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野早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直接把衣服从防尘袋里取了出来,一手撑在缪仓身后的椅背,一手拎着后衣领,完全把人的退路给堵死了,似笑非笑的压着嗓子问了一句:“自己换还是我给你换?” 仿佛电影里绑架主角的大反派。 然而他这副装出来的笑里藏刀同样骗不过缪仓,但被他打了这么个岔后,缪仓情绪已然平稳了些,撇撇嘴接过衣架去换上了。 事情是自己答应的,现下事到临头,再不愿意也得去做。 不是量过尺寸定做出来的西服,裤腰险险吊在胯骨处,衬衣布料凉滑,偏大的裤腰完全箍不住,幸好还有一件外套稍作遮掩,然而多余的布料堆积在小皮鞋上,仍是显得不伦不类。 江平野听到声响回头时,就看到缪仓苦着脸拿着一个黑色领结,不停往上拽着裤腰,好险没再笑出来。 缪仓最近身上长了些肉,上半身勉强还能撑起来,往上提提裤子后,长胳膊长腿,均码的西服也能穿出个样子。 前提是,往上提提裤子。 憋着笑从自己衣柜里翻找出几条皮带,一一对比后选了一条三厘米宽的简约黑色。 他拍开缪仓不得其法把裤腰都拽皱了的手,摸着裤袢把皮带塞了进去。 绕到一半时,正好是个把缪仓圈起来的姿势,江平野微微低头,就看到缪仓也正低着头摆弄他固定在腰间的皮带扣,忽然就闷闷笑了一声。 缪仓察觉到身前人胸口的震动抬头,就看到对方眼里还没散尽的笑意,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事儿,就是忽然发现……”江平野把皮带完整穿过来,比量着掐紧了腰,顺着裤腰将衬衫往里塞了塞。 怕痒的缪仓条件反射往前窜了一下,正撞到说着话的人身上,下一瞬头顶又传来一阵笑声,胸口的震动比刚才还明显。 赶在缪斯恼羞成怒之前,江平野往后退了半步,带着笑把方才的半句话说完:“果然,你现在不排斥我挨着你了。” 缪仓捂着腰把刚刚偷袭他的手拽出来,耳尖带上了一抹红。 还没来得及瞪一眼祸首,往后退的步子又被拉了回去,腰上一紧,皮带扣已经正正好好扣在了当中。 “领结。” 厚着脸皮拿过缪仓手上的菱形结,江平野按住想跟着转身抢的人,在他颈间轻轻一勒系好。 “怎么又生气了,”江平野仗着身高优势探头去看缪仓写在本子上的字,“你,在,拿,我,寻,开,心?” 他两手并用揉乱了缪仓的头发,带的珠玉似的人前后晃了晃。 “讲讲道理吧大钢琴家,我这明明是在逗你开心,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紧张了?” 缪仓大约是被他晃得断了思路,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被绕了进去,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顺了两下头发后,犹犹豫豫添上了“谢谢”两个字,全然忘了刚刚自己明明是羞愤,而不是开心…… 看着乖乖任自己摆布的小缪斯,江平野心里也跟着变得软塌塌的。 转至缪仓身前两米处,虽然衣服并不十分合身,但腰线掐得刚好,头一次看缪斯穿正装的江平野眼前一亮,甚至想直接带着人去自己的画室。 缪仓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哪里不合适,抻抻胳膊拽拽衣角,手已经搭在了颈后想把领结解下来。 “别动,帅的一塌糊涂,”江平野忙上前一步按住,重新正了正领结,打理过刚刚被自己揉乱的头发,直白道,“我都看呆了。” 缪仓觉得江平野油嘴滑舌不太可信,但又不想去照镜子,便只能再次跟眼前的人确认。 【真的?我总觉得怪怪的。】 江平野却没再多话,笑着微微躬身,摆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带着一双卧蚕的笑眼就这么看着自己,缪仓心里的怀疑霎时间皆尽散了。 无声弯了弯唇,他摩挲着指尖抬手,却又在即将搭上时莫名顿住。不过对方却没给他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立刻伸手抓住了熟悉的温度。 “走吧,我等着看了。” 看一场,虽然听众不少,但观众,仅此一个的,钢琴独奏。
第23章 养成协议第18天 伴奏的乐器架在舞台后方一角,冷白灯光打过去,照出一种还没有整理的凌乱。 光线打不到的地方,缪仓正心不在焉听着林医生的“安慰话术”。 说话术是因为,它并没有起到应该有的作用。 钢琴虽然放在最角落,周围也留出了一圈的空间,但不远处拥挤的座位以及上面摆放着的各类乐器,还是让缪仓心里被抓挠着一般。 身后忽然被什么人蹭了一下,他方才的冷静被瞬间打破,将将要炸毛似的蹦起来,下一刻却被站在身边的人轻轻按住了肩膀。 “说差不多了吧,我先带他过去,一会儿人更多了。”江平野捻动着他颈后的发尾,打断了林医生的絮絮叮咛。 穿过暗光区域越来越多的人流,江平野把他牵到了钢琴旁。 前面的提琴区几乎已经坐满,有专业乐团的人,也有疗养中心的病人,时不时会有人转过头看唯一的钢琴伴奏。 隔着半截未拉满的幕布,隐约可以看到下方昏暗的观众区。 缪仓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鱼七,神色却变得更加冷淡,然而还不等他完全绷紧嘴角,手里的鱼七就被江平野顺了过去。 挡在身前,江平野帮他隔绝了别人的视线。 “我先帮你拿着?装着这个裤型都不顺了。” 缪仓摇了摇头,探手想拿过来,却又被江平野躲过。 “给我拿两个小时,待会儿我陪着你?” 