟扶大爷也不算认识,刚才光想着要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了,忘记问有没有对接好口径,怕人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不肯跟着走。 对社畜来说,对接领导家属也是个棘手的工作。 扶曜开着车要走,小王赶紧追上去还想再问两句,半道被人拦下了,他抬头一看,是宋思阳。 宋思阳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外听全了两人的对话,他最近不敢触扶曜霉头,把潜在矛盾转移到了温雾屿身上,一直对心怀芥蒂,总想找机会把自己吃过的亏还回去。 朋友?宋思阳冷笑一声。 “小王,”宋思阳十分热心肠,“我替你跑一趟吧,那边山路不好走,等会儿耽误时间了。” “啊?” 宋思阳说:“我跟扶大爷熟,好说话。” 小王伸着脖子往前看,扶曜的车已经开走了。 宋思阳又说:“我这边有几个数据,你替我汇总一下报到市里,催得急。” 小王左右为难,宋思阳对他来说大小也是个领导,不好直接拒绝,他想了想,答应了,说行,把车钥匙交了出去。 温雾屿挂了扶曜的电话,简要跟扶善国转述了扶曜的嘱咐。扶善国点头,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贵重物品好收拾的,就是心疼这两罐酒。 扶善国讪讪地问:“小温,我能把杨梅酒搬走吗?” 温雾屿哭笑不得,“不行,搬不了,阿曜得说你了。” “那个臭小子!”扶善国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也没办法,端着酒罐子往高了放。 “爷爷,您小心点。”温雾屿想去帮忙,一动腿就疼,针扎似的,表情有点拧巴。 “没事,我自己能行,你多注意自己。”扶善国挥挥手,没让温雾屿过来,“小温,你也去收拾一下,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温雾屿也没有贵重物品,他找了一圈,只有竹扇了。还有充电器,温雾屿想起来先给手机充个电,刚插上,头顶灯泡嗞嗞两声,不知是短路还是供电受了影响,停电了。 温雾屿眉头一蹙,他对百分之十的电量相当没有安全感。 扶善国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他好像在跟什么人聊天,很熟络。温雾屿仔细听了听,觉得耳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他走出去看,看见了宋思阳。 宋思阳装模作样地跟温雾屿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温雾屿懒得跟他套近乎,“阿曜让你来的?” 宋思阳一挑眉,掺了点挑衅的意味,“是啊。” 温雾屿不太信,但扶善国不知道他们中间的弯弯绕绕,他信。 扶善国推拉宋思阳的胳膊,“小宋啊,别聊了,赶紧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了,我都听见急水声了,外面淹了吧?” “嗯,前面的路不能走了,我从后面绕过来了。过会儿后面也得淹。” 扶善国催,“那走,走走走——阿曜呢?” 宋思阳在扶善国面前比较一本正经,“他去后村了,一早上没歇。” 温雾屿心尖急急一跳,脸色变了变。 正巧没宋思阳看见了,他阴阳怪气地问:“怎么样,你走不走啊?” 温雾屿想也不想,他抬脚一迈,“走啊。” 现在极端天气,宋思阳也要命,从老房子出来的前半段路他的精神很集中,没有多余精力找温雾屿的茬。扶大爷和旺财在后座也吊着精神,一路相当平顺。 等过了惊险路段,精神稍微轻松了一点,宋思阳欠收拾的毛病就犯了。 “欸。”宋思阳在叫温雾屿,很不尊重人。 温雾屿眼皮一撩,又收回去,没搭理他。 宋思阳透过后视镜看了扶善国一眼,车里安静,倾盆大雨盖住了所有动静。宋思阳声音压得很低,没人注意他们,“我叫你呢。” 温雾屿调整坐姿,继续闭目养神。 宋思阳要笑不笑地翻了个白眼,他说:“你跟曜哥睡了吗?” 温雾屿眼睛睁开一条缝,横过去,直白地嘲讽,“跟你有关系吗?” 宋思阳的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嘴角僵硬地往上一扯,说:“我睡过。” 乍听这话,温雾屿太阳穴青筋猛地一蹦,后槽牙差点咬碎。他慵懒地睡意全无,不动如山的态度瞬间动摇一晃。 宋思阳觉得自己赢了一局,洋洋得意地哼笑。 温雾屿咽了口沫,强行压下慌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诈自己。他睁开眼,表情淡漠,看不起宋思阳。 “瞧你这话说的,多稀罕啊,”温雾屿开口说道:“这年头,谁还没跟几个人睡过。” “你……” 宋思阳要反驳温雾屿的话,两边山体突然传来轰响,随之车身剧烈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宋思阳猛踩刹车,往右打死方向盘避险! 温雾屿对于车祸的回忆再度侵袭,他脸色惨白。 在后座的扶善国被撞得七晕八素,他捂着头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宋思阳惊魂未定地说:“好、好像车胎爆了。” “呵,”温雾屿冷笑,“烂话从口出成祸,骗得自己都信了。你看,遭天谴了吧。” 作者有话说: 如果扶书记在场,他会抢答:这题我会。 还有 莫挨老子(*  ̄︿ ̄)
第30章 我想跟你 扶善国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见过很多自然灾害,他有经验,侧耳一听,猛拍大腿:“糟了!发山洪了!” 宋思明惊魂不定,“阿公,山洪会冲到这里来吗?” “我听着是在隔壁山的那条沟渠,一时半会儿应该过不来。雨再这么下起来就不一定了!”扶善国拉车门,没拉开,“我们得赶紧走!还走得了吗?” 宋思阳没拿伞,也来不及穿雨衣,他下车看,就一分钟,再回来时人就像在脏水里滚了一圈,“走不了了,前后车胎都爆了!” 扶善国哎哟一声,“什么破车!” 温雾屿头晕,腿疼,浑身都疼,恶浊的腥秽在他胸腔里翻腾,稍微一动就能吐出来。他动不了,狠狠掐着掌心的肉问宋思阳:“我们现在在哪儿?离水云湾还有多远的路?” “不近不远,”宋思阳散了抬杠的德行,回温雾屿的话:“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现在只能走路,脚程快的话四十分钟能到。” 温雾屿摸了摸自己的腿,很悲催,他现在走一步都费劲。 扶善国终于踢开了破车的门,他急匆匆下去,回身又招呼温雾屿,“小温来,我们走过去吧,早到地方早安心!” 温雾屿脸色僵冷,他努力调整呼吸。 宋思阳钻进车里找伞,余光看见温雾屿的模样,“你走不走啊?走得了吗?” 温雾屿咬咬牙,推开车门,说走。 他一只脚刚下地,扶善国那边突然叫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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