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坐姿随意懒散的江平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豁达是真豁达,但寡情也是真寡情…… 江平野看着对面的人面色不佳,心态瞬间从“一切为了缪斯”转变成了“我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坐直身子往前一蹭,他看着林医生文件夹里的几个数字一脸懵,拍了下她手里的问卷急切询问:“我不会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吧,虽然我偶尔偷窥骗人,但这应该不违反社会公序良俗吧?” 林清语没想到自己组织语言个功夫,江平野就自爆了一条信息,神情更加一言难尽。 未免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在职业道德和国家法律之间犹豫的事,她放弃了委婉相告,直白问到:“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一些情感认知缺陷,譬如说,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迟钝,需要模仿学习才能给出正常的情感回应之类的?” 江平野看着她眨了眨眼,心说精神病院果然不能乱住,好好一个人,这才住了一个多月,就被诊出了问题…… 眼神呆滞,他缓声反问到:“这种,是病吗?” 一直以为自己作品里表达不好情感只是因为经历的太少,但原来,是因为自己有病? 而且为什么缪仓有病就是情感细腻,自己有病却是情感迟钝啊? 不等他继续怀疑人生,林清语就翻着病历和问卷给出了一个勉强没让他直接退出艺术圈的回答。 “目前来看不算严重,阿斯伯格听说过吗?” 江平野愣愣点头:“听过。” “轻度,可以靠智商来补情商,就我观察来看,你补得……还可以,但是……” “但我是个画画的啊,”多年的疑问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瞳孔里的神采还没有恢复,语气都有些虚弱,“我还有救吗?” 林清语没想到江大画家内心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按下了后半句的“但是先天原因还是会有一些不足”。 思考片刻后,改换成了一句:“第一步,先好好想想你跟缪仓的社会关系定位。” “缪斯……” “缪斯不属于社会关系,”林清语冷冷打断,“心理健康教育课课本第一册 第二章 ,看完之后认真想想。” 江平野摊在椅子里愣了一会儿,沙漏里最后的沙子流干净后,他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随缘吧,反正我现在已经算是天才画家了,进步的太快容易遭人嫉妒。” 林清语一口气提到一半,不知道该说他豁达还是冷静,最后还是在他走到门口时使用了老办法:“这个答案,于你,于缪仓,都很重要,顺便……” 她轻磕了下手里的几张纸,语气无奈:“以后说话的时候,嘴上把点儿门,缪仓的情况你都知道了,老这么骗他你不亏心吗?” 江平野抓着头发点头,心说他少有的良心都用在缪斯身上了,结果林医生两句话就把这段“社会关系”给否定了,按这个食物链来说,该亏心的明明应该是林医生吧…… 算了,缪斯不仅不让自己自谦,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督促自己进步,那自己就勉强听林医生一回吧。
第21章 养成协议第16天 没花几分钟,江平野就接受了林医生给他的结论。 无论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大的情感认知缺陷,还是因为自己以为的阅历太少,现在都已经找到了艺术瓶颈的突破点。 缪斯。 且近在眼前。 至于这么个小毛病在其他方面有没有影响……江平野看着一道灌木丛外蹲身逗猫的缪仓,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反正自己这二十三年都活得不错,与其焦虑这个,不如想想…… 为什么社会关系中没有“缪斯”这一项?怎么才能在社会关系中加上“缪斯”? 缪仓压着约好的时间组装完了猫屋,又伸长了手臂把塞进去的毛毯整理好,一回头,便看到了楼前冲他挥手的江平野。 “走吧,回去洗个澡,正好去练琴。” 刚要扬起的唇角又被崩直了,缪仓有些丧气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去的步子也不太积极。 一切都在好转的日子里,只有几天后要钢琴伴奏这件事,时不时冒出来扎一下他的心。 节目单上的曲子都不太难,缪仓其实过了两三遍之后就可以熟练弹下来了,但以免到时候太紧张顺不下来,除了定时的合奏彩排,他每晚还会去单独练一会儿。 观众除了江平野,又加上了整理乐器的那位老大爷,排排坐在他身后当着隐形听众。 最后一曲欢乐颂落下,缪仓小小松了口气,在错落的呱唧呱唧声中揉着指尖回头。 “清风吹歌入空去,弹得真不错。”这是有些音乐造诣的老大爷。 “绝了,弹得这么好可不得在年中的时候让别人都听听。”这是只点亮了绘画技能的艺术家江平野…… 琴房的空调自从缪仓过来后就被老大爷特意调高了几度,对缪仓来说正好,对两位观众来说却是有点儿热了。 老大爷免费欣赏了一场私人音乐会,拉着两人没让走,绕至幕布后自己的小房间里,搜寻了三根绿豆冰出来。 “老爷子我就这么点儿零碎了,勉强抵一张票价吧。” 江平野笑嘻嘻道了声谢,正要把两根都接过来,缪仓却伸手拿了靠近自己的一个。 他怔愣着看向缪仓:“想吃?” 