陪着我?怎么陪? 江平野没多说,只是把墙边多余的一个凳子摆在了钢琴斜前方两米处,恰好在明暗交界,占据了缪仓抬头时的视线。 后台的准备铃声响起,人声瞬间散去,江平野捏着鱼七晃了晃,无声做出口型。 “弹吧,只有我,和鱼七。” 头顶的灯光再次被调暗了些,朦胧光线下,似乎真的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 大提琴悠扬的声音响起,肌肉记忆般,缪仓弹出了第一个音节。 半明半暗间,江平野捏紧了手上的那只小猫。 明明已经听了无数次,独奏,合奏,但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角度看缪仓。 不再是那张不用看都可以描绘出的侧脸,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矜贵少爷。 平时他看不过眼的下颌线也成了一处令他心里发酸的完美缺陷,好像只有这一处,揭示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在这场笙磬同音的合奏里,让江平野独独把这个人挑了出来。 呆愣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拿出了手机,方才莫名的情绪倏然散去,他笑着与缪仓对上视线,按下一键连拍。 画是不能当着缪仓的面画了,但这个场景必须记录下来。 幕布前方不断传来掌声和欢呼声,没有想象中的焦虑和冷汗。 缪仓余光看着江平野不停将手机对着自己按键,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养母还在的时候,第一次抓着他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出一首小星星。 和现在一样,母亲那时也给他换上了一套迷你西服,拿着相机围着他拍了许久,只可惜,那些照片再没有机会被洗出成品…… 但这次,总该不一样了吧。 最后一曲弹完,主持人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幕布边缘抖动了几下,似乎是要打开。 江平野侧头,只听主持人说要感谢幕后人员,昏暗处泄了一缕光进来,其他人虽意外,但也已经站起了身,缪仓却仍愣愣的,盯着逐渐变大的光影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周围四四方方,再退都找不到一个能遮光的地方。 在幕后伴个奏已然耗费了缪仓太多心力,要是再被几百号人盯上一回,恐怕要适得其反。 拖着凳子往前,江平野把鱼七塞回缪仓掌心,拽上身体已经发僵的人,在透过来的光影更大之前,拉着人进入了后台昏暗处。 幕布被完全拉开,后台的灯光霎时间被全部打开,十几名伴奏人员齐齐笑着鞠躬,唯有角落里的钢琴处空着。 刚刚被风吹过去的一页乐谱,在掌声中缓缓滑了下来。 隔着一道墙壁,礼堂外是清冷月光和全然的静谧。 缪仓坐在长椅上微微喘着气,领结已经被他无意中拽了下来,领口凌乱,前襟的扣子也被解开,衬衫一角不知什么时候被扯了出来。 偏偏就这么一副不规整的样子,配上眼角眉梢一抹微红,成了一张月下美人图。 “开心吗?” 江平野擦掉颈间刚跑出来的汗,半蹲下身看着眼前人。 【开心!】 开心到一丝紧张都无,只有刚才从面颊吹过的几缕燥热暖风,烘得心口微微发烫。 “那……回去?” 再一次伸手示意,缪仓这次没有迟疑,江平野的掌心被搭上一抹温凉,他稳稳将人拽起,背着月光并肩,拍下一张他与缪斯的合影。 明明月色清冷,两个人颊边却都泛红,江平野偏头看向缪仓,微垂下额头靠在他发顶,只有眼尾泄出几分与缪仓眼中同样的情绪,然而心脏忽闪得厉害,除了开心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胸腔里发了芽。 它与月色完全相反,却又不尽相反…… …… 短暂的夏日雨季再次过去,新建的猫屋完全经受住了考验。 气温又往上升了两度的潮热午后,江平野照旧跟着缪仓喂猫,想不通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这人一点儿都不怕热,明明已经比之前胖了一些。 今早刚做了简单体检,缪仓体重成功上涨一千克,连身高都往上窜了一厘米。 可惜,长肉优先长肚子,区区两斤,一点儿都没上脸…… 就在江平野苦思冥想应该再让阿姨送点儿什么健康零食过来的时候,那头连猫粮都还没倒的缪仓却忽然往后连退了几步。 “怎么……” 江平野从长椅上站起,就看缪仓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团灰簇簇的东西,细看一下,上面隐隐有些暗红色。 居然是只刚死不久的麻雀? 缪仓刚刚退开,狸花猫就又叼起好不容易捕获的口粮重新放在了他脚边。 眼看着麻雀蜷成一团的爪子就要挨上鞋边,缪仓慌不择路连连后退,可惜两条腿比不过四条腿,几乎是他退一步猫进两步,后腰磕在长椅上时都没躲开。 “躲什么?” 肩上被熟悉的温度拦了一下,耳旁是带着笑的声音。 “这可是‘猫的报恩’,怎么不得做成标本保存起来。” 敢情不是你被猫追着喂麻雀…… 缪仓愤愤仰头看着站在长椅上说风凉话的人,但奈何求助对象也只有这一个,眼神片刻后又软了下去,上挑的眼尾半垂,配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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