缪仓犹犹豫豫的,但今年夏天他还没吃过冰棒,而且这还是他最喜欢吃的绿豆冰…… 迟疑间,自己手上拿着的没打开,唇上却贴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吃吧,吃不下了就剩着。” 好不容易看缪仓主动一回,江平野话问出口就后悔了,忙赶在他给出否定答案之前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轻轻咬住绿豆冰,熟悉的清甜从舌尖漫到胃里,激得缪仓缩了缩肩膀,笑着把自己手里没拆封的这支跟江平野交换了。 半根绿豆冰下肚,原本就不甚晴朗的天气又阴沉了起来,远远传来了雷声,缪仓指尖反射性攥紧,空无一物的掌心却让他心里一惊。 摸过两个口袋,只有一个小本子。 冰棒忽地掉在了地上,正畅谈着疗养中心发展史的两人也注意到了缪仓的不对劲。 “怎么……” 话还没说完,缪仓就起身绕着钢琴转了一圈,江平野跟着反绕了半圈,再对上缪仓时被对方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丢东西了?”他摸索过缪仓紧攥的掌心,得到一个点头之后,又分别攥了下两个口袋,“鱼七?” 深知缪仓有多重视那个小玩意儿,江平野看了看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把缪仓按在凳子上,先跟着老大爷去拿伞。 不过几分钟,等他从幕布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大门还在前后晃荡着。 “小崽子……” 江平野顿时又气又急,还狠不下心骂什么,赶忙拿着伞追了出去。 眨眼间的功夫,淅沥小雨就在风声雷声中变成了大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几十米外有一道细瘦的身影,正朝着病房楼楼角跑过去。 他顾不得多想,无暇在跟身后的老大爷打招呼,瞬间也冲进了雨里。 几息之后,终于在进入楼后的灌木丛旁把人给拽住了,这才打开手里的伞把人往病房楼里拉,缪仓却坠着身体往另一侧用力,摆明了非要自己去找。 江平野没辙,不想再耽误时间淋雨,紧紧圈着人凑到了猫屋旁。 空地上空无一物,那就只可能是在窝里了。 猫屋严丝合缝,一点儿雨都没漏进去,里面的猫大约是看到了人影,爪子时不时往外探一下,被打湿后又倏然抖了抖收了回去。 没再坚持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则,江平野和缪仓一人一个猫屋摸了进去。 暖热皮毛划过手背,江平野连身带心被膈应的发痒,但还是仔仔细细摸遍了每一个角落。 没过一会儿,手底下的触感改变,他忙把东西拿了出来:“找到了,回去。” 他将鱼七塞进缪仓手中,左手搂过缪仓的腰,几乎把人给提了起来,而后不顾手底下人的挣扎,大跨着步子把人提回了病房,塞进卫生间。 “赶紧冲一下,温度打高。” 见缪仓还要拉着他让位置,江平野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直接上手把缪仓滴着水的上衣给脱了,双手按在裤腰处还要往下拉时,缪仓终于不再坚持,面红耳赤拽着裤子扒拉他的手。 江平野好气又好笑,退出卫生间带上了门。 “总不长记性,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快点儿洗,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嘱咐完小孩儿,他刚刚探进去摸鱼七的手也泛起了真实的痒意,轻啧一声,江平野举着手去公共卫生间冲了半晌。 估摸着缪仓快洗完了,他才关水去护士台拿了几种药和温度计。 缪仓在淋浴的热水里蹲下身认真摸索着失而复得的鱼七,外面的雷声依然一阵接着一阵,但他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心慌。 身体在热水冲刷下逐渐暖了起来,被江平野紧紧搂过的腰热得更加明显。 刚刚还有点儿懵,现在回想起来莫名觉得羞耻,他用力搓了搓腰际,直到微微泛红才停下。 倒不是说嫌弃,就是,很不习惯,而且……为什么江平野的手臂淋了雨还那么热? 卫生间外又一次响起开关门的声音,缪仓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头发都顾不上擦就出来了。 “正好,把这个喝了。” 江平野搅弄了几下杯子里的板蓝根,沏了小半杯凉白开递到了缪仓手中。 缪仓却没接,反而摸上了江平野的衣服,轻轻一拧就流了一滩水。 下意识从口袋里摸本子,这次却只摸到了鱼七。 看着眼前人微怔的神色,江平野心下一跳:“又丢了什么?” 缪仓摇了摇头,觉得大概是刚刚跑得太急丢在哪儿了,大概早被水泡烂了。 没再写字,他直接将人往卫生间的方向拉过去。 “知道了,你先把这个喝了,”江平野把杯子往缪仓嘴边一挨,掐了下对方的下颌示意他张嘴,等人喝干净了,又把干毛巾裹在了他头上,而后递过去一根温度计,“到床上去,等我出来再看温度,一会儿再教育你。” 缪仓懵懵懂懂地看着人进了卫生间,被头顶的空调吹得打了个哆嗦,忙关掉空调缩进了床里,还不忘从收纳盒里拿个新本子,苦思冥想着写下了道歉的话。 十分钟后,江平野拉着椅子坐在了缪仓床边,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面前就多出了一个熟悉的本子。 【对不起。】 简简单单三个字,他挑眉将本子按下:“先把温度计给我。” 缪仓乖乖拿出温度计,